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拿了一杯橙汁给迟然:“在这等我,别乱跑。”
迟然本想呛声,但一边何世逍那等着看戏的眼神,着实令人不快,她便乖巧地点点头,叮嘱自己公众场合不能给程煜添乱丢人。
见程煜走远了,何世逍这才挤眉弄眼地向迟然发问:“看起来你们的感情发展很迅速,升温太快了。怎么样,以前对阿煜那种怦然心动、小鹿乱撞的感觉,回来了吗?”
迟然笑意盈盈地回道:“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以前有一个人打着帮我的名义,暗地里却坏了我不少好事。我这个人缺点很多,其中一个就是特别小心眼,那些年的账我一直记着,就等着秋后算账,你说,我什么时候跟这个人清账比较好呢?”
何世逍立即收起满脸的阴阳怪气,用酒杯挡着半张脸,呵呵道:“我也想起来了,我和姨丈还有些事谈,失陪,失陪。”脚下火速迈开步子逃走。
林希儿冷眼旁观,一杯接一杯地品尝着宴会提供的从法国空运过来的红酒。
迟然的小心眼其实还记着林希儿上次给她下套惹怒何佩阳的仇。若不是看在有没有那一出,都不会减轻何佩阳对她的嫌弃的份上,她一定会趁着这晚宴还以颜色。有仇不得报,迟然极为愁闷地喝着橙汁,心想等会儿要抓住服务员偷偷拿一杯酒灌下,以泄心头苦恨。
“跟我去认识一些程煜商界里的对手吧。”林希儿说这话时并未看着迟然,幽冷的眸色落向杯里只剩勉强覆盖杯底的棕红液体上,“想在事业上能帮到他,你多少该认识些人。”
迟然点点头:“有道理。不过今天就不给林小姐添麻烦了,阿煜交待我在这等他,他会亲自带我去认识的。”
林希儿听罢,把冷凝的目光转移到迟然身上,冷笑道:“你今晚这身打扮,倒让我看不出,你原来也是一名会乖乖听话的女人。”
“这礼服好看吧?阿煜挑给我的。”迟然大度地回以暖笑,“为人妻的,在外面当然要听丈夫的话,你说是吧?”
林希儿没有回答。她用一双戴了棕色美瞳的冷眸,紧紧地盯着迟然,带有疑问成分的语句,却是冠以肯定的语调:“其实你和程煜之间,不完全是合作关系吧?”
迟然一怔,淡定地反问:“我和程煜之间是不是只有合作关系,会影响到你要不要向他妈妈拆穿我们的决定吗?”
林希儿只是耸了耸肩。
闲逛了一圈回来的何世逍,适时出现来救场。他用他花花公子的嗅觉闻到了空气中的烟火味后,向迟然行了一个绅士的邀舞礼:“美丽的女士,可以赏脸跟我跳一支舞吗?”
迟然权衡了几秒。与其在这和林希儿互看不顺眼,玩憋出内伤的文字游戏,不如去跳跳舞、出出汗。她便搭上了何世逍的手,两人一同走进了舞池里。
“受宠若惊。我都已经做好了会被无情拒绝的心理准备的了。”何世逍故意用夸张的语调说。他还想多说几句,脚背上忽而传来了一阵剧痛,忙表情扭曲地痛呼求饶,“Ok,我错了,我闭嘴,马上闭嘴。”
迟然满意地把八厘米的细跟高跟鞋移回到地面上,跟随音乐的节拍变换舞步。她用余光扫了扫还在远处坐着喝酒的林希儿,问何世逍:“你怎么不向林希儿邀舞?”
何世逍神秘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的林大小姐除了你的阿煜,不和其他男士共舞。林大小姐有名言在先,像我们这种被生理冲动主宰大脑的兽性动物,永远都是以邀舞之名,行揩油之实。”
迟然觉得何世逍与她共舞的手甚是安分,失去了继续这个话题的**。她边跳边百无聊赖地观察起舞池里的人,很快扫到了那日和程煜在海信地产门口碰到的方宛依:一袭天空蓝的小礼裙,清新雅致,搭配净透的素颜妆,真是一道别致又亮眼出众的风景线。她用眼色示意何世逍,“那位漂亮小姐,是不是程煜的爱慕者?”没有错过何世逍眼里燃起的亮光,她接着追问,“你是漂亮小姐的爱慕者?”
“正是。”何世逍承认得很爽快,语气甚是自信,“她叫方宛依,方信控股的大小姐,我何世逍的心上人。虽然她现在暂时被我哥的皮囊给迷惑了,但是鉴于你的存在,她只能斩断对我哥的痴想。所以假以时日,她的心一定会被我收服,被我手到擒来。”
“祝福你,加油。”迟然凉凉道,松开搭在何世逍肩上的手,后退大半步,“快去向你的心上人邀舞吧,别又被别人抢先了。”
“多谢嫂子成全。”何世逍不忘行上一结束礼后,才向方宛依快步奔去。
迟然理了理裙摆,就要退出舞池之时,忽觉腰身被人从后方一揽,不得不被迫转身与这“登徒子”面对面,手上正欲往人脸上一甩,却已先被人稳稳擒住,一阵熟悉入骨而危险至极的男性气息迎面扑来,“这一巴掌打下来,明天我们都要见报了。”
“谁叫你不声不响地搞突袭?”迟然怒目相视,身体却配合地随着程煜调整好舞姿起舞。
程煜勾唇浅笑,眸色深不可测,“不是叫你坐着,乖乖等我的吗?”
