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然敲了敲程飞灵的房门,正要扭动门把进去,门先开了,已穿戴整齐的小公主,得意地扬起下巴:“妈妈,你今天是懒猪。”
迟然回了个耍赖的鬼脸,帮程飞灵把舞鞋装进小书包里,余光随意一瞟,瞟到书桌上摆放着一个纯黑质地的方形礼盒,她挤挤眼,问道,“这才开学不到一个月,就有小男生偷偷给我们丫丫送礼物了?”
程飞灵撅噘嘴,坐在床沿晃动着两条小长腿:“这是爸爸放在这的,不是给我的。”
迟然的好奇心一秒被唤起:“是吗?不是给我们丫丫的,还能给谁呢?”
“你呀。”程飞灵赏给迟然一记“你真笨”的眼神,展开有理有据的分析,“虽然爸爸没有告诉我这是给你的,但是家里除了郑姨,就只有我们三个人,不是给我的,就只能是给你的了。”她跳下床,双手抱起礼盒塞给迟然,小脸上满是期待,“妈妈,我偷偷帮你看过了,里面是一条很漂亮很漂亮的裙子,你穿上了一定是全世界最美的妈妈!”
“……”
迟然傻愣愣地看着礼盒,大脑还在艰难地消化着程飞灵的分析。
程飞灵晃着迟然的手,兴奋地催促道:“妈妈,你快去把裙子换上,我想看。”
迟然抓住程飞灵把她胳膊晃得酸疼的小手,笑眯眯地说:“丫丫,既然你爸爸没有告诉你是给我的,那就不是给我的,我们不能乱动你爸爸的东西。”
丫丫不服气地瞪眼,反驳道:“就是给你的!爸爸就是要给你的!”
“行,等你下课回来,我们再一起问你爸爸。”迟然抱起程飞灵交给候在门口的郑姨,“麻烦您了,郑姨。”
“你不相信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程飞灵用力地冲着迟然“哼”了一声,甩着辫子气冲冲地催郑姨快点走。
迟然望着手里的礼盒,告诫自己小朋友童言无忌,绝对不能往心里去。但这心里偏偏和脑子串通一气,一运转之下,竟把这礼盒和昨晚的事儿联想到了一块,并且自动得出了这可能是程煜为她准备的,以参加今晚慈善晚宴的礼服的推论。
这个推论吓得迟然手一松,直接把礼盒砸在了地上。受了地板冲击的盒盖被迫与盒身分离,一条红如烈焰的礼服摔出礼盒之外,软绵绵地卧倒在地。
红裙。如火如凤凰,夺目得不容忽视。
迟然幽声叹息,抱着礼服发了一场从日出到斜晖脉脉的呆。到了傍晚时分,终于一咬牙下了“换上红裙试试看”的决心,并且特地画上一个与礼服相搭配的红唇妆,再把一头长直发卷成波浪状,于是镜子里照出的这个明艳照人的女人,倒是看出了几分大学当年率性飞扬的感觉。只不过,这双眼妆精致的眼睛里,不再有一个固执追逐的焦点罢了。
话说当年,总是心伤。
拉住回忆的缰绳,迟然盯着挂钟计算时间的节拍,等程煜回来。但这时针都行走到“7”了,人影依旧不见半个。她这才想到程煜会直接去参加晚宴的这一可能性。那么,只能厚着脸皮给人打电话了,“喂,”她咽了咽喉咙,迂回问道,“你还回家来吗?”
那边一如既往地不答反问:“有事吗?”
迟然咬咬唇,弱声问道:“那个,今晚的慈善晚宴,你还会带我去吗?”
手机里久久没有任何声响传来。
迟然等得心急了,从昨晚憋到这会儿的委屈,一股脑地冲上声带,化成言语噼里啪啦地倒了出来:“你昨天为什么不听我把话说完?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找男朋友嫁人了?我要是担心这个,我能答应你还搬到你家来住吗?我不就是担心会给你添麻烦吗?如果你不想我跟你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怕我给你丢人,你可以明说,但你就是不可以曲解我的好意。”
那头又是沉默了良久。再传来的声线,竟难得地可察些许柔意:“说完了吗?”
迟然认真地想了想,好像没有可补充的,才不情不愿地答道:“完了。”
“嗯。出来吧,我在门口。”
门口!
