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骏马飞驰，眨眼便过了大半个月。

周澄愈始终没有等到那一位神秘人的回复，这期间他变得越来越沉默，每日画完画后坐在电脑面前、对着打开的聊天界面发呆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长。

如今，距离他生日的到来，只剩下了短短一个小时。

屏幕右下角企鹅图标开始闪动，周澄愈将其点开，来自于慕木的消息窗口便将属于YL的那一个压在了下面。

木琉影：怎么游戏里点你又没反应了？快进组，奶茶已经找好地图，可以准备拍合影了。

芋已成粥：等等，我上号。

木琉影：上什么号？没看到你掉线啊。

芋已成粥：寄月无暇的号。

当初跟安扬见面的时候，他便把寄月无暇这个号的来历一并讲了，所以对面的慕木并没有感到惊讶，直接回了个“行”字。

待角色登录成功，周澄愈望着屏幕上那道许久未见的身影恍惚了好一会儿，直到一个系统通知弹到眼前才回神。

[木琉影]邀请您加入他的队伍。

点击“同意”。

随即切屏换回芋已成粥的界面，一并入了队。

见人都到齐，已经在目的地等待的奶茶便点击金兰传送，将众人全部拉了过去。

她选的是一个在游戏里最为著名的景点之一：曜川城西一个庙宇里最高的建筑“拂云塔”的塔顶。

[世界]奶茶洒了不打了：我算过了，现实的0点刚好能对上主城中央的烟花燃放时间，到时候咱们就背向那边，跟烟花一起合影。

[世界]肚子饿了不打了：不愧是你，这都能知道。

[世界]手感太差不打了：要不怎么说是帮派里的第一风景党呢？

[世界]队友太菜不打了：那现在先排好站位？

[世界]对面开挂不打了：不用排，各自找喜欢的位置站，先到先得手慢无！

消息发送出来后，屏幕上挤成一团的角色们便开始走动起来。

周澄愈选了个最左边的位置停好，随即视线落在对面“寄月无暇”的身上，许久没有动作。

“滴”的一声响起，左下角的聊天频道跳出了木琉影的消息。

[个人]木琉影与你私聊：寄月的号怎么不挪？

[个人]你与木琉影私聊：再等会儿。

[个人]木琉影与你私聊：等什么？

[个人]你与木琉影私聊：等等看她会不会来。

按下回车键的那刻，周澄愈以为慕木会发来一串省略号，就像以往他每次被自己无语到的那样。

但这回等了几秒后，视线里弹出的却是一个简单的“好”字。

周澄愈便将目光重新转移到寄月无暇的身上。

那道浅绿色的身影依旧安静地站在那里，与游戏里的芋已成粥四目相对，除了偶尔跟随系统指令展示待机动作外，完全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从11:15缓慢跳到了11:55，周澄愈眼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

——明明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了，他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周澄愈扯动唇角，扬起一抹落寞的笑容。

见木琉影及时私聊他说“时间快到了”，便简短回了个“嗯”，随即将页面切换至寄月无暇的账号，控制角色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世界]网速太卡不打了：开始倒计时了！记得在0点的瞬间把自己的心愿发在公屏啊！

[世界]奶茶洒了不打了：都提前复制哈，争取所有人的气泡都能完美同屏~

[世界]肚子饿了不打了：一号选手已就位。

[世界]对面开挂不打了：二号选手已就位。

[世界]手感太差不打了：3分钟！

[世界]木琉影：2分钟！

[世界]外卖到了不打了：1分钟！

周澄愈将鼠标光标停留在聊天频道输入框的“发送”键上，桌下握着手机的左手缓缓加重力道。

5

4

3

2

1

当右下角的时间从11:59闪烁成12:00的刹那，屏幕上排排站的角色头顶同时冒出一个个气泡。

但那些文字竟并非众人一开始所讲的“每个人此刻最想实现的心愿”，而是完全相同的一句祝福语。

[世界]网速太卡不打了：周澄愈生日快乐！！！

[世界]奶茶洒了不打了：周澄愈生日快乐！！！

[世界]肚子饿了不打了：周澄愈生日快乐！！！

[世界]对面开挂不打了：周澄愈生日快乐！！！

[世界]手感太差不打了：周澄愈生日快乐！！！

[世界]外卖到了不打了：周澄愈生日快乐！！！

[世界]队友太菜不打了：周澄愈生日快乐！！！

[世界]木琉影：周澄愈生日快乐！！！

密密麻麻的文字映入眼帘之时，周澄愈怔住了，指尖微微一动，下意识按下了鼠标左键。

[世界]芋已成粥：希望每个人的所念所愿都能实现。

气泡迟了一秒浮现于白衣少侠的头顶，主城中央的烟花也与此同时升上了夜空，在漫天繁星的映衬下，炸开了一道极其眩目且巨大的彩虹。

等等……彩虹？

游戏里曜川城的烟花明明不会出现这个图案才对——

意识到哪里不对的周澄愈，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就发现自己的游戏界面忽然卡住了，那些本该在5秒之内消失的文字气泡，此刻竟仍然清晰地顶在金兰们的脑袋上空。

