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自习上课前，教室里意外地气氛萎靡，一中老师效率很高，一般今天考完试第二天就能看到成绩，大家心里都绷着根弦。

一夜过去，文珊心思依旧沉重，昨晚楚小雨跟她说话也没怎么听，早上连书包都没拿，好在书包里只有一些纸巾钥匙生活用品，书本都留在教室了。

她趴在摆好的课桌上，枕着手臂看窗户，晨间雾气缭绕，窗户上凝结了一层冰霜，楚小雨在上面画了一个小狗头，憨态可掬。

早自习铃响，李今樾踩点进来，他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杯豆浆，藏青色校服下是遮不住的健硕身材，傲人长腿不急不缓，路过同学跟他打招呼，却见他眉头紧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齐奇刚从办公室出来，看到他的身影，蹑手蹑脚凑近，猛地从后面扑上去吓他：“啊！”

李今樾稳稳站着，面无表情地转头。

“嘿嘿。”齐奇干笑两声，松开箍着他肩膀的手，“怎么了，钱掉了？”

李今樾没理他，把喝完的豆浆杯捏扁，扔进教室门口垃圾桶里，长腿一迈，径直走进教室。

他刚走到位置，就看见文珊恹巴巴地趴着，毛茸茸的后脑勺对着他，对面的楚小雨在逗她笑。

“珊珊，我昨晚回家吃火锅，吃辣呛到，又打了个喷嚏，当时鼻子就喷出一个大泡泡，可大了。”

“……好恶心。”

李今樾坐位置上，双手还插口袋里，长腿屈着搭在课桌下的架上，凝眉地望着讲台，整个人看起来严肃又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黑板上有字呢。

前桌捂着肚子跑进教室，没过一分钟，脸色惨白到处借纸，周围男生都没有，只好转头问后面两个女生借：“你们……有，有纸吗？”

文珊下巴抵着桌面，手在桌洞里掏了掏：“哦，我忘带书包了，你问楚小雨吧。”

“我有我有。”

楚小雨把纸巾递过去，又趴着跟文珊说话：“看吧，是不是没有书包，桌洞就留出好多空间能放好多东西，你以后也别背书包了，反正也宿舍熄灯早，装书回去也看不了。”

文珊懒得思考背书包到底有没有用，轻轻地嗯了一声。

早自习下课，齐奇和语文课代表从办公室抱了一堆试卷回来，一进屋，满屋哀嚎。

“不要，我不要这么早知道成绩啊。”

“你俩能哪来回哪去吗？”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试卷分发下来，文珊回过神把心思收起来，打起十分精神，在拿到试卷的那一刻，脸色刷白。

90分，刚好及格！

文珊抿唇，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很努力，苏老师上课说的所有知识点她都认真做了笔记，课下也认真复习，怎么会比上次考试还少一分。

那她这一周的努力，都算什么啊。

一旁的楚小雨语文依旧不及格，苦着脸不停地抓刘海。

前桌考得不错，心情颇好地四周打听：“考怎么样啊，进步没，我118，进步8分呢，后面几门再进步几分，30名直接拿下。”

文珊看着自己试卷上那鲜红的90，心中颇不是滋味。

“樾哥，你咋不高兴啊，考多少，给兄弟看看呗。”前桌咧着嘴转头看，李今樾手急眼快迅速把试卷塞回桌洞，但还是被他看到。

“141！！我靠，樾哥，这是语文，语文啊！你语文考141！！！”

李今樾皱眉，伸出长腿踢了下他的桌子，示意他闭嘴，奈何他声音太大，周围的人都听到了，纷纷凑过来。

“真的？141，疯了吧！”

“樾哥不愧是樾哥，单一科语文就能拉我几十分。”

“大惊小怪了不是，樾哥以前语文考140多的时候还少吗？”

实验班的人这时才想起，李今樾在来他们班之前，从来都是年级第一，本以为他是“伤仲永”了，谁知道还是那么猛，学霸果然不是谁都能比的。

身边讨论声不断，文珊双手握拳，脑袋轰鸣，心里透着不甘。

明明李今樾上语文课天天睡觉，而她上课学，下课学，起早贪黑，结果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难道，努力真的没有用吗？

“看够没有？”李今樾双手抱臂，不耐地掀起眼皮，声音冷淡，等围着的人散去，侧头看向身边的女孩。

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她白嫩的脸颊和紧抿的唇角，都昭显着她不平静的心绪。

成绩接二连三的下来，除了语文，文珊发挥的都不错，甚至英语在楚小雨的帮助下还提高了五分，其他都是正常水平。

李今樾的分数则再创新高，英语146，理综293，每一科下来，他身边都围满了人，惊叹曾经年级第一的实力。

“我靠，樾哥，你这分数，还让不让人活了。”

“就是，樾哥，你说我这次要是因为你又考第一，只进步29名被叫家长了，你能不能请我吃顿饭？”

李今樾懒散地瞥他一眼：“敢占我便宜？”

