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然想不明白了：“你一封都没有拆开看过吗？”

“没有。”

迟然更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不拆开看呢？”

程煜的表情，似乎比她更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拆开看？”

“……”

迟然语塞，心想，但凡是人皆有一颗好奇心，尤其对于与己有关的，好奇心更是热络得很。可见，这个男人不是正常，不，不是我等凡夫俗子。她把信塞回主人的手里，语重心长地叮嘱道，“收好，说不定某一天你想明白了为什么，就会想要拆开看看了。”要知道，每一封信，可都是一份心意啊。不过，迟然觉得吧，若是程煜一直都想不明白，也不失为一件极好的事。

程煜幽幽地看着塞满一手的信，眉梢微微挑动：“听你的口气，你倒是明白为什么？”

迟然点了点头。

“既然你明白，”程煜把信再递给迟然，幽魅的眸中闪过一丝玩味，“那么就交给你，替给我拆开看了吧。”

“什么？”迟然惊呆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往远离程煜一侧的床沿挪动，摆手拒绝，“我从来不偷窥别人的**的，你还是留着自己看吧。”有道是好奇害死猫，越无知才能越幸福。

程煜大手一捞，把迟然拎回怀里搂着，“你不想看，我也不想看。”见迟然一副戒备的模样，他不禁摇头叹道，“迟然，你怎么什么都不明白？”

迟然对这指控感到很委屈。她方才是明白的，现在被程煜这么一问，她是真的不明白究竟要明白什么了。本来这智商就没有程煜高，这没有他高的智商，偏偏在对着他时，还会忒不争气地掉线，这让她上哪儿去找明白？她盯着程煜，顺了男人的意，赌气道：“因为我笨啊。”

程煜佯装同意地点点头，“嗯，是挺笨的。”他抓住气得想跳出他怀抱的小女人，拉起这只不舍得松开的小手，放置在他胸膛前这一心脏狂热跳动着的地方，语带宠溺，“如果不笨，你怎么会还不明白，在我这里，你已经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

迟然明白了。

迟然也不委屈了。

迟然明白过来的脑袋，却又晕乎了。但这回她不明白的是，她所认识的程煜，怎么可能也会懂得说情话哄人呢？

迟然晕晕乎乎地想，眼前这个眼神温柔如水的程煜，有可能是假冒的。

程煜无奈地刮了刮迟然的鼻尖，“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好？”放弃了等迟然一问一答的念头，他决定先抛出话头，“易伊菲出国以后，我没有和她再联系过。程飞灵从美国带回来的那个领结，我们以前交往的时候，她曾经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给我。”

“所以，那个领结是她出国以来，第一次联系你吗？”迟然这会儿已经切换到了听故事的状态，“你爸爸出国做手术，正好碰上易伊菲是护工，说明她跟你们一家人，确实很有缘分啊。”

程煜对这挑不出毛病的话不予置评。缘分是天造或是人为，他无心去深究，毕竟程飞灵的存在，足够把一切相遇都合理化。

故事既已开头，迟然也就不客气了：“我从尹若迪那里听说，易伊菲当年嫁给了一位高管。”

程煜倒是客气地迟然扩充道：“嗯，她在我求婚后的一个月，嫁给了当时的财政局副局长。”

迟然便干脆把网上看来的旧闻都倒出来：“那名财政局副局长，因为涉嫌贪污受贿，被检察院提起公诉，法院经开庭审理认定他犯贪污罪和受贿罪，数额特别巨大、情节特别严重，判处死刑，二审维持原判。”墙倒众人推，时至今日，还有所谓的匿名受害者，发帖讨伐已死之人当年是如何作恶多端、欺压良民。她看着程煜，犹豫几秒，声音轻了许多，“听说她当时差点受了牵连，公安机关认为她涉嫌利用影响力受贿，后来因为证据不足，检察院没有批准逮捕。”

程煜点点头，面色极为平淡：“不错，网上的报道不假。”

迟然放心了些，接着说：“我还看到了一些花边新闻，说这位副局长出事时，他的夫人正在医院里待产，因为悲痛欲绝导致难产，生下孩子后香消玉殒。”也就是说，难产去世，是一个公之于众的谎言。

“不错，这是易伊菲和她丈夫放出去的消息。”再回忆起当年沉痛之事，程煜的心里已无任何不适之感。他语调清淡地说出他参与其中的内情，“她丈夫在东窗事发前早有预感，提前为她办好了美国签证，以便能随时送她出国。”

迟然听着有些触动，“这么说来，这副局长虽然混蛋，但还是很爱易伊菲的。”她揪着程煜这张近在咫尺却察不出半丝情绪的俊颜使劲看，心想是不是该说些过渡性的安慰话了，使劲地想了许久，谁料这出口的话，听着倒更像是揭疤，“你当时心情很复杂吧，很心疼她吧。”

程煜试着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心情：“这是她的选择。”

迟然长舒了一口气：“谢谢她做了一个天底下最不明智的选择，才让我能够有机会捡漏。”

“捡漏？”程煜微微拧眉，“我是‘漏’吗？”

“……”

迟然心虚地避开程煜这一穿目入心的注视，顺着台阶往下扯，“对啊，而且是只能留给我捡的那种。”她转着眼珠，快速转移重点，“师兄，你是怎么把飞灵接到你身边的？”

