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门铃还在叮当作响，陆衿已经撑开了顾清蒿留下的透明长柄伞。雨水顺着伞骨汇成晶亮的水线，在地面溅起细小的水花。

“走吧，晚自习该迟到了。”陆衿将伞面微微倾斜，苏江姜小跑两步钻进伞下，校服袖口不小心蹭到陆衿的手腕。两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像两株并排生长却不相交的树苗。

教学楼走廊的声控灯随着她们的脚步声次第亮起。经过五班后门时，叶奚绾正把一摞作业本重重摔在讲台上，粉笔灰在灯光下扬起细小的漩涡。苏江姜下意识加快脚步，却听见陆衿平静地说：“陈主任调她去做图书馆义工了。”

雨声忽然变得遥远。苏江姜想起上周在图书馆看见的《量子物理入门》，书脊上还贴着“捐赠人：陆衿”的标签。当时她只是惊讶于学霸的阅读广度，现在才意识到那些书可能正是陆衿留给其他学生的阶梯。

晚自习的数学卷子难得简单，苏江姜破天荒提前二十分钟写完。她转着笔偷瞄身旁的陆衿，对方正在草稿纸上推演某种复杂的几何图形，铅笔尖在纸面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玻璃窗，在陆衿的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下课铃响起时，陆衿突然推过来一张便签纸。苏江姜展开对折的纸片，上面画着完美的正十七边形作图法，角落里还标注着“明天讲座前可以看看这个”。

“你什么时候......”苏江姜抬头，只看见陆衿收拾书包的背影。那个总被同学们称为“冰山学神”的人，此刻正把桌角的橡皮屑仔细拢进掌心。

周三的物理讲座比预期更精彩。白发教授演示量子纠缠实验时，苏江姜发现陆衿的笔记本上早已画好了实验装置简图。当屏幕上出现“薛定谔的猫”思想实验时，她忍不住在笔记本边缘写道：【如果盒子里的猫是学霸，会不会同时解出两道竞赛题？】

纸条传回来时多了行批注：【观测会导致波函数坍缩，建议专心听讲】。句尾画了只打瞌睡的简笔小猫，圆滚滚的脑袋歪在方程式上。

讲座结束后的鲷鱼烧摊位前排起长队。陆衿从书包里掏出保温杯：“抹茶味的卖完了。”苏江姜接过温热的红豆馅鲷鱼烧，突然发现包装纸上印着“买一赠一”——而陆衿手里只有杯冒着热气的乌龙茶。

暮春的风裹挟着樱花掠过操场。她们坐在看台最高处，看着远处维修工人在报告厅屋顶更换新的避雷针。苏江姜咬破酥脆的外皮，甜腻的红豆沙涌入口腔。“其实叶奚绾...”她斟酌着开口，“她妈妈是市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

陆衿转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这个细节解释了很多事：为什么叶奚绾熟悉音响设备，为什么她对艺术节如此执着。远处有学生在练习跨栏，钉鞋踏过塑胶跑道的声音像某种摩斯密码。

“下个月有物理实验小组选拔。”陆衿突然说，“报名表在我这里。”她的目光落在苏江姜手腕上——那里有昨天化学实验留下的碘酒痕迹，像一小片正在消退的晚霞。

周五的社团招新日，顾清蒿硬拉着她们参观天文社。当高年级学长演示如何调节望远镜焦距时，苏江姜听见陆衿轻声解释着“球面像差”的原理。活动室墙上的星图被夕阳染成橘红色，某个瞬间她们同时指向天鹅座的β星——就像上次数学课同时解出那道双曲线方程。

回家的公交车上，苏江姜发现陆衿在翻看《基础粒子物理》。书页间露出便签纸的一角，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讲座要点。当车辆经过市立音乐厅时，陆衿突然合上书：“下周三模考后，要不要去听音乐会？”

霓虹灯在车窗上流动成彩色的河。苏江姜想起抽屉里那张没送出的钢琴独奏票，那是叶奚绾处分公告贴出当天出现在她课桌里的。“好啊，”她数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听说这次有德彪西的《月光》。”

雨后的空气里漂浮着泥土的气息。她们在十字路口道别时，陆衿从书包侧袋掏出个纸袋：“图书馆找到的。”里面是本《舞蹈解剖学》，扉页上还有某任芭蕾舞者的签名。苏江姜翻开第37章，发现“肌肉记忆”那页夹着枚银杏叶节拍器书签。

路灯突然亮起来，两个影子在柏油路上延伸向不同方向。苏江姜望着陆衿走向公交站的背影，想起今天生物课显微镜下的植物切片——那些看似独立的细胞，其实通过无数微小的胞间连丝紧密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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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清晨，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江姜咬着笔帽，盯着物理实验小组的报名表发呆。

