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曼纯!曼纯!”

白宛文直愣愣地看着抱着女儿的丈夫,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她不过是和吴妈去了一趟商店,她不过是买了点糖果零嘴,不过是几分钟时间,为什么会变成这副凄凉光景!

魏宝林怀里的小手不住地颤抖着,但那不是小手的主人发出的动作,而是魏宝林颤动的身体和他摇晃着女儿的双手发出的。

白宛文看见魏宝林跪着的草地上有一摊水,水的上方低垂的小手还在一滴一滴地落着,水珠连着水珠,像是一条珍珠项链。

魏宝林胸前的衣料**的,魏曼纯小小的身子**的,白宛文的的心呢?也在河里溺毙了。

白宛文顿感天旋地转,四周的景怎么在动?原来是自己的脚在奔向河堤。周围好像围满了人,有人喊着“魏太太”“冷静”“溺水”之类的,白宛文似乎是听不见。

她奔跑着,奔向她的女儿。她忘记了喘气,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疼痛,太阳盖着她,她感到窒息。突然,河堤旁的石子绊倒了她,她死死抓住了曼纯的手,她的宝贝!

之后的一切,好像水一般流走了。

是不是去了医院?

是不是见了医生?

是不是有人在哭?

是不是有人对她说话?

白宛文不知道。

她好像抱着湿漉漉的孩子,给她洗净了身体,帮她换了身衣服,送她进了棺材,那棺材多小!她给她立了墓碑,正上方刻着一个戴着花圈的小天使,下面写着七个字“爱女魏曼纯之墓”。

魏家一片低迷。

下葬结束当晚,魏宝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白宛文在女儿的房间待了很久,终于红着眼下楼。她坐在魏宝林对面,一眼看到茶几上的小杯子——是她专门为女儿定做的。她鼻子一酸,眼眶一热,一下拿出手帕,捂着眼又不住地哭起来。

魏宝林听到妻子的哭声,眼睛终于动了动。他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撑起沙发要站起来,手一抬起来,是一根软绵绵的头发——也是女儿的。

他跳起来,捏起拳头,对着白宛文怒吼:“都是你,都是你!”

白宛文无措地抬起头。

“如果不是你把曼纯放在河堤,她哪里会跑到河边!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魏宝林一下泄了力气,瘫倒在沙发上。

白宛文脑子里拼命回忆那一天,似乎确实是自己把女儿放在河堤旁,似乎确实是自己没有看顾好,似乎确实是自己的过错。

那天发生的一切像是丢了钥匙的锁,怎么撬都撬不开。

白宛文喘着粗气,盯着丈夫的脸,仅仅过了一段时间,他的脸色枯白无色,眼神黯淡无光;婆婆被他们的争吵声引出来,她看婆婆,皮肤像揉皱的纸;吴妈呢?她已经请假回家,也许她也因为孩子的去世难过。

“行了,谁也不想这样,”魏老太太扶着楼梯栏杆,栏杆最下方的柱子的顶端被做成上圆锥体下球形的造型,“宝林,你也别怪宛文,这就是个意外。虎毒不食子,做母亲的哪有害孩子的心呢。“

“可是!“魏宝林听见母亲说的话,张开嘴想说什么,又合上嘴。

“好了,快睡吧,睡个好觉吧。”魏老太太发出指令,转身自己上楼回到房间了。

可父母失去爱女,怎么会安然睡去?

魏宝林闭眼前躺在床上,看着床头柜上女儿出游时没戴上的夹子,内心酸楚;闭眼后蜷缩在角落,回忆起女儿的音容笑貌,辗转反侧。

白宛文在黑暗的客厅坐着,她直直地盯着女儿的水杯。

今夜窗外的月亮很圆,白宛文一夜未眠。

第二天上午,天才蒙蒙亮,尽显疲态的魏宝林起床。

他下楼,看见白宛文站在窗边看着院子,他也顺势望去。一夜之间,院子里的树叶落了,最顶端抽出新芽。

白宛文听见了他的脚步声,转过身来,对他说:“要吃早餐吗?我去给你下碗面。”

“不了,公司的业务等不及。”魏宝林说完露出苦笑,女儿死了,爸爸还要去上班,真是可笑。

白宛文点点头,看着他出门了。按照以往,或许白宛文会向西方夫妇一般给魏宝林一个早安吻,但今天她没有。

她跑到大门口,看着丈夫远行的背影,她知道,这条夫妻间的隔阂是消不掉了。

“魏太太,你早!“是送件员。

“这是今日的报纸,还有几封信。“

白宛文谢过送件员,接过报纸和信。

她粗粗扫了一遍报纸,登着什么黄金储蓄券、某某公司或将倒闭、严抓赌博云云,她没心情细读;翻着信件,上面无不是写着魏先生及太太收,她不愿面对里面客套的安慰。

只一封信引起了她的注意。上面写着白宛文收。她翻开背面,是母亲给她寄的。

她拆开这封信,略过了问好,只看到一句:“振文失踪三个月,警署说可能死亡。“

白宛文犹如遭到晴天霹雳,为何亲人的不幸总是接二连三,紧紧相随?