迟然有一种被深深算计的感觉。她生气地把手机扔进手拿包里,劝慰自己你是大人了,不要和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小人”斤斤计较,凡是大人,都是很大度的。这么一番心理建设,迟然才勉强在出了门见到从车上下来的程煜时,挂上一个应该还算友善的微笑,甚至还出了点小意外,比如说,这双眼睛在把程煜一身深海蓝西服的帅气模样成像在视网膜上时,嘴角一不小心还加深了弧度。
程煜勾着一抹若隐若现的戏谑浅笑,来到迟然面前,提醒道:“注意形象。不要流口水。”
迟然下意识地摸了摸唇角,猛地惊觉被耍了。一阵如被开水烫到的沸热迅速烧上了脸,让她羞愤地想掉头冲回屋里。
程煜细细打量着迟然的这身精心装扮,沉静如湖的墨眸中掠过了一丝柔光。红色与她,竟是如此相称,绝美的衣服,衬得这张绝美的容颜,如花中妖魅,蛊人心魂。只是,这裸露的肩头,设计得似乎过于清凉了。
迟然一抬头就捕捉到了程煜这双打结的剑眉。她下意识地地看了看身上的礼服,忐忑不安地解释道:“这个,这礼服,丫丫说好像是给我的……”完了,竟被小丫头片子摆了一道!她窘红了脸,忙道,“我马上去换下来。”
程煜拉住就要往门里跑的迟然,“不错,是给你的。”他脱下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迟然的肩上,“天凉,别着凉了。”
“天不凉呀……”
“走吧。”程煜把迟然塞进车里,就着将暗的天色,驱车前往举办晚宴的酒店。
到了酒店,迟然觉得两人这样的衣着去赴宴,似乎不太合适,便道,“室内不冷,外套还你。”她边说边取下外套给程煜。
程煜接过外套穿上,在走进会场之前搂住了迟然的肩,淡声道:“这是夫妻之间的正常举止。”
迟然心想这话没毛病,不过电视剧里夫妻出席这种场合,一般不是手挽手的居多吗?管它呢,说不冷是假的,这件礼服可是露背设计,正好可以借用一下程煜的胸怀挡一挡。
这场据介绍是汇聚了全光州商界名流的慈善晚宴,规模甚是浩大。晚了近半小时入场的他们,毫不意外地成了全场焦点。那些络绎不绝地前来跟程煜打招呼的人,必定要对迟然进行一番打听,然后在听到程煜轻描淡写地抛出“妻子”二字后,均无一例外地历经一个当场石化、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半信半疑、道喜祝福的“变脸”过程。一轮下来,两人再去向被晚宴主办方缠得不得分身的程家二老“请安”,这“假笑交际”才算是暂告一段落。
迟然随手从路过的服务员的托盘上端了一杯红酒,仰头一饮而尽。她看着发言台上的何佩阳正在脱稿演讲,措词深度与美感并存,举止华贵大气,低声问程煜:“程总,请教一下,何董事长那么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你带我公开亮相?这可是会让那些名媛淑女对你的念想,大打折扣的。”
程煜淡淡地看着迟然,神色稍带严肃:“这个问题。我会帮你问一问。”
迟然信以为真,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突然不想知道为什么了。”
“是吗?”程煜挑挑眉,“可惜,我突然很想知道为什么。”
“……”
“小夫妻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何世逍晃着红酒杯向他们走来,身后跟着面如冰霜的林希儿,“我们能听的吗?”
迟然瞪了何世逍一眼,退到程煜的侧边,用行动表示拒绝加入他们即将要开展的谈话。
何世逍便把话头对准了程煜:“难得见你把嫂子带出来,不是被小姨逼的吧?”
程煜懒得回答,眼观着林希儿拿了一杯半满的洋酒给迟然,而迟然眼也不眨地接过后就要开喝,他皱紧眉,把这杯离迟然的唇不到一厘米之距的酒,转眼拦截到自己手里,沉声道:“差不多了。”
迟然想抢回酒杯却不得手,不服地反驳道:“我酒量很好的。”
“是吗?”程煜把杯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附在迟然的耳畔低语:“不看着点你的话,恐怕今晚我又要睡不好了。”
“……”迟然迅速烧红了脸,恼羞成怒地回道,“你胡说!”
何世逍看不下去了,捂脸叹道:“你们够了,打情骂俏也要分场合的,不能伤害无辜的单身人士!”
林希儿面无表情地扫了迟然一眼,对程煜说:“阳姨叫你一个人过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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