马车行进了三日，除了必要的生理需求外，乔益笙一直待在马车上，好在司徒枫早就为他备了一匣子话本，倒也能打发下时间。

乔益笙前两日生着气，到第三日便好了些，大脑不受控制，竟开始惦念起司徒枫人在何处来。

待马车停下修整时，他从马车后方的软塌上坐起来，弯着腰绕过屏风，侍奉在外侧的侍女低声询问：“公子可是要更衣？”

乔益笙有些许尴尬，他道：“只是想看看外面风景。”

“好，公子稍等片刻。”

“嗯。”

侍女熟稔地撩起了车帘，对门外的侍从低声道了几句话，等待片刻，从那人手中拿过了一件披风，仔细地系在了乔益笙的肩头，方才道：“外头寒凉，公子当心。”

乔益笙本想道声谢，待想起眼前的侍女曾经向司徒枫通风报信后，便如何也道不出口了，只得僵着脸，弯腰向前，侍女打起了帘子，他向前走了一步，第二道帘子也打起来了，早有侍从搬来了木头制作的台阶，竟与车厢的边缘纹丝合缝——乔益笙不愿踏在人的脊背上下车，平衡感也不太好，过往曾经多次踩空矮凳直接摔到地上。

后来，他便痛定思痛，亲自设计了这木头台阶，本以为能借此发一笔小财，却未曾料到城内木工心灵手巧，只见一次便可仿制，亦可以多加优化，他这门生意不过开了半月，便没甚么客人了。

乔益笙难过了一日，便将此事抛诸脑后，倒是司徒枫，竟然将此事放在了心上，似开玩笑般问他：“那些木工如此欺你，你待如何？可需我帮忙？”

“算了吧，”乔益笙纵使有些生气，却也还通晓事理，“此等法子亦非我原创，木工仿制便叫他们仿制吧，纵使得不到多少银钱，但能造福大众，也是件好事。”

“造福大众？”司徒枫脸上的笑容未变，只是低声道，“益笙，你又说些我未曾听过的话语了。”

乔益笙并不慌张，只道：“司徒枫，你答应过我……”

“我的确答应过你，不会去深究你与旁人的不同，”司徒枫用手背擦了擦乔益笙的脸颊，声线温柔，“我只是担心你性子过于单纯，便容易被他人所欺。”

“不过是个木凳的样式，学了便学了，哪里有那么严重？”

“倘若我要重重地罚他们呢？”

“你一贯好脾气，何必为我去重罚他人，况且我亦不在意，纵使你那么做，我非但不会领情，反倒会埋怨你待人苛责。”

“那便放过他们吧。”

“不放过他们，你又待如何？你哪里会是难为他人的性子。”

“益笙……”

“嗯？”

“你可曾想过……”

“甚么？”

“倘若我并非你眼中的模样……”

“你有些小秘密？”

“是。”

“我亦有诸多秘密，我们扯平了。”

“我……”

彼时的乔益笙注视着司徒枫，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可惜他等了许久，只得一声叹息。

司徒枫替他整理了下衣领，道：“外头凉，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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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凉，出门走一圈，便可回去了。”

乔益笙刚迈下最后一节台阶，听到这熟悉的话语，压着怒气反驳道：“我这披风极为厚实保暖，多走几圈，也不妨事。”

“随你，若是生病了，莫要怪我趁人之危。”

“司徒枫，你来此处，便是要同我争吵的？”

“自然不是，”司徒枫上前一步，抬起手，很自然地帮乔益笙重新系紧了披风的绑带，“只是想见你。”

——胡说八道。

乔益笙腹诽了一句，暗道：“若是你想见我，岂不是随时都能见，又何必趁着我出门闲逛，再凑上来见上一面。”

“想见你，却不能见，”司徒枫仿佛乔益笙肚子里的蛔虫，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低声解释道，“见你一面，便魂不守舍半日，朝中政务颇多，若不想叫陛下怪罪，只得日夜加班，赶在返京前一一处理。”

乔益笙闻言，有一瞬心软，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他道：“你又在使苦肉计。”

“你却不愿再中计了，”司徒枫低叹出声，“益笙，我句句道的都是实话。”

“你拖延的公务，如今你自己补齐，岂不是理所应当，”乔益笙的思路很清晰，并不愿心软几分，“司徒枫，还聊甚么聊，逛甚么逛，你该回去干活了。”

“你可愿陪我处理公务？”

“不愿。”乔益笙拒绝得干脆。

“那你为何出门闲逛？”

“既是闲逛，自然无需理由。”

“莫不是惦念我？”

“司徒枫，你倒是异想天开。”

司徒枫低叹了口气，又从侍从手中接过了一样圆圆的绒布包裹的事物，递向乔益笙，道：“此物赠你。”

“这是甚么？”乔益笙有些好奇，却并未伸手去接。

“你曾言，有物名‘汤婆子’，是以铜铁制成圆壶，内里灌满热水，握于手中，可抵严寒，我叫工匠研制数月，终得此物，便赠予你吧。”

乔益笙闻言，径自将手背于身后，道：“此物贵重，我不愿收。”

“若你不收，它便无用，不如直接毁去。”司徒枫的语气并无变化，嘴角含笑，像极了在开玩笑。

但乔益笙见过数次司徒枫此时的模样，亦知晓司徒枫所言非虚，倘若他不收，他真能干得出损毁之事。

他磨了磨牙，深吸了口气，伸出双手接过了汤盆子，道：“还有何事？”

“绒布虽厚，此物却甚是灼热，你务必小心，约莫两个时辰，便需要换一次内里的热水，记得唤侍女帮忙。”

“我已知晓。”乔益笙有些不耐烦，道，“政务不是很多？你自去处置吧，容我独自转转。”

“侍从陪得了你，却不愿叫我陪你？”

乔益笙捧着汤婆子，温暖的滋味从指间蔓延到全身，他便低声道：“你既已知晓，又何必问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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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