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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特么永昌帝五分尴尬、太子十分难堪、顾玉昭急速衡量利弊要不要冒险犯上解围的这个紧急时刻——

那位嚷着要去给贵妃折梅花献孝心的大胖兄弟杀回片场来了。

此时，永昌帝一行人，已经走到山腰一处山坳处，道路不算开阔，仅能容下两驾肩舆并行。道路一旁是平缓的山壁，一旁是连绵往下的缓坡。

万梅岭十八峰虽然海拔不低，但是峰与峰之间起伏平缓，山路十八弯的，远望人影清晰可见，但要追赶上却颇费力气。

靖安王长子裴善诚为了去摘那几枝品种稀少的绿梅，落后了圣驾很远的距离，为了追赶上来，难为这厮挪动着肥胖却灵活的身躯，抄近路走直线，从一个山坡头又一个山坡头，形容狼狈的直翻了过来。

就在顾贵妃进言之时，裴善诚已经赶到了圣驾前方的山头上，正抱着一束枝桠茁壮的绿腊，扶着坡顶一株老梅喘气，在他身后，护持他的侍卫内监正气喘吁吁的追上来……

谁也没想到，这位靖安王长子虽然身躯肥胖，可身形灵活、动若一只肥墩墩的狡兔啊！

“陛下！贵妃娘娘！俺采到一枝绿、绿……什么来着？”

“回、回贵人……”第一个