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向晚偏着头假装还在睡觉，但是哽咽的呼吸声出卖了她。

奶奶才喊了两声就不耐烦了，一脚踢开门就扯着她的衣服把她拖下床去。

到堂屋之后袁向晚反抗了几下，又挨了奶奶一嘴巴。

等袁向晚安静下来，奶奶拖了个小凳子坐在门边，很不情愿的把她一把扯在自己怀里来，她把袁向晚向下抱着，掀开她的衣服褪下她的裤子。

经过一晚上，袁向晚身上背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条状凸起，一摸就和火烧一样疼，袁向晚特别想哭，又死死的咬着牙把委屈咽下去。

奶奶把难闻的药酒抹在手心，揉搓两下就照着她的伤口上去，动作算不上轻柔，袁向晚啊了一声，奶奶恶声恶气骂她：“再嚎丧就给你两巴掌。”

袁向晚憋着眼泪用手死死的捂着嘴，这个时候她真想爸爸妈妈，外公外婆。最起码不用挨打。

外婆喜欢自己就和奶奶讨厌自己一样，奶奶到底为什么讨厌她啊，袁向晚想不到原因，但是她伤心死了。

袁向余头上顶着鸡窝造型，躲在门背后小心点打量这边，袁向晚不知道她在那里，转过去的时候看见她阴测测的眼神吓了一跳，打了个嗝。

袁向余和袁来很少挨打，因为他们话少不会顶嘴，而且年纪也小。

等涂完了药，奶奶再一次“告诫”她，不允许和爸爸妈妈说被奶奶打过，看到袁向晚点头，奶奶才大发慈悲的让她休息一天，今天不用打猪草了。

奶奶走后袁向余才慢慢挪过来，她呆呆的看着袁向晚，一会才安慰她：“姐姐，痛吗？别哭。”

袁向晚最怕这种时候，本来伤心劲已经过了，但得到一丝一毫的好意她又憋不住委屈。

“我恨死奶奶了。”

其实袁向余也听不懂这些，她天生就少根筋，也不是傻子，就是说话做事情总是慢半拍。

袁向余伸手擦了擦姐姐脸上的眼泪，凑过去亲了她一下，“不哭哭，亲亲，不痛了。”

袁向晚使劲憋住眼泪，点了点头，问她：“弟弟呢？”

“睡觉。”

袁来还小，很贪玩，而且他是男孩子，现在算是在这个家地位比较高的。他哪怕想一天睡二十五小时也是可以的。

开学那天袁向晚是自己去的，她背着读一年级时妈妈给她买的小书包。

书包上面印着很多穿漂亮衣服的公主，但是胶皮已经被多次浆洗脱了一些，每次看到同学一年一换的新书包，袁向晚都羡慕得不得了。

邻居家爱欺负她的小孩群里面有一个和她是一个班，上下学的时候那个人会高傲的抬着头颅过来和她勉强一起走。

袁向晚讨厌他们，但也不会拒绝。

今天那人又来了，袁丹背着书包站在奶奶家堂屋大门外催她：“你快点袁向晚，磨磨唧唧的，烦死了。”

袁向晚使劲翻了个对方看不到的白眼，手里胡乱收着作业本，应道：“马上好了。”

要出门的时候袁来跑出来哭着不让她走，她蹲下去抱着袁来敷衍的亲了两下，跟他说拜拜。

上了一天课回来。

袁向晚刚从水瓢里面喝了一口水，就被奶奶拉在院子里跪着，还朝着袁丹家屋子的方向，还没等她问个理由，那滔天的疼痛又降落下来。

袁向晚年纪越来越大，也已经有了自尊心，她使劲低着头，觉得自己不看别人别人也看不到她。袁丹和几个伙伴还有她家长辈一群人坐在屋檐下，小孩跑来跑去，笑得人心烦。长辈们看着这边指指点点。

奶奶高高举起“邢鞭”，鞭笞脚旁的“罪人”。

“叫你不学好，一天烂嘴。”

袁向晚从奶奶的话里分辨出来挨打的原因。

她哭着反驳道：“我是跟弟弟说拜拜，我什么时候骂他了，呜呜呜。”

袁丹的爸爸是个酒鬼，又爱打孩子又爱打老婆，可能是报应，几年前他和一群狐朋狗友喝酒打架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缺什么恨什么，他最讨厌别人叫他“瘸子”“拜子”。

