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脑补剧场

白日里蒸腾的暑气渐渐褪散开了,习习凉风拂动着飘窗前的纱帘。

裴初霁自认为不太擅长安慰失恋的人,尤其是这种头顶青青大草原的冤种闺蜜。这种时候,好像无论说什么都可能适得其反,还不如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待着,主打精神支持,只等当事人哭累了自行打住。

但是这持续的沉默着实叫人不安,她低下头,抬眼上观,确认周芮扬眼睛没闭,还醒着。

“你好点儿没?”

“嗯,好多了。”周芮扬话语之间还有断断续续的抽噎。

哭本来就是一项体力活儿,更何况这种一上来就放大招,肆无忌惮大哭一场还半天滴水未进的。裴初霁赶紧见缝插针,飞快地把杯子举到她面前问道:“要不要喝点儿茶润润嗓子?”

周芮扬好不容易才撑开发麻的嘴,猛灌好几大口薄荷茶,咕噜咕噜没带歇。

“好了好了,你别要么不喝,要么狂喝,沙漠里出来的人就是被这么渴死的。”裴初霁一边帮她顺背一边说。

周芮扬用手指擦拭了一下嘴角,向后一靠,陷进懒人沙发,舒了长长一口气,“舒坦了。”

裴初霁从怀里掏出了纸巾盒里剩的最后一小沓纸巾,尽数递给了她,语重心长地开解道:“说出来就好,这种事儿就不能憋着。”

周芮扬努力睁大朦胧的泪眼,才感到视线逐渐清晰。她仰头望着卧室正上方的天窗,发觉银色的月亮已经从最开始窗格左上方的位置缓缓移行到了右边,都快要跃出边框了。自己这是哭了多久?

她擤了一把清涕,“我也没特意憋着,只是觉得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天塌了的大事儿。我还以为会寝食难安辗转反侧呢,结果好像也没怎么样。”

“当时没感觉正常,心理学上不是有个说法叫延迟性疼痛嘛。就是说人在受伤的时候,身体感受到危险,就会分泌激素来保护人体。等这个时效慢慢过去了,当时受的刺激就显出来了。”

“听起来挺有道理。”

“这就是科学原理,你也不用坚强勇敢什么的。想哭就哭,想骂人就骂人,但一定要注意身体。健康最重要,万一哭伤了,不值当。已经发生的事情就过去了,宋偲文他……”

一听到这个名字,周芮扬的脸立即又垮了下来,嘴角也随之一撇,“我就是越想越后悔。”

裴初霁见状,立即严肃地板起面孔,正色道:“后悔啥?”

“那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就没当场撕起来呢?”

“说得你好像能撕得过似的。”

“万一呢。”

“别扯了,你跟人吵赢过?就你这泪失禁体质,哪怕背后来点儿阴的,都不适合正面硬刚。还是说你想上社会新闻?”

“当然不!就是有一种全世界都知道了,但我还跟个傻子似的挫败感。其实早在上次你提醒我的时候,我就该反应过来的。”

“别挫败,我那也不是提醒,只是描述客观事实和你确认,最后不是还没能确认得了嘛。”

裴初霁和宋偲文两个人上班的地方在同一个商务区,有一次她加班晚归,正好看到了一辆路过的红色玛莎拉蒂,觉得里面的人影很像宋偲文,还问周芮扬是不是宋偲文换车了。

周芮扬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冒着傻气的回答,“当然不是,他哪儿买得起玛莎拉蒂呀。”

买不起是没错,难道就不能通过其他方式,正大光明地坐进去吗?是她头脑简单了。

“所以我错过了老天给我的提示,真是越想越窝囊。”周芮扬懊丧地说。

“要不你把他重新加上再骂一顿?用我的手机也行。”裴初霁递了过来,“我屏蔽了,还没来得及拉黑呢。”

“不用了。”周芮扬虚弱地摇头,裴初霁还是了解她的,“我要是现在听到他的声音,说不定又要哭了。”

“毕竟初恋嘛,可以理解。不过,其实初恋吧,虽然说起来好像各种白月光,但很大一部分都是记忆美化啦都走不长远的。你知道初恋结婚率多少吗?才1%而已。”

“真的假的?”

“难以想象吧,反正不是我说的,人家调查就这么显示的。”

“我倒是没想那么远啦,再说了,我又不是因为他才想哭。”

“明白明白,”裴初霁连连点头,“那就不提这件扫兴的事了,起来吧。”

“干嘛?”