“嘿嘿，开玩笑。不过先恭喜你，重回年级第一的宝座啊。”

“还有一科呢。”李今樾浑不在意地说，眼角余光落在身旁女孩身上。

文珊早已经恢复正常心态，无论别人天赋怎样，是否努力过，都与她没关系，这世上公平的事多的是，她要是一一计较，岂不是早就气死了。

而且，数学是她的强项，她有感觉，她这次数学考得非常好。

一直到晚自习，数学卷子终于发下来了，文珊刚和楚小雨上完厕所回来，讲台上堆着数学试卷，此刻已经被分的差不多了，只零散的几张没人领。

俩人找了一下，只找到楚小雨的卷子，却没有文珊的，猜测应该是被好心人顺手拿了。

文珊刚走到座位，就看见李今樾身边又挤满了人，估计又在看他那逆天成绩，不过奇怪的是，这次竟然没人惊叹夸奖，全都低着头看他的桌子。

估计是被惊叹的说不出话了。

李今樾则抱臂靠着后桌，断眉稍扬，唇角抿着，眼底透着躁意，他抬眸，看见空手走过来的女孩，忽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桌面大喊：“数学这东西，是人学的吗？！”

围着他的人抬头愣了下，纷纷拍手叫好：“樾哥说的对！数学这东西，就不是人学的！”

“数学就不是人！”

“樾哥不愧是年级第一，思想透彻！”

有人低头看桌面：“不过樾哥这分数，是不是低了点。”

低？

文珊顿时好奇起来，伸头凑过去看，却见李今樾抓住桌上的卷子团成一团，往桌洞里一丢，“都散了。”

文珊没看见，也没好意思去问李今樾，万一他真的考得很差，被误解她笑话他就不好了。

下节晚自习是数学，曹久久踩着铃声进来，犀利的视线先扫视全场，说：“这次考试结果……一般。”

“分数大家都拿到手了，总分先不说，先说数学这一项，有些同学！”她骤然提高嗓音，“仗着自己有点基础，上课睡觉，不认真学习，明明知道自己的缺陷，却没有及时补漏，以为其他科目考高了就万无一失了吗？高考犹如战场，你永远想象不到你的对手有多厉害，现在不重视，以后再重视还来得及吗！”

教室内寂静无声，文珊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她试卷还没有找到，心里忐忑不安。

“我说的是谁，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这里我就不点名了，那些退步的，回去好好反思反思，顺便想想，该怎么跟家长交待！”曹女王气势十足，震得全班无一人抬头。

“不过……”曹久久一改态度，“有些同学的态度非常值得学习，明白自己的优势，却不骄傲，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努力，更上一层楼。”她视线一转，“文珊。”

文珊愣了下，抬头：“啊？”

“文珊这次数学考了我们班班级第一，满分！值得鼓励。”曹久久拿出一张试卷，“文珊，上来拿一下试卷。”

“哦，好。”

文珊顶着众人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她也很惊讶，这次数学考得比较简单，但她从没想过能拿满分，等拿到试卷，看着试卷上红彤彤的150，才有了真实感。

文珊嘴角止不住笑意，拎着试卷回座位，侧头看见李今樾有些无措地看她。

看什么看，没见过数学考满分的，还说数学不是人学的，他才不是人呢！

一整个晚自习，文珊的满分试卷在班上传开了，可她并没有高兴多久，因为排名下来了，她只进步了2名。

文珊霎时脑子一片空白，她刚被卢康从家里赶出去，现在开家长会，张慧一定会骂死她的。

下课铃响，曹久久喊：“文珊，李今樾，你们俩来办公室。”

两人一出门，班里纷纷讨论起来。

“曹女王怎么把他俩一起叫走了？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他们一个数学第一，一个语文第一，会不会是被叫去参加啥比赛？”

“没听说有比赛啊，不过，我突然发现文珊挺好看的，皮肤白白的，俩人还挺配。”

“你说他俩做同桌这些日子，不会有啥吧。”

“你给我闭嘴！”楚小雨脸色一沉，一脚踢凳子上，指着那人骂，“再造谣，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那人襦嘴，低头没在说话。

办公室里不仅曹久久在，还有苏老师，文珊和李今樾并肩站在办公桌前，听着苏老师难得嗓门压低的尊尊教诲。

“文珊啊，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学生，努力又认真，学习劲头也足，我教了几年学生了，自认为有经验，在教学上也是尽心尽力，但从来没遇到过你这种情况，你说，你要是有意见，你就说，我肯定认真考虑。”

文珊脸臊红，慌忙摆手：“不是的苏老师，我没有任何意见，您很好，真的很好……”

“那为什么你语文考90，数学却能考满分！”苏老师大嗓门忍不住了，“你这不就是对我有意见吗？”

文珊欲哭无泪：“老师，我真没有，我我我……”

她急得手足无措，却听见身侧一声闷笑，像是忍耐许久终于忍不住，笑声中透着低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