“填好了吗？”陆衿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她手里抱着一摞刚从办公室取回的作业本，轻轻放在桌上。

“还没……”苏江姜挠了挠头，“我物理成绩一般，能行吗？”

陆衿看了她一眼，从书包里抽出一本笔记递给她：“实验小组看中的是动手能力，不是考试成绩。”

苏江姜翻开笔记，发现里面全是手绘的实验装置图，旁边还标注着各种注意事项，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一样。

“哇，这是你画的？”她忍不住惊叹。

“嗯。”陆衿点头，“如果你感兴趣，可以提前看看。”

苏江姜眨了眨眼，突然笑了：“无情姐，你该不会是想拉我进组，好让我帮你打下手吧？”

陆衿没说话，只是低头整理书本，但苏江姜分明看见她的耳尖微微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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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苏江姜抱着一摞物理参考书冲进图书馆，差点撞上正在整理书架的叶奚绾。

两人同时愣住。

叶奚绾手里还拿着几本待归位的书，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只是冷淡地侧身让开。苏江姜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地走向自习区。

陆衿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一本《量子力学基础》。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怎么这么慢？”她头也不抬地问。

“路上遇到叶奚绾了。”苏江姜拉开椅子坐下，压低声音，“她居然没瞪我。”

陆衿翻了一页书，淡淡道：“陈主任让她整理图书馆的旧书，她最近应该没空找你麻烦。”

苏江姜托着腮，盯着陆衿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突然问：“你说，她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陆衿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可能是因为你太耀眼了。”

“啊？”苏江姜一愣，随即笑出声，“无情姐，你这是在夸我吗？”

陆衿没回答，只是低头继续看书，但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瞬。

物理实验小组的选拔在周五下午的实验室进行。

苏江姜站在实验台前，手心微微出汗。她面前摆着一套电路实验装置，题目是“测量未知电阻的阻值”。

“别紧张。”陆衿站在评委席上，声音很轻，但苏江姜听得清清楚楚。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表，按照陆衿笔记上的步骤一步步操作。连接电路、调节滑动变阻器、记录数据……

“时间到。”物理老师宣布。

苏江姜放下笔，忐忑地看向评委席。陆衿低头在评分表上写着什么，表情依旧淡淡的，但苏江姜注意到她在“实验操作”那一栏打了个勾。

“恭喜，你通过了。”物理老师笑着宣布。

苏江姜眼睛一亮，忍不住看向陆衿。对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但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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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实验小组的第一次活动定在周五下午。苏江姜提前十分钟就到了实验室门口，手里攥着陆衿给她的笔记本，反复翻看着那些精密的手绘电路图。

“来得挺早。”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苏江姜转身，看见陆衿抱着一摞资料走过来。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怕迟到嘛。”苏江姜笑嘻嘻地接过她手里的一部分资料，“这些都是什么？”

“实验参考材料。”陆衿推了推眼镜，“李老师让我准备的。”

实验室里已经来了几个同学，看到她们进来，吴霆祺立刻挥手：“姜姐！这边！”

苏江姜刚要过去，却被陆衿轻轻拉住：“我们坐那边。”她指向角落的一个实验台，“安静些。”

实验开始前，李老师宣布了分组名单。当听到“陆衿和苏江姜一组”时，苏江姜惊讶地看向身旁的陆衿：“你特意选的？”

陆衿低头整理器材，声音很轻：“你动手能力强。”

第一个实验是测量弹簧的弹性系数。苏江姜负责组装器材，陆衿则记录数据。当苏江姜第三次调整弹簧位置时，陆衿突然伸手：“这里角度不对。”

她的手指轻轻碰触苏江姜的手背，冰凉而干燥。苏江姜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无情姐的手比弹簧还凉。”

陆衿迅速缩回手，耳根微红：“专心实验。”

“你们配合得不错嘛。”李老师走过来检查时评价道，“陆衿的理论基础扎实，苏江姜的动手能力很强，正好互补。”

实验结束后，苏江姜一边收拾器材一边问：“下周三的选拔赛，你肯定没问题吧？”

陆衿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闻言笔尖顿了一下：“你不参加？”

“我？”苏江姜夸张地指着自己，“就我这水平，能进实验小组已经是奇迹了。”

陆衿合上笔记本：“你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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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小组的第二次活动安排在了周末。清晨的阳光透过实验室的玻璃窗，在实验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江姜来得比约定时间早了半小时，却发现陆衿已经在调试实验仪器了。

“这么早？”苏江姜放下书包，凑过去看陆衿正在调整的示波器。

陆衿头也不抬：“提前准备一下。”

苏江姜注意到陆衿的指尖在示波器的旋钮上轻轻转动，动作精准得像是在演奏某种乐器。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