正要挪动鼠标检查之时，又一道烟花升空的声音响在耳畔。

下一秒，他看见在灿烂的虹桥上方，“砰”地炸开了一个全新的图案。

那是一只抱着胡萝卜的小兔子。

兔子眯着笑眼向他招手，三瓣嘴开开合合，像是在说些什么。

周澄愈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一瞬的停滞，他呆呆地、神使鬼差地靠近了音响，直到听见那从来被自己设置成极小音量的游戏扬声器，缓缓传出了一道轻而熟悉的嗓音：

“生日快乐，周澄愈。”

……

“OK！完美搞定！”

曜川城主城中央，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容岄抬头望着夜空中炸开的巨大烟花，十分满意地为自己拍了拍手。

“任务达成，即刻收工！”

煞有介事地给自己方才的行动结了个尾，她欢欢喜喜地将意识传回浮生境，随后点开浮空屏，劈里啪啦一阵打字。

【私密群组·三缺一（3）】

容岄：报告千璃瑟队长，烟花和留言均已送到！

千璃瑟：顺利吗？你卡了几秒？他都看到了吧？

容岄：很顺利！我卡了20秒，绝对足够长。

容岄：而且我确定他的状态是在线，坐标就位于拂云塔顶。

千璃瑟：那应该是看到了，辛苦了容岄，改天请你吃饭。

容岄：不用啦，就当是我给霁月葭的赔礼。

鹿羽：你送完烟花就直接下线了？

容岄：对啊，那不然呢？

鹿羽：没事，继续加班去了。

容岄：想要我陪就直说嘛，这么忸忸怩怩的，真不可爱-v-。

鹿羽：谁要你陪？加班了。

容岄：口是心非，我来啦~

……

同一时刻，人类世界。

待周澄愈回过神来的时候，游戏界面已经恢复了正常，金兰们纷纷在世界频道刷屏，有的继续给周澄愈送祝福，有的则艾特他让他快出来说两句。

他闭上微红的眼，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住此刻内心汹涌的情绪。

[世界]芋已成粥：谢谢大家，我很开心。

[世界]芋已成粥：刚刚发的祝福也是我想说的话。

[世界]芋已成粥：希望每个人的所念所愿都有实现的一天。

随后，立马切换至企鹅聊天窗口。

芋已成粥：刚刚你看到了吗？

木琉影：当然！这个主意可是我出的，怎么样，够惊喜吧？

芋已成粥：你出的？

木琉影：是啊，大家看你一直闷闷不乐，想说在你生日的时候整个大的，让你开心开心，我就提议说大家到时一起在公屏发祝你生日快乐。

木琉影：快去看世界频道，其他玩家也都刷起来了。

芋已成粥：我说的不是这个，彩虹烟花和兔子你看到了吗？

木琉影：什么彩虹烟花和兔子？

芋已成粥：你刚刚游戏有没有卡一下？

木琉影：没啊，你卡了？

周澄愈微抿薄唇，有些不死心地又去私聊了其他人，然而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没有人的电脑在0点0分的那刻卡住，他们也从未见过什么彩虹和兔子图案的烟花。

所以那是幻觉吗？

不，不可能，他明明看见了！

那一座巨大的虹桥，那一只挥手的兔子，和……那一声几乎瞬间就让他鼻子发酸的，属于霁月葭的声音。

游戏群里，奶茶一连发了几十张合照的图，周澄愈一张一张地放大去看，想要找到任何一点那人曾出现过的蛛丝马迹，但仍然是一无所获。

没多久，慕木的聊天消息又弹了出来。

木琉影：芋头，0点过去了。

知道他在提醒自己什么，周澄愈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芋已成粥：我知道，但是木头，刚刚她来过。

木琉影：？

芋已成粥：她来过，给我送了烟花，还给我留了言，说祝我生日快乐。

木琉影：（叹气.gif）

芋已成粥：是真的！你信我！

木琉影：那现在呢？她在哪？怎么没继续出现？

芋已成粥：……

芋已成粥：我不知道。

木琉影：行了芋头，早点睡。

木琉影：陆羽的小号明天再删吧。

他这话的意思还是不信，只不过也不忍心戳穿他的“幻觉”让他失落，于是稍作退步，把当初约定的时间往后推那么**个钟头。

即使这种做法在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

周澄愈靠着椅背颓然地想，或许他真的等不到所谓的回复。

但脑子里偏偏始终放不下那一个小小的念想——如果呢……如果真的有奇迹呢？

他缓缓地重新打开了属于陆羽小号的聊天框，落在上面的视线随着时间的流逝，从清晰逐渐变得模糊。

直到屏幕上的聊天框左侧，在凌晨两点四十五分，蓦然跳出了一行字。

YL：任何代价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