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公司早就不行了。”魏宝林抱着胸,右脚不停地抖动,在地上发出了“哒哒哒”的声音,“我尽力了,还好我存了一笔钱,明天就把这公司关了!“
“那你以后的工作呢?”
“干回老本行呗,还能怎样?”
“你太太那边要怎么交代呢?”
讲到这个,魏宝林挠了挠头:“我开公司的钱都是我太太那边来的,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面那男人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小声地说:“你那位呢?”
“你说哪一个?”魏宝林往外踏了几步。
他对面那男人赶紧接上魏宝林的步伐,暗暗地说:“你处的最久的那一个”
魏宝林嗤笑一声,回答他:“哦!那个呀,我马上就得手了,等我得手后甩了她就行了”
白宛文的心咚咚直跳。
得手?什么得手?
处得最久的那位?哪位?
白宛文见魏宝林往外踏出了几步,她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还没来得及思考,魏宝林对面那男人追问:“你决定和你太太说实情吗?”
白宛文感到一阵不安,她早上刚下定决心,要把借给魏宝林创业的钱要回来,现在魏宝林说他的公司破产了,这无疑给了她当头一棒。
奇怪的是,白宛文心里一阵惊,一阵喜,一道声音在她的脑海里浮现,是林佩童问她要不要去东北的声音。
魏宝林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半晌,她才听见魏宝林回答的声音:“要告诉她。“
魏宝林接着说:“不告诉她,她也会马上感到不对劲的。我最近都是很晚回家,骗她说有生意忙,但是最近赚的比前两年不忙的时候还少,她肯定会发觉,还不如我先告诉她,省了很多事。”
白宛文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居然涌出一股股欣慰之情,他好歹会主动告诉自己实情。
白宛文被自己这种想法吓到,再抬头,她看见魏宝林和那男人走远了,赶忙跟上他们。她追了几步,鞋子在地面上发出很大的“哒哒”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十分清晰,她唰一下冒出一身冷汗,怕被魏宝林发现,于是临时拐弯,换了一条路。
晚上,还有几家店开着,做夜宵生意。
她拐进一家饭店,要了一笼蒸饺,一笼黄金糕,打包回家,这是魏宝林和魏老太太爱吃的,她不太喜欢。
以往出门,她有时就会带一些点心回家,给魏老太太和魏宝林当夜宵。
她低着头走在回家的大道上,双手提着打包盒,打包盒顺顺地垂在膝盖上一点的位置,随着行走的动作左一下,右一下。
白宛文看见自己今天穿的裙子的裙摆悄悄探出来,深藏青色的裙子边边绣着白色的卍状花纹,白宛文看着这纹路,觉得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小人,她感到有些好笑,随即又悲伤起来。
天已经很黑了,只有几家店的微弱灯光给白宛文照着明。
白宛文低头走路,打包盒左摇右摆,挡住她的目光,挡住了她脚下的路。
她突然想到林佩童,她即将去东北实现自己的梦了,在胜利的中国。
她随后想到魏宝林,他已经破产了,或许自己可以和他提起离婚,随着林佩童一起去东北。
她说的对,说的对啊!
自己学习了那么多知识,读了那么多书,难道只是出来做一位贤妻,做一位孝媳,做一位慈母吗?
她多幸运,能在落魄的时代读书。她见过太多痛苦的人,穷困的人,挣扎的人。她绝对是个幸运的人。
紧接着,她想到父亲,他要求她嫁人时,中国还在打日本鬼子。
她总嫌弃父亲的固执,死板。她向他要钱给魏宝林创业时,父亲是万万不同意的,他认为魏宝林就应当好好当他的银行经理,别想着做一些有的没的。所以白宛文骗了父亲一笔钱,又卖了自己的一些嫁妆,凑够了给魏宝林。
她嫌弃父亲思想老旧,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她又想回魏宝林,那位?那位是谁?是何小姐吗?她思来想去,处的最久的只有可能是何小姐了。
她看着摆动的裙边,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怒气。
自己给了魏宝林支持的钱,他居然敢拿着从自己这儿来钱去外面养情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还有那个姓何,一个好人家的小姐怎么甘愿做有妇之夫的情人,真是没有规矩!
她过几天就要找到那个姓何的,怎么会有这么不知羞的女人!
她想到林佩童,她现在下定决心要和魏宝林离婚,她一定要和林佩童一起考到东北。
一定!
眼前就是家门口了,大厅的灯亮着。
想是魏宝林回来了。
魏老太太今天又是一场失意人生。
早早起床去到朱四奶奶那儿,又输了个精光!