程煜定定地注视着迟然这副表现出满满求知欲的小表情，决定先放过她。毕竟，连他自己都还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如果当年易伊菲做出的是另一种选择，那么现在的他们会是什么模样。程煜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他和迟然一样，谢谢易伊菲做了一个成就他和迟然的此时此刻的选择。

久久等不到程煜的回答，迟然假意打了一个哈欠，说：“好像有点困了，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好，睡吧。”程煜搂紧迟然的腰，顺势往床躺下，不忘体贴地拉过被子捂好。

迟然傻了几秒，挣扎着解释道：“不是，我是说我回暗房去睡……”

程煜轻松地压制住迟然不安分的手脚，沉默半晌，唤道：“小然。”

“什么？”迟然并应着边思考对策。就算力道上不占优势，但也不能轻易投降。她可是有原则的。她的原则就是，在程煜还没有把某些仪式感的话说出口之前，坚决不能让他有再占便宜的机会。这点骨气是不能丢的。

想到这，迟然清了清嗓子，语调严肃：“师兄，我觉得事情的发展，是需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的，虽说我们有过，”说着，底气弱了大半截。好在两人这会儿是胸膛贴后背的姿势，省了些再费劲进行表情管理的力气，“有过那么一晚，但毕竟我们，我们……”她忽而又卡住了。

程煜颇有耐心地静候片刻，抚着迟然的长发，问道：“毕竟我们什么？”

“毕竟我们……”对啊，我们什么？关系已经确定了，也发生过了，几个小时前甚至还当着父母的面，公布了要补办婚礼的消息，虽然迟然对这个消息一无所知，且那番说辞多半是出于情势所迫的权宜之计。迟然认真地思考了许久，也圆不回自己的话，迅速改变策略，“我突然又不困了，一点也不困了。”

程煜这回倒是很配合地松开了迟然，随着她一同恢复坐姿：“那就接着讲故事吧。”

“……”

迟然差点一口气没能提上来。敢情她自以为的善解人意，是多此一举？

“过去的那些事对我来说，很久以前就已经不算什么了。你比我考虑得还多。”程煜又无奈又怜地将迟然搂在怀里，“迟然，你这一点，很不好。”

迟然云里雾里地听不懂：“我哪一点很不好？”

程煜叹息，没有点化迟然的打算，续上没说完的故事：“易伊菲在医院生下孩子后，联系了我，她说，她不想孩子一出生跟着她到国外受苦受难，想要托付给我照顾。”

阿煜，对不起，和他结婚后，我才发现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

我不能让我和你的孩子，因为他犯的错，而跟着我在外面漂泊受罪。

这里我留不下了，但是孩子可以。你可以连着我的份，把她抚养长大吗？

我走了以后，就当作我真的难产去世了吧。我不会再回来了。

当迟然在不久后，从易伊菲口中听到这些她在病房里对程煜说的话时，认证了一个真理：回不回来，再不再见，诸如此类的字眼，万万不可逞一时口舌之快而说得决绝，这悠悠岁月，谁知道会在哪一秒反转，猝不及防地打脸。

“她这个决定做得挺对的，丫丫跟着你，被养得真好。”迟然想了想，再追加一句表扬，“你是一个合格称职的好爸爸。”

“嗯。”程煜收下表扬，“我知道我是一个好爸爸。”

迟然往程煜的怀里蹭了蹭，语带担忧：“她这次回来，是打算带走丫丫吗？”

“不清楚。”

“依我分析，丫丫是她的目的，不过，”迟然抬起头，目光清澄地看着程煜，“师兄，你也是她的目的。”

程煜的眸中含着清浅的笑意，与迟然对视：“是吗？那么，有对策吗？”

迟然用力地点头，“当然有，我来保护你们。”有道是，可一不可再。既然易伊菲放弃了，被她迟然捡了漏，那就别想能有重选的机会。敌军已经上门，该捍卫主权了。她伸手环住程煜的腰，“我有一个缺点，谁敢觊觎我身边的人，我就会专门给这个人制造麻烦，坏人好事。”

程煜满意地低笑，拨开迟然额前的刘海，落下一吻，“这倒是一个优点。”

迟然也收下表扬：“谢谢师兄对我的认可。”

“故事说得差不多了，”程煜挑起迟然的几缕发丝，在指间缠绕把玩，“现在困了吗？”

迟然一阵燥热，硬是忍下突来的打哈欠冲动，再把眼睛睁大一些：“不困。”

“可是，我困了。”

“好，我回暗房睡，不打扰……”

“我喜欢你。”

毫无心理准备的迟然愣住了。这一声轻似怕惊扰空气，却字字清晰的告白，钻入她的耳朵里，搅乱了满脑的脑细胞，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竟一时生出幻听之感。

程煜邪魅地勾了勾唇，躺下闭目养神。

迟然兴奋地摇着程煜的胳膊，说：“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再说一遍好不好？我没有听清楚。”

程煜轻合眼帘，不打算理这有撒娇之嫌的小女人。

原则得到满足的迟然，赶走矜持后蹭进了被窝里，再蹭进程煜的胸膛里，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成功等到佳人投怀送抱的程煜，凝视着怀里这张眉眼带笑的睡颜，忍不住用吻惊扰梦中人。

谢谢你的出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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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四十、你在心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