迟然的怒火瞬被扑灭,理直气壮地甩锅:“不关我的事,是你那位亲爱的弟弟来向我邀舞,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勉为其难答应的。”
“嗯,听起来是不关你的事。”程煜收紧了一些搂着迟然后腰的手臂,声淡如水,“舞跳得不错。”
“那是自然。”迟然眨眨眼,故意放软语调,“不然怎跟你相称呢,老公?”
这番对话被从旁舞过的何世逍和方宛依听了去。方宛依揪着盛满失落和忧伤的水眸,牢牢地注视着程煜,心中一片苍凉。她从未见过程煜对任何一个女人,露出过这样虽然浅淡但笑意分明入眼的神色。
“别看了,他们夫妻感情很好的。”何世逍一边安慰伤了心的可人儿,一边添油加醋道,“我告诉过你的,他俩是大学恋人,我哥为了保护他们的感情不受外界干扰,所以才一直没有公开。这些年为了迟然,我哥不近其他女色,他从来没有向你传递过半点能够交往的希望,对吧?”见方宛依的神情里浮现出了怒意,他复安抚道,“我知道这么说很残忍,但我哥他就是那样一个对待无关紧要的人,决绝残忍的人。他伤了你,我很难过。看到你为了他日渐消瘦,我的心很痛。”说着他拉起方宛依的手放在心口位置,脸庞已是被浓郁的哀伤占据。
方宛依愣了愣。她没有抽回手,目含疑虑地与何世逍对视,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何世逍认真而深情地作答:“你的一切,我通通都喜欢。宛依,如果我说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你愿意相信我吗?”
方宛依没有表态。她把手搭在何世逍的肩头上,一曲舞毕,仍是任由何世逍搂着她的腰:“关于天澄项目,我爸爸想要跟你谈谈,跟我来吧。”
何世逍心中暗喜,松开方宛依后,示意她挽上自己的胳膊,两人便手挽手地一起离开了舞池。
方胜天是方信控股的执行总裁。方信控股是海信地产多年以来,明里暗里的亦敌亦友。今年年过半百的方胜天,发丝已全部银白,但精壮的体魄甚为硬朗,这副日常带笑的面容,即使皱纹横生,也丝毫不减他浑身由里及表散发出的活力。他用一双细长如鹰眼的精锐眼睛,上下打量着何世逍,姿态和蔼地主动伸出手,道:“您好,我是宛依的爸爸,方胜天。”
何世逍礼貌地轻一相握,不慌不忙地自我介绍道:“方总,您好,我叫何世逍,目前是海信地产的副总经理。”
“如此年轻就当上了副总经理,很好,后生可畏啊。”方胜天赞赏地点点头,面上不露疑色,“不过,我没记错的话,程家是家族企业,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何世逍看了一眼方宛依,轻描淡写地把身世道出:“我母亲是何董事长的亲姐姐,我父亲是程家那位流落在场不为人知的大公子程峰。在我出世之前,我父亲突发重病去世了,所以我跟的是母姓。”
方家父女同时惊得瞪大了眼。
方胜天语速稍急地问道:“你母亲是叫何佩沛吗?”
何世逍点头,“正是。”他观察着方胜天的神情变化,问道,“方总认识我母亲?”
方胜天此刻已把表露在面上的所有异样情绪全数收起,语调平稳如常,“谈不上认识,只是有过几面之缘。”他取了一杯酒给何世逍,口吻随意如在拉家常,“你母亲和何董事长姐妹俩的感情,应该很好吧?”
“是的。我们两家人很亲近,我小姨一直很照顾我们孤儿寡母。”虽然亡父姓程,但身份毕竟是长年养在外家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即便这桩丑闻在他出生一年后被披露于世,程家本着尊重程峰本人不入程氏宗谱的意愿,也未曾对外承认过程峰是程家子孙。由此,他何世逍身为未曾被对外承认是程家子孙的私生子的儿子,也从未认为自己有资格当程家子孙。
方胜天叹道:“真是没想到啊。天意弄人呐。”
未等何世逍发问,方宛依抢先了:“爸爸,您这是什么意思?”
方胜天意味深长地摇摇头:“没什么,年纪大了,看到你们年轻人,就会回想起当年的很多往事,一时有些感慨。”他慈爱地拍拍何世逍的肩膀,“我很欣赏你,明天让宛依带你上家里来吃顿便饭,你看怎么样?”
何世逍看向方宛依,见方宛依微微颔首,便答应道:“多谢方总,我一定到。”
暂时他们还不知道。
不知道这弄人的天意,多的是生存于这世间的平凡人类,所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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