上次的钱还没有还给朱四奶奶。
魏老太太想:“总不至于越欠越多吧。”
每次这么想着,就大胆赌一把,兴许一次赢够还朱四奶奶的钱。
“□□!□□!”就这么一场场下来,魏老太太可谓是输得一败涂地,钱是输得一干二净,脸色是输得一清二白,连带着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是一塌糊涂。
而朱四奶奶呢,当然是背地里笑得合不拢嘴了。
她巴不得魏老太太越打越多,越输越惨。
魏老太太输了以后,一定会找朱四奶奶再借一笔本金,当然,魏老太太输比赢多,这笔钱往往是当晚还不上的。先前第二天还能还,到现在是钱是越欠越多,利息是越滚越多。
每每魏老太太输了,朱四奶奶就假笑着安慰:“姐,姐!这局手气差了点儿,下局绝对胜!”当然,牌桌上其他人她也是不放过的。所以朱四奶奶的资本越来越多。
魏老太太打到下午,想再借一笔钱,朱四奶奶不愿一下子借这么多,只能装作苦笑地样子,说:“实在是拿不出来啦!你还欠我一大笔呢。”
魏老太太自然也是知道的,她的私房钱已经全部赌进去了,除了黄金以外的首饰也全部卖出去了,黄金是万万不能碰的,魏老太太觉得这是她起家的资本。
还钱还不上,找儿子儿媳又会引起他们特别的注意。
怎么办?
朱四奶奶叫了一辆车送魏老太太回家,特地和她说:“太太,这车费,当我请你的了。”
魏老太太感激不尽,坐着车晃晃悠悠回家。
一回家,魏老太太思忖起还钱的办法。
自己的钱已经耗尽,儿媳总怕她特别关注自己,儿子嘛,儿子倒是有钱。
魏老太太知道,魏宝林的钱大部分存在银行,但也有一部分是放在保险箱里的。
魏宝林有时候会打开保险箱,但大部分时候都是锁着的。
魏老太太眼睛咕噜一转,打上了这笔钱的主意。
魏宝林总以为只有自己知道保险箱密码,但实际上魏老太太早就在魏宝林记事的笔记本上偷看到了。
快到晚饭时间,吴妈还在厨房做饭,魏宝林今天不回家,白宛文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回来。
魏老太太提起胆子:要做就做!反正以魏宝林现在赚的钱,他根本不会在意保险箱里的钱。
魏老太太摸进书房,书柜正中央就是那个保险箱。
魏老太太输了密码,打开箱门,数出自己想要的钱,全部塞进包。正要关门时,魏老太太想到自己欠缺的资本,又重新打开掩上的门,拿出一沓钱来。
魏老太太一干二净的包被塞得满满当当,一张钱还漏了出来,像是一只破皮的饺子。
魏老太太拿着这笔钱回到自己房间,又数了数,才把它们小心放好。
吃过晚饭,魏老太太心又痒痒起来,反正魏宝林白宛文今天没回来,自己再去一趟又怎么了?
她立马叫了一辆车,到达清山居。塞给车夫一沓钱,就马上火急火燎地往朱四奶奶家里跑。
朱四奶奶见她急急忙忙赶来,心里很不悦。
这老家伙,钱都输光了还不还钱,还想着赌!
她看了看里屋,里面的人还在激情澎湃地打着牌,于是悄声来到院子。
她问魏老太太:“不是才刚回去吗?怎么又来了呢?”
魏老太太二话不说掏出一笔钱,冲着朱四奶奶喊:“喏!还你钱!”
朱四奶奶脸色一变,双手接过钱来,这次没藏着数钱,而是当着魏老太太的面,惦着手指数了整整三遍。
朱四奶奶心花怒放,矮着身恭请魏老太太进屋。
魏老太太入了座,开始了新一轮的征伐。
白宛文进了屋,发现魏宝林在客厅坐着。
他双手合十,抵在额前,深深地弯着腰。
白宛文轻轻开口:“宝林,我给你带了宵夜。”
魏宝林仿佛受到惊吓一般,整个身体跳了一下。
他站起身,向白宛文迎了过去。
他接过白宛文手里的打包盒,把它放在桌子上。他脚步有些缓慢,步伐犹豫,动作踌躇。
白宛文走到他身边,问他:“怎么了?”
魏宝林犹豫再三,还是说了:“我破产了。”
“哦!”
魏宝林听到意料之中的惊讶声。
“我会回到银行工作的,你放心,我——”
白宛文想到一点,她没管魏宝林说了什么,打断他问:“你有没有欠钱?“
魏宝林顿了一下:“欠了一些。银行存的足够还了。我书房还有一个保险箱呢,里面还有一笔钱。“
白宛文倒是有些惊讶,她不知道魏宝林还背着她存了这么一笔钱:“哦?我倒是不知道了。“
魏宝林讪讪地笑了,这其实是他防着白宛文存的一笔钱,如今这种状况,还是坦白让白宛文放心好。
他没说话,只是带着白宛文上楼。
书房的门没关,魏宝林感到一丝不祥。他带着白宛文来到保险箱前,当着她的面扭动着开关,输入密码。
“咔哒“一下,保险箱开了。魏宝林看到里面,脸色一变。
白宛文站在离魏宝林一步左右,见魏宝林半天不转过头来,她叫了他一声:“宝林,怎么?“
魏宝林好半天才转过身来,白宛文凑到魏宝林身前,看到保险箱里面,她笑了一下,带了点嘲笑的意味,对魏宝林说:“存了这么多年,你的私房钱这么少啊。“
魏宝林陪着笑,他现在是不敢惹白宛文的。
当初为了创业,他向白宛文信誓旦旦地发誓,绝对会做起来。白宛文虽然不同意,还是想办法帮他筹了一笔钱,他也不知道白宛文这笔钱从哪来,白宛文不说,他也就没问。
现在好了,公司破产,白宛文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里绝对是瞧不起他的了。
魏宝林勉强地笑着,说:“那是当然了,钱大部分在银行里嘛!”