“今天的实验是什么？”苏江姜好奇地问。

“电磁感应。”陆衿终于抬起头，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这是实验步骤。”

苏江姜接过纸张，发现上面不仅有详细的实验流程，还有陆衿手绘的示意图，每一个细节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哇，这也太详细了。”苏江姜惊叹道，“你昨晚熬夜画的？”

陆衿轻轻摇头：“不费事。”

随着其他组员陆续到来，实验室渐渐热闹起来。李老师宣布今天的实验内容后，各组开始忙碌起来。苏江姜按照陆衿的示意图连接电路，陆衿则在一旁准备数据记录表。

“导线接这里。”陆衿突然伸手，指向电路板上的一个接口。

苏江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她能闻到陆衿身上淡淡的墨水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香。

“好、好的。”苏江姜慌忙低头接线，感觉耳根有些发烫。

实验进行到一半时，苏江姜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线圈。她手忙脚乱地去扶，却听见陆衿平静地说：“没关系，重新来。”

陆衿的声音像一泓清泉，让苏江姜慌乱的心绪瞬间平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仪器。这次，她更加小心谨慎，每一个步骤都严格按照陆衿的示意图进行。

当实验终于成功时，示波器上显示出完美的波形。苏江姜忍不住欢呼一声，下意识抓住了陆衿的手腕：“我们成功了！”

陆衿的皮肤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苏江姜能清晰地看见她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陆衿似乎愣了一下，但没有抽回手，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你们这组的数据很漂亮。”李老师走过来检查时称赞道，“配合得很默契。”

收拾器材时，苏江姜发现陆衿的笔记本上又多了一页新的笔记，上面详细记录了今天实验的每一个细节，甚至包括她犯的那个小错误。

“你连这个都记啊？”苏江姜指着那个错误记录，有些不好意思。

陆衿合上笔记本：“错误也是经验。”

夕阳西下，两人并肩走出实验楼。校园里的樱花已经开始凋落，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舞，落在她们的肩头。

“下周三的选拔赛……”苏江姜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你真的觉得我能行？”

陆衿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夕阳的余晖给陆衿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的眼睛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深邃。

“我相信你。”陆衿说，声音轻却坚定。

苏江姜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突然想起那天在图书馆，陆衿说她“耀眼”时的表情。此刻的陆衿，眼神里闪烁着她从未见过的光芒。

“那……”苏江姜深吸一口气，“我会加油的。”

陆衿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这个笑容很浅，却让苏江姜觉得比满树的樱花还要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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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拔赛前的最后一次实验课，天空飘起了细雨。苏江姜站在实验楼门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

“给。”

一把熟悉的透明长柄伞递到面前。苏江姜转头，看见陆衿站在身后，手里拿着另一把黑色的折叠伞。

“你不是只有一把伞吗？”苏江姜接过伞，疑惑地问。

“借的。”陆衿简短地回答，撑开自己的伞走进雨中。

实验室内，其他组员已经在忙碌了。今天的实验是光学部分，各组需要搭建一个简易的光谱分析装置。苏江姜和陆衿分配到的是最靠窗的实验台，雨滴敲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某种节奏轻快的背景音乐。

“棱镜放这里。”陆衿指着光路图上的一个位置。

苏江姜小心地调整棱镜角度，透过镜片，她看见阳光被分解成七彩的光谱，投射在白色纸板上。陆衿的脸在彩色光斑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生动。

“真漂亮。”苏江姜不由自主地说。

陆衿抬头看她，七彩的光斑在她眼中流转：“嗯，光谱很美。”

“我是说……”苏江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嗯，光谱很美。”

实验进行得很顺利。当其他组还在调试装置时，她们已经完成了所有数据的采集。李老师走过来检查时，惊讶地发现她们的光谱图是所有组中最清晰的。

“你们配合得越来越好了。”李老师笑着说，“明天的选拔赛，我看好你们。”

下课铃响起，雨也停了。夕阳从云层中透出，在湿润的地面上映出一道彩虹。苏江姜和陆衿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

“明天的选拔赛……”苏江姜踢着路上的小水洼，“我有点紧张。”

陆衿突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给你。”

苏江姜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张手绘的卡片，上面画着一个简笔小人正在做实验，旁边写着“加油”两个字。卡片背面是陆衿工整的字迹，列出了明天可能会用到的所有公式。

“这……”苏江姜抬头，发现陆衿的耳尖又红了。

“参考。”陆衿别过脸去，“不想你太紧张。”

苏江姜感觉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她小心翼翼地把卡片收好：“谢谢，我会好好发挥的。”

走到校门口时，陆衿突然说：“明天见。”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苏江姜心跳加速。她用力点头：“明天见！”

望着陆衿远去的背影，苏江姜摸了摸口袋里的卡片。明天的选拔赛，她突然有了无限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