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糯米饭团

罗子良长得不算高大,一张略带稚气脸上眉头紧锁。

他走到堂前,匆匆行礼。

裴谙棠示意他起身:“免礼,你说你目睹了此案经过,速速道来。”

罗子良顿了顿,刚想开口,周五娘一看不妙,这傻小子还真要把她给供出来。

她即刻软声做好,道:“子良,我与你母亲乃是表亲,按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姨母,我可是自小看着你长大,你可不能帮着外人一同来——”

“住口。”裴谙棠冷声打断她。

方才看这位新知县玉面温声,周五娘才敢得寸进尺,如今被冰冷呵斥,她顿时噤声,不敢多言,只能弱弱往罗子良那边瞟。

罗子良淡淡扫过她,随后从容对众人言道:“李重言认回生父,昨晚京里就派了人来接他,我从前与他素有情谊,连夜到李家相送,去时恰好碰见周姨也在。”

周五娘心下一紧,双眼蓦然紧闭,但终究无法堵他的口。

罗子良继而道:“李重言说从前被苏家退了婚,再没面子也只能忍着,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何也忍不下这口恶气,便拿了一锭银子给周姨,让她去外头编排潇潇姐与人有染。”

江潇潇攥紧双拳,灼热的眼神犹要将眼前虚影的轮廓盯出一个洞来。

居然真的是李重言!

见事已败露,周五娘下意识死死捂住袖中一角,已是潸然泪下,还在辩解,“子良,不过是去岁你爹摔伤了腿,我未借你家银子,你也知道,我家中孤儿寡母,手头一直不宽裕,你不能因着这点就记恨姨母啊。”

罗子良偏过头去,显然不打算理会她,他知道这妇人是个嘴皮子厉害的,不接她的话头,直截了当:“大人,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她刚得了一锭银子,自然左右不放心,大人可搜搜她的身,看看是否有那锭银子。”

“罗子良,你个小畜生!”周五娘立即像发了疯的疯妇,袖中捂得更紧。

几位衙役上前按住她,她慌张挣扎间,一直藏在袖中的一锭银子哐当落地,欲急忙俯下身去捡,却被押住动弹不得。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再也赖不掉了。

周五娘面色灰白,转头哀求:“大人,李重言那小子如今身份尊贵,民妇实在得罪不起他啊,民妇再也不敢了……”

谢临意不以为然,偏头笑了一声,他看了眼罗子良,意有所指道:“何人来接的他?那家人姓什么?”

在他这里,还断断没有仗势欺人的道理。

罗子良摸了摸头,回忆道:“好像姓温。”

周五娘立马应和:“对对对,就是姓温,听说他亲爹当的什么吏部尚书,我想着应是个大官,我一个村妇怎么得罪得起,就只能收了银子答应了他……”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凌玉枝心里暗骂。

这个挨千刀的混蛋,亲爹居然是个二品大员,过了几年苦日子如今又被接回去享福了,这样的好事怎么就会落到这样的人头上。

听到来人姓温后,谢临意与裴谙棠心中皆是一震。两人对视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看热闹的百姓了解完来龙去脉,纷纷指点痛斥李重言与周五娘。周五娘被打了二十板子,最后还是女儿赶来,羞愤地将她抬回了家。

事后,林珍嘱咐了江潇潇几句也回了米店看生意。

凌玉枝一路见江潇潇心事重重,忽然搂过她的手,露齿一笑:“恶有恶报,这个混账,总有人会收拾他。等我们多多地赚些钱,雇几个人狠狠地打他一顿。”

江潇潇被她逗得啼笑皆非,“好,但我可不想再遇见他,晦气死了。离开了这么久,不知阿元是否忙得过来,我们快些回去罢。”

县衙二堂。

“温照年居然还有个儿子?”裴谙棠不可置信。

朝中姓温,又任吏部尚书的那便只有温照年了。

“有。”谢临意点头,“你或许不知,他不止一儿一女,除了温乐衍与如今的熙王妃温迎外,早年间确实还有个小儿子。与他女儿一样,乃是正妻所生,不过五岁时就走散了,他夫人也是因痛失爱子,生了场大病,未过半年便撒手人寰。”

裴谙棠婆娑着茶盏,迟疑道:“那乐衍他……”

谢临意铺开一张纸,蘸墨挥毫正写着什么,笑道:“对,确实是温乐衍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是不知如今突然多了个蠢货兄弟,他当作何反应。”

裴谙棠忍俊不禁。

他与谢临意、温乐衍三人师出同门,都乃程绍礼的学生,元嘉二年,三人同中进士,成了燕京最风光耀眼的郎君。

他眸色渐沉,转身添了盏茶,氤氲水雾缭绕又散开,使得眼底更漾起忧色,“你我如今身在章州,乐衍独自在京,只怕是孤掌难鸣。”

“他不是总自诩睿智绝顶吗?放心,他这个人圆滑机灵,吃不了亏。”谢临意收起笑意,难得认真了几分,“可风云变幻,身在彀中,谁又能逃得过。如今这般,且走一步看一步罢。”

裴谙棠见他专注写着什么,凑上去问:“你在写什么?”