白宛文没说话,转身离开书房。
魏宝林见白宛文离开,有些不安。
可他没心思管那么多,现在要紧的是自己的钱怎么没了。
白宛文不可能,魏宝林从来没有告诉她自己存了钱在书房;自己的母亲呢,更加不会,先不说魏宝林从没告诉过她,自己的母亲怎么会偷钱呢?
那就就只有吴妈了!
魏宝林被点醒了,直冲冲地下楼找到吴妈的房间。
吴妈刚睡下,被主人一把扯了起来。
她睡眼惺忪,但一看到魏宝林,赶忙站了起来,连忙问到:“先生,怎么了?”
魏宝林不说话,只打开了吴妈房间的的灯,把吴妈柜子里抽屉里的东西统统扫了出来。
吴妈看到这个状况,不知所措,她大喊着:“先生,先生!你要做什么啊!”
魏宝林终于开口了:“吴妈,谅你在我们家做了这么多年,你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我都一清二楚。你把钱还回来,我就既往不咎。”
吴妈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主人家钱丢了。她慌忙摆手,试图洗清自己的嫌疑:“我什么都没有做啊!先生,你也知道我在这里做了这么久,我的人格你也是知道的,我怎么敢拿钱呢!”
魏宝林听到这话,有些冷静下来,紧接着他看见柜子里的金戒指。
这不是他母亲的吗!
魏宝林清楚地记得魏老太太常年带着这个金戒指,怎么会出现在吴妈这儿呢?
魏宝林消下的火气有复燃了,他拿起戒指,厉声说:“那么这个戒指是怎么回事!”
“这是——这是——老太太——”
“你还狡辩!”魏宝林听到吴妈打了个结巴,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他看着吴妈战战兢兢的身子,只觉得这是她心虚的表现。他大喊了一声:“你现在就走!现在!”
吴妈马上蹲下来收拾东西,魏宝林一直看着她。
等她把地上的东西都捡了起来,魏宝林提醒她说:“这个月的薪水还没发给你吧,你偷了这么多钱,这个月的薪水就别想拿了。“
吴妈本来低垂的头豁然抬起,她朝魏宝林说:“真不是我做的!先生,你说的是什么钱呢?“
魏宝林把金戒指拿走,理都不理吴妈,只说:“你偷的钱,一个月内还不回来的话,我就报警了。“
说完,他就上楼。
隔着书房的窗子,他看见吴妈拿着一大袋行李,蹒跚地走在黑夜的路上。
魏宝林觉得自己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他把玩着那枚金戒指。
他是不安的,在他的计划下,有了这笔钱和银行存着的钱,总能维持一段原来水平的生活,可是现在,失去了一笔钱等于生活质量要下降很多,这该怎么办呢?
突然,他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
他以为是吴妈又回来了,怒气冲冲地跑了下去,定睛一看,是魏老太太。
魏老太太握着扁扁的包,蹑手蹑脚地回来。
魏宝林想到自己都已经破产,而自己的母亲还在赌博,气不打一处来。
他朝魏老太太吼着:“妈!你又去赌了?“
魏老太太被他吼得莫名其妙,今晚又是输得一塌糊涂。
本来刚上牌桌,还捷报频频,到了后半段,直接把赢的也全部投了进去,又是一场败仗。
她心情本来就不好了,又被魏宝林这么一吼,心里的怒火也燃了起来:“你做什么这么大火气?我赌了又怎么样呢!“
魏宝林说:“我的公司已经破产了,你还这么赌,是要把家当全部赌进去吗?“
魏老太太一愣,心一下子凉了。她的身体都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我已经破产了。今天还想被吴妈偷了一笔钱,真是倒霉!“
“什么钱?“
“我书房藏了一笔私房钱,好久没检查,今天一看一大半不见了。说不准是什么时候偷的呢!“
魏宝林说完,把金戒指递给魏老太太:“妈,你看,她还偷了你的金戒指。说不定她还偷了宛文的东西。“
魏老太太接过金戒指,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感到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手和脚都阵阵发软。
自己以后赌钱的资本从哪来呢?私房钱已经用完了,自己的首饰和值钱的一些物件也被她偷偷卖了。现在最值得欣慰的就是欠朱四奶奶的钱还完了,虽然是偷魏宝林的钱。
魏老太太勉强地笑了笑,说:“这吴妈真没规矩,也是小家子,尽做些小偷小摸的事。“
白宛文对楼下的一切一无所知,她在写信,一封给何小姐,约她出来见一面;一封给魏宝林,说明自己要离婚,她明天就把给何小姐的信寄出去,而魏宝林的那封,她不知道该不该交出去。而妹妹呢,她现在是帮不了她了。
转眼来到与何小姐见面那天。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