一看寄信时间,是两周前。也是,母亲怎么会在知道自己亲生的女儿失去她的女儿的痛苦下,告诉她另一件雪上加霜的悲剧呢。

白宛文突然撕扯起了所有的信件,连带着报纸也变成了碎片。

她奔去那棵长了新芽的树,她不停地踹它,捶它,死死地抱住用身体震它,用蔻丹斑驳的手指甲扣它,她尖叫着:“凭什么!?凭什么你能一夜就有新的孩子!凭什么你不为你死去的孩子伤心!凭什么你不为你砍掉的姊妹难过!“

魏老太太被喊叫声拉到楼下,她扣住白宛文的肩膀,提高音量对她喊道:“宛文!冷静下来!“

白宛文叫道:“冷静!?我为什么能冷静!我的女儿被我害死了,我的弟弟下落不明,也许死了,谁知道呢!不是你的孩子死,你凭什么叫我冷静!?”白宛文开始放声大哭。

魏老太太不回话了,她只是看着她,直到白宛文的哭声由高变低,由大变小,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树和人的影子重叠起来。

碎纸片像是食腐的黑白蝴蝶,被风吹向曼纯的墓碑。

黑白蝴蝶融进了土里,那棵树也好好地成长,淹死曼纯的河好像没犯过这场凶杀案,依旧地流动。

魏家似乎在几个月内掀开了爱女死亡的阴霾。

魏宝林创业的公司蒸蒸日上,魏老太太也如同曼纯没死前一般继续着自己的爱好,吴妈早已回到岗位,白宛文依旧做着贤惠太太,她的工作早在怀孕时因丈夫的不满和身体的不适辞掉了。

白宛文总是重现和女儿一起的生活。一周内,她总会抽一天带着女儿出去玩,魏老太太也会去清山居找新交的友人玩 ,她一定会赌一把,这无伤大雅。

她牵着女儿去河边散步,女儿会摘下路边的花,趁她不注意塞进嘴里,别在耳边,插到头上,等白宛文让她扭过身来,她就会伸出手来把花递给妈妈,不好意思的“咯咯”地笑,笑得像花那样甜。白宛文瞧着女儿邋遢的手和嘴,又惊又乐,但心里总是幸福的。

她接过女儿递来的花,顺势把她抱起来,左拐右拐地走进了时装店,有时为女儿买一件新式童装,有时为魏老太太买一条蚕丝披肩,有时为丈夫买几双袜子,有时为吴妈买一副棉手套。

她拎着包装好的物品,这是女儿也吵着要下来走。她一步一步跟在女儿忽快忽慢的步子后面,路过首饰店,女儿又闹着买夹子。白宛文曾经跟丈夫说曼纯或许想要在头上开农场。不然买那么多猪鸭鹅的夹子。

到午饭时间,她领着女儿来到来今雨轩,点了一桌子点心,看女儿吃得满嘴点心屑,她掏出手帕帮她擦嘴。就是在这里,她又碰到了陈进章。

陈进章刚谈完生意。

白宛文看着她送走客人,又转回来向她打招呼。

“魏太太,节哀。”陈进章声音低沉,似乎也在为曼纯哀悼。

白宛文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陈先生,我好不容易要忘记痛苦,你这一提不就又勾起我的伤心事。”

陈进章神色有些慌乱:“对不起,魏太太,我……”

“没关系,我也知道这是必要的礼节。”

陈进章不好说什么,他怪自己没眼力见,干嘛非得提起人家的伤心事!

“之前在你那儿买的项链真不错,我婆婆很喜欢。”

陈进章见对方给自己台阶,马上接上话:“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那是我们最新式的珠宝了。”

“对了,我先生的钻石也是在你们那里买的吗?”

“是啊,那钻石是从国外来的,魏先生买来是送给你的吗?”

“不是,我婆婆那时六十大寿,我先生是买来送给她的。”

“这样啊,”陈进章一拍脑袋,“魏太太,你知道魏先生老去城南参加舞会吗?”

“知道他去参加商业舞会,但他很少和我说去哪儿参加。”

陈进章神色有些复杂,白宛文看得出来,那是纠结的神情。

“陈先生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魏太太,上次我在舞会上看到魏先生,他和一位小姐跳了一晚的舞,如果是商业性质的,那也太怪了吧。”

白宛文神色一凝:“我的丈夫我还不清楚,要你这个外人来说?”

陈进章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但听到白宛文的呵斥心里也燃起了火:“我告诉你这些难道我有好处?是啊!我确实不该多管别人家事。当我的好心喂了狗!”

说完,陈进章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陈进章离开后,白宛文也没坐多久。按理来说,夫妻确实应该互相信任,可是,陈进章说的也对,她又没有什么好处可以给他,他何至于骗她呢?

白宛文越想越沉,越沉越迷。

“啪啦!”白宛文迅速回神,撞到人了!

她连忙蹲下身,把人家扶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想事情太入迷了了,没看路。实在是对不住!”白宛文帮摔倒的人拍净衣服上的灰,这人上身穿的是浅蓝薄呢短袄,下身是深棕半身裙,裙边绣着花纹,这应当是哪户人家的千金。

“是我不好,我快要迟到了,所以跑得太急。对不起!”

说完,这人朝白宛文欠了欠腰表歉意,又马上跑开了。

白宛文看着她奔跑的背影,又想到自己死去的女儿,正要伤感,她看到脚边的本子。她捡起来,粗略翻阅,全是医学内容,这是白宛文的老本行,她有些激动,翻开扉页,她看到本子的主人用斜斜的字体写下自己的名字:林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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