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空穴来风

苏奕才去了从阳县谈生意,江潇潇如今也不常回店里,如今店中便只剩林珍打理。

对门的高家夫人与她交好,时常过来找她说话。

今又挎着菜篮子进来,四周张望一阵,才道:“珍娘,今日怎的是你一个人啊?”

林珍正拨弄着算盘算账,见她来了,即刻笑脸迎上去,面色却有几分不虞:“可不是,家里那冤家前日去了从阳县,也不知何时才舍得回来。”

高夫人神采飞扬:“苏老板这去一趟又得结不少账回来,指不定又是去哪处给你打首饰耽搁了,我都羡慕不来,你还整日愁眉苦脸的!”

林珍难为情地打断她,脸上生红,“嫂子,你可别说了,他粗枝大叶的,哪里懂这些。”

二人相交多年,无话不谈,又相互拉扯了几句,高夫人才道:“珍娘,我瞧着你们家姑娘走了以后,店里清静得很呐。”

“快别提了,我这舅妈真是不好当啊。”林珍思及那桩事,顿时耷拉下眉眼,悻悻不平,“那丫头,前些日子我不过是顺嘴提了一句她名下那间铺子的事,这倒好,惊动得老爷子动了怒,闹得寻死觅活的。说到底,我在家里累死累活的这么些年,也终归还是拿我当外人。这不,铺子转头就租给了旁人,还跟着出去做什么生意……这么些年,别是养了个小白眼狼。”

“哎呦,瞧你这话说的。”高夫人摇头虚叹,“李家那混小子如今倒是大摇大摆地做他的公子哥去了,遇到这种人,潇潇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我听说北街做木匠的王家大郎对潇潇有意,潇潇也钟意他,可有此事啊?”

这话其实还是仗着她与林珍关系好说得好听了些。

原话传的是苏家之所以主动上门退婚,实则是因江潇潇一早便爱慕王家大郎,私下与人暗通款曲,这才寻了个不轻不重的由头上门退了与李家的婚事。

林珍听她此话颇有旁敲侧击的意思,霎时便察觉出事情不对劲,诧异道:“嫂子,你这是听谁说的?潇潇自从与那混账小子退了婚,一直本本分分,哪来的什么相好的?”

她敢笃定,潇潇一向懂事,若有事定不会瞒着家里,也定无外头传的此事。

高夫人听她这般直截了当地否认,心中即刻明了,陡然压低声色,“那不得了,周五娘那长舌妇讲的头头是道,今日周围人都在议论,我还以为是真的哩!”

周五娘做什么缺德生意林珍岂能不知。

“胡说八道!没有的事,我们家是清清白白,光明正大退的婚!”她撸起衣袖,咬牙愤然道,“嫂子,那贼妇人在何处?”

高夫人伸手一指,“喏,就在沈家铺子里买菜,适才还撞见她了。”

林珍朝沈家铺子的方向望去,果然见浓妆艳抹的周五娘挎着菜篮子一脸灿烂得意。

“这贼妇!”她谩骂出声,抄起扫帚走过去。

“黑了心肝的老货,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周五娘见她挥着扫帚打过来,来不及闪身侧躲,沉下脸嘶吼:“你这疯妇,青天白日发了哪门子疯了!”

街上人流如织,纷纷涌来看热闹。

林珍不管不顾,一手揪过那妇人的头发,“死了都不怕烂舌头,自家院里干些腌臜事不说,收了哪个野男人的脏钱还跑来管别家的事?”

“放开!”周五娘费力挣脱她的手,眼底闪着精明的锐光,话音拔高,“这话又不是我说的,不过是听得几句大伙都在传的闲话,嘴长在我身上,旁人都说得,我便说不得了?”

虽说平白诬人清白是要挨板子的,但市井流言捕风捉影,只要没人撞见她是收了银子办事,她大可以说是跟风相传,左右无凭无据,到时还怕赖不掉?

*

江潇潇原本尚未得到风声,还是邻里碰见她,顺嘴提了一句林珍与周五娘在街口大打出手一事。此话一出,她虽是一头雾水,但也即刻同凌玉枝提了此事。

凌玉枝听出事态不妙,留下凌若元看店,急忙陪着她一同归家。

走到街角,远远望见人群中两位妇人毫不相让在互相撕扯。

“来人那,青天白日打人啦,还有没有王法了……”周五娘圆滑狡诈,见围观百姓越来越多,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嚎。

林珍对周遭的一派非议充耳不闻,气急败坏指着她:“你个老贱人,你在这装什么无辜清高?”

江潇潇挤了半晌才探出头来,艰难扒开人流,挨到林珍身旁,秀眉微蹙,“舅妈,这是怎么了?”

见她来了,林珍眼底的厉色渐软,手中棍棒一摔,摔出清脆声响,“这贼妇,不知是收了谁的脏钱,跑来我眼皮子底下来胡扯狂吠。自家姑娘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就见不得别家姑娘好?我们潇潇清清白白,可不像你家姑娘,新郎官都上门了还躲在别的男人院里不出来!”