今早袁向晚的无心之言叫他恨得牙痒痒，找到袁向晚奶奶就是一顿输出，奶奶可怕那酒疯子跳起来打她，忙不迭表示等孩子回来一定给他个交代。

等那边的观众都进了屋奶奶才停下来，她可不是做戏给别人看，她恨不得打死手下这小畜生，也不知道是不是着了魔了，她就是不喜欢这个孙女。

袁向晚太有主意了。

奶奶进屋后袁向晚看着天边的太阳，开始恨奶奶，恨妈妈，妈妈说要把自己接走的，她言而无信。袁向晚又想外婆，想外婆的怀抱。

她想起自己每次就算不小心摔了一跤，外婆都会紧张得不得了，抱着她哄半天，有时候见她哭鼻子不停下来，还会给她剥一颗好吃的水果糖，等晚上睡前给她唱两首童谣。

电视里放着经年不变的抗日剧，袁向余迈着步子来拉她，叫她吃饭。

袁向晚想，自己就是饿死也不会吃一口饭。

袁向余说：“姐姐，吃吧，晚上会饿的。”

“你走开，刚才奶奶打我你都没有求情。”袁向晚哑着嗓子，觉得自己真是可怜，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妹妹都没有一个人来帮帮自己，哪怕只是说句话呢？

袁向余有点不知所措，她站了会，屋里的饭香让她又一次背叛姐姐。

袁向晚呸了一声，心想，如果真的有电视剧里的黑魔仙就好了，她要是收自己当徒弟，自己就再也不用在这个家里了。那时候她要天天和外婆在一起。

最后袁向晚自己摸回房间去了，她就像个透明人，也没人管她饿不饿，吃不吃饭。

袁向晚读小学是没有食堂的，其他同学爸爸妈妈会给他们零花钱，但是奶奶从来不会给她。她早上有时候饿着肚子，有时候在家里拿一个前一天煮好的冷冰冰的土豆，中午再回家吃饭。

有一天早上袁向晚起晚了，连口水都没喝就跑去学校，课间的时候饿得受不了，她在厕所旁边洗手池的水管下咕噜噜喝了一肚子水。

熬到中午放学，袁向晚已经饥肠辘辘，等她拖着疲乏的脚步到家后才发现大门紧闭。

奶奶家堂屋大门是两扇木门，一扇门上有一个大圆圈，平时会用一把大锁把两个圆圈锁在一块。门后面的插销上挂着一把备用钥匙。

袁向晚踮着脚把门使劲往里面推的同时去摸钥匙，摸了半天空空如也，好一会她才意识到钥匙被爷爷奶奶拿走了。

袁向晚捂着叫得咕噜咕噜的肚子靠着门坐下来，她又不争气的有点想哭。钥匙从来没有取下来过，为什么今天不在了，难道是自己又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不管做没做错，但袁向晚知道她再一次被人当空气了，而且会一整天饿肚子。

坐了一会，感觉时间都过了很久，袁向晚跑到旁边的窗户边，头抵在窗户上往里面看，在正前方挂着一个大红色的钟表。

上面显示才十二点。

袁向晚叹了口气，原来才过了这么点时间。

也不知道爷爷奶奶去哪里了，可能去了大姑家也可能去了小姑家。她找不到可以饱腹的东西，又后悔自己回来，如果在教室睡一觉还能节省点力气。

袁向晚一向讨厌小偷，但她现在就要做小偷。她有点心虚的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影，还是把书包放在路边跑进了别人家的萝卜地里。

她扒开叶子看了几个，选了一个小点的，使了点劲把萝卜拔了出来。用叶子把萝卜身上的泥巴擦了一下，她找了个石头，萝卜使劲磕了一下就成了两半。

下午第二节课的时候袁向晚是一点精神都没有了。

她唉声叹气了一会，同桌的手没有越过三八线，只是转过头来问她怎么了。

“我好饿。”袁向晚有气无力的答道，“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只有中午吃了一个萝卜。”

同桌闻言哦了一声，低下头去在抽屉里摸了几下，摸出来半根玉米递给她：“给你，我妈妈让我带的，我吃不下了。”

袁向晚从来没这么喜欢过自己的同桌，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接过来，啃着玉米还不忘道谢：“谢谢你迟迟。”

迟媛嘿嘿两声：“不用谢，我们是同桌嘛，妈妈说要和同桌相互帮助的。”

一个玉米只是短暂遏制住了饥饿的肚子，等到放学后袁向晚还是饿得没有一点精神。她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

外面又在下着雨。

迟媛和袁向晚打了个招呼，背上小书包匆匆走了。袁向晚朝她离开的方向张望了一下，迟媛跑到了一个年轻女人的旁边抱着对方的大腿，一会那个女人给她打开了一把印有卡通动漫的小伞，迟媛接过后蹦蹦跳跳的跟着女人走了。

袁向晚收回视线，手杵在桌子上撑着下巴，长叹了口气，她没有伞。

袁向晚是有自知之明的，爷爷奶奶不可能来接她，从前她没带伞淋湿回去还会被罚站不许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