“给京里去封信。做了恶事,以为到了燕京就没人能怎么样他了?”谢临意勾起凛冽笑意,“我有的是法子教训他。”

说的自然是李重言。

裴谙棠知道他浑法子多,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便由着他去了。

没过几日,温家刚认回的三公子去酒楼吃酒吃到半夜,夜里回府走到夜阑人静处,突然被人蒙头打了一顿,伤得几日都下不来床。

温照年查了几日都没查到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当街打人。又想着自家小儿流落穷乡僻壤多年,心性顽劣,脾性刁钻,本还以为是言语间得罪到人,才招来祸事。

当温乐衍收到谢临意的信,才知道李重言被打之事的来龙去脉,他打心底厌恶这个继弟,这下索性连查的样子都不装了,心里还在怪谢临意下手太轻,没好好教训这个蠢材。

挨了记痛打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加之又一直查不到背后是何人,事情又放了几日,温家只好作罢,李重言也只能咬牙自认倒霉。

-

阳春三月,万里晴空,卯时鸡鸣第一声,青砖黛瓦间便升起缕缕炊烟。

凌玉枝蒸了一大锅糯米饭,今日打算做糯米饭团。

灶炉里火苗刺啦作响,木柴独有的木香缭绕满屋。

木甑放在锅里,等锅里的水分重复蒸干几次,这时揭开锅盖雾气升腾,温热水雾扑面而来,糯香溢满了整间小厨房。

蒸好的糯米饭可以直接蘸着白糖吃,饱满软糯的米粒喷香粘牙,甜丝丝的砂糖在嘴里嘎吱嘎吱响。

凌玉枝忽忆幼时在外婆家,最喜欢吃外婆蒸的红薯糯米饭。

在这个静谧清晨,她的思绪又飘回故里,有些想家了。

此时日光照入屋,家家春鸟鸣。

眼前的光影将思绪拉回现实。

她将各类食材搬出去一一排开,支起了铺子。

桌上放着装小菜的木匣,里面装着花生碎、油条碎、火腿丁、葱花和香菜。另外还炒了几份土豆丝、腌菜、萝卜丁和一大碗肉沫。

晨光熹微,行人渐多,等到所有的东西都摆好,便有客人陆续来了。

“凌姑娘,今日做的又是什么啊?”隔壁彩帛店的方老板好奇这边在忙甚稀奇活,过来凑热闹。

凌玉枝笑道,“糯米饭团,方老板可要来一个尝尝?”

被这么一问,自然不好推却,恰好也想尝尝这饭团,便爽快点头:“你们这生意越做越好了啊。”

凌玉枝虚笑:“全仰仗诸位的照顾。”

她从热气腾腾的木甑里盛上一勺糯米饭铺在油纸上,撒上各种小菜、一大勺肉沫,最后再盖上一层糯米饭,把里面的馅料裹紧,捏成团子状。

比巴掌都稍大,早上来一个扎实管饱。

“您拿好,五文钱。”

早上蒸的糯米饭一个时辰卖了半甑,日头都已升的老高,凌玉枝抬手遮着影影绰绰的日光,极目远眺。

“阿枝,你瞧什么呢?”江潇潇见她往路口张望了许久。

凌玉枝回过神,神色忽闪,“杂粮铺的沈老板次次给我们行方便,午后我们也给他送些东西去。”

江潇潇点头赞同,“是啊,沈老板人真好。”

凌玉枝抬眸,又朝巷口望了一眼。

裴大人几近每日早上都来,今日怎地没来了。

算了,他日理万机,案牍劳形,自然不可能日日都来。

城南何家。

天色微亮,负责洒扫的小厮婢女便开始劳碌起来。

后厨房门被踹开,阿五正倚在灶炉旁睡得香沉。

何福知这小子贯会偷奸耍滑,狠狠揪过他的耳朵,上前便是一脚,怒道:“大清早不见人,合着藏在这躲懒?”

阿五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不知所措地抹了一把脸,这才发觉自己在厨房睡着了。

许是昨夜忙活,累极了便在这睡下了。

见何管家冷冷立在一旁,他立即畏畏缩缩道:“何管家,小人犯懒,小人这就去干活。”

天光透过纱窗照了进来,何济延翻了个身,搂紧了怀中的美娇娘。

屋里鼾声沉重,外头站着的仆从却面露难色。

老爷说好了今早要去店里查账,可这个时辰还不见起来,若是晚了几刻钟,到时他们又免不了挨顿臭骂。

又站了一会儿,一位小厮终于忍不住轻扣房门,试探道:“老爷,小夫人,都已卯时三刻了。”

所幸没过多久何济延便翻身下榻,紧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下人们如释重负,面露喜色,赶忙把买来的朝食摆好在书房内。

厨房的王婆子夫妇突染重病,是以今日早膳只能去食铺买些朝食点心。

何济延昏昏沉沉地穿好衣,着人拿来几本账册,目光被桌上摆着的新鲜点心吸引过去。

小厮连忙应和:“老爷,这糯米饭团是小人一大早买回来的,看着样式新鲜,老爷且尝一口。”

何济延只觉头昏脑涨,伸手揉着微微发疼的眉心,又架不住肚中饥肠辘辘,拿起饭团咬了一口,还边坐下过了几页账目。

看着天色不早,用完膳后,接过一旁的帕子擦手。

可刚起身,突觉一阵天旋地转袭来,随后整个身子不听使唤,登时倒在了地上。

下人见这副情景,吓得神魂俱散:“老爷……老爷您怎么了,老爷!”

这一叫唤,惊动了何福,他闻声进门察看。

只见何济延倒在地上挣扎,面目抽搐,神情痛苦万分。

他心头大坠,赶忙跑到外头喊人。

“不好了!来人啊,来人啊——”

主屋就在书房隔壁,何夫人叶氏被喊声惊醒,她本就气愤何济延昨夜又去了狐狸精的屋里,加之好梦被扰,心中的不快之感无以复加。

她披了件外衣寻声赶来,边骂道:“哪个死货,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是死了人呐?大清早号丧。”

“夫人,夫人,不好了,您快去看看,老爷他……”一位仆从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声泪俱下。

叶氏意识到不对劲,疾步走向书房,便见何济延倒在地上,口中溢出汩汩黑血。

她乍然大惊失色,“老爷!快,快去叫郎中!”

第一个案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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