说起这桩事,那也称得上是上月传遍街头巷尾的谈资。

却道周五娘的女儿本是许了人家的,夫家那日抬聘礼上门,结果姑娘还在隔壁范家三郎的房中温存依偎。

不料被人当场撞破丑事,原定的夫家被这般羞辱,当场便挂不住面子愤然退婚,气极之下还将此事传扬开来。

是以周家这点破事传的清安县无人不晓。

周五娘脸上青红一阵,羞愤低下头,纵使有话也都哽碎在喉咙里。趁着周围人不备,她试图缓缓隐于人群中,溜之大吉。

却冷不防被人拎着领口,吓得一激灵站了起来。

“去哪啊?”凌玉枝将她硬拽了回来,虽是含笑相视,笑意中却散发着凛冽厉色。

她早已从流言蜚语中听出了大概,接着冷着声逼问,“谁教你这样说的?”

周五娘冷冷甩开她的手,不疾不徐地拨撩额头发丝,引颈驳斥:“你这般拉着我做什么?你们有证据吗?平白污人清白,我告诉你们,我要到官府去告你们。”

林珍似乎听到什么荒唐之言,冷笑轻喝一声,“我呸,不知羞的老货,你还敢反咬一口?”

江潇潇望着周五娘,眼中犹如凝结一层寒霜,一字一顿,“你口出此言,想必是问心无愧了?我不怕你,你要告官,我正想同你去。各位邻里也在,诸位可以移步官府,看看我们与她之间,到底是谁在平白构陷于人!”

此话一出,周五娘便被高高架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是她自己方才义正言辞说要去告官,如今总不好又临时改口退缩。

“去就去!”

话虽这般说,可她早已心乱如麻,一路惴惴不安到了县衙门口。等到状纸递上去,县衙外早已炸开了锅,放眼望去尽是驻足的百姓。

周五娘心里有些发怵,再次暗暗打起了退堂鼓,于是幽叹扶额,佯装虚弱:“我、我年纪大了,方才站久了撑不住,头有些晕……我不告了,我不告了。”

凌玉枝见她愁眉莫展,全然不见方才得意撒泼之样,上前侃笑道:“这好办,知县大人升堂了,周娘子等闲不能离开,我去跑一趟找个郎中过来替娘子好生看看如何?”

周五娘怒瞪她一眼,心中暗骂:牙尖嘴利的死丫头。

她强装镇定,又匆忙改口,“不、不劳烦了,老毛病,不碍事。”

这是凌玉枝第二次在公堂上见到裴谙棠,方才在来的路上她便在叹,与知县大人可真有缘,此番又要打个照面了。

毕竟哪有人几次三番上公堂的,可偏偏她就是。

公堂之上,凌玉枝见了他,眉眼淡淡一弯。裴谙棠是看了状纸的,对上她的目光,朝她颔首回应,浅笑的神情转瞬即逝。

他身旁还跟着一位华服锦袍的俊郎男子,此人剑眉星目,器宇不凡,一身淡紫色金丝软袍尤显矜贵散漫。

江潇潇一眼便认出他来,原是那日不小心撞翻了他的酒壶,临走时还借给她伞的公子。

不知为何会在官府遇到他。

可耐不住多想,还是自身正事要紧。

谢临意在刑部、大理寺都任过职,可裴谙棠身在户部,管的都是银钱税粮,独独未与司法打交道。

索性今日无事,便来瞧瞧他审案子可是也与审视黄白之物那般得心应手。

这一来没曾想也撞见了熟人,见江潇潇在堂前,他不自觉地放下环胸的双手,心中生疑虑,她来此处做什么?

于是便不由自主朝前走了几步。可又觉着不大合规矩,他一个无关之人,都快走到堂上去了,无奈只得在侧边设了个座,有转廊相隔,倒是无人会注意到这边。

“堂下是何人?”裴谙棠审案时,声色清冷。

周五娘做的本就是亏心事,当即吓得双腿一软,指节紧紧捏着帕子。这案子本是她先告的,按理得是她先道明原由,她壮了壮胆,道:“民妇城北周氏,状告、状告苏家苏二郎之妻林氏当街打人!”

林珍听闻,面色大变,周氏这个恶毒的贼妇,对自己做的脏事闭口不提,竟还敢恶人先告状!

她虽拿着把扫帚,但周氏胡搅蛮缠根本近不了身,反而混乱中还被她推搡了几下。

她心中气焰升起,伸手就想去扯周五娘。

江潇潇眼看林珍要着了那周氏的道,急忙按捺住她。

林珍怫然不悦,狐疑看了眼江潇潇。

江潇潇朝她摇头,清冷的眉眼染上凝重,低言疾语:“舅妈,莫要冲动,她故意诱你出手,此乃公堂,你若真顺了她的意堂前伤人,到时她便自有理拿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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