“哭得差不多了就起来,擦把脸,把妆补一补,我带你去外面洗洗眼睛。”

裴初霁说着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但没能拽动她。

周芮扬完全没有挪坑的意向,“大半夜的还擦什么脸?你就随我去吧,我就愿意在这儿躺平。”

“早发现早散伙,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家,不是喜大普奔的好事儿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现在就是你重获光明的开始,我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才对。”

裴初霁加大了手中的力道,硬是将她从懒人沙发里拽起了身,又推拉了十几个来回,才将勉强拾掇出人样的周芮扬艰难带离了家。

前两天下过暴雨,气温断崖式大跳水,晚风吹得人神清气爽,一点儿都不带粘乎。

上了大路,裴初霁很快就将车速提到了当前路段所允许的最大时速,瞬间而起的强烈推背感促使周芮扬飞快地探头瞄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数字。

还没等她开口问,裴初霁就抢先回答:“放心吧,我没超速,要不然导航仪早叫嘀嘀嘀起来了,我还怕被摄像头抓拍到罚款呢。”

周芮扬转而看向了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路标,“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呀?远吗?”

“不远,你晚上没吃饭,饿了吧?”

“你陪我熬着也饿了吧,真是不好意思,难得来一趟,还让你饿着肚子回去。”

“没关系,我是吃饱了出门的,只是到了半夜该来点儿宵夜了。”

“去吃什么呀?”

“等我们到了,你随便点。”

“怎么,你今天要请我呀?”

“你可是我的嫡长闺,当然要宠着。”

“唉,我眼睛疼,先闭会儿眼行吗?”

“你看,我开车是多么明智的选择。你先躺会儿歇歇吧,到了喊你。”

“就是眼睛肿得难受,眯会儿就好,我不会睡着的。你说你的,我听着呢。”周芮扬脑袋已经歪到一旁去了。

“没事儿,我一个人都习惯了,不用怕冷场。”裴初霁腾出手来开了音乐。

关键时刻,果然还是朋友给力。大概真的是哭累了,周芮扬没多会儿就打脸地睡着了。

被裴初霁摇晃肩膀喊醒时,恍惚已经做了长达一个世纪的梦。一看时间,也就半小时的车程。

“到了哈,你在这儿下,我去停车。”裴初霁让她先下去。

周芮扬迷迷糊糊下了车,等裴初霁停好车赶上,她还站在原地愣怔,仿佛脑子刚清醒一点儿,就又打翻了糨糊,不知该从哪一处开始收拾。

裴初霁上前,一把挽住了她的手臂,“走吧。”

周芮扬昂着脑袋打量着小洋楼的外观,迟疑地迈不开脚步,“我们怎么开到这儿来了?”

没错,就是青藤会所。

“怎么,你已经来过了?动作挺快呀。”

“来是来过,但是……”周芮扬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她和这个地方磁场不合,先是跟着导航走偏,莫名其妙就误闯进来了,又在大门口和前来参加包场聚会的宋偲文撞了个正着儿。

“不喜欢这边的口味吗?”

“不是,只是路过而已,还没吃过。”

“那不是正好嘛。你就随便吃吃看,如果不合口味,我们还可以换去其他地方。反正赶到周末又不着急,晚点儿回去也不要紧。”

以防万一,周芮扬还是小声问了句:“你有这儿的会员卡?”

“从我姐那儿薅过来的卡,可不得物尽其用。我今天出门特意带着呢,就估摸着能用上。”

“哟,厉害了。”

“我姐上次带我来这儿,我就觉得这儿的甜点还蛮好吃的,也是主打,一会儿可以试试。”

听到这话,周芮扬的顾虑立刻消了大半。宋偲文来过的地方,就非得退避三舍?没道理。

两人拾阶而上,到了主楼门口。两位身着黑色西装的服务生从里面打开了玻璃门,恭敬地鞠了一躬。

“欢迎光临。”“Welcome home, Madam.”一点儿没带Chingish口音,是标准的英伦腔。

周芮扬定睛一瞧,就迎上了一双湖绿色的眼睛,仿佛一汪摇曳的秋水,顾盼生辉。好家伙,连国际友人都请来了。

何以解忧?唯有帅哥。心中已然爆发出了土拨鼠尖叫,再怎么强装淡定也做不到波澜不惊,眼睛一下子就明亮了,压不住的嘴角即将不自觉展露出姨母笑,她只能侧过头去看一旁的裴初霁以转移注意力。

裴初霁对着另外的服务生主动挥了挥手,“Hi,好久不见。”

周芮扬又差点儿立在原地走不动道儿了,站在同一高度才发现上次给她指路的服务生真人比她坐在坐在SUV驾驶室里看到的更高。

刚刚用中文欢迎的服务生微笑着抬起手为她们开路,“两位女士,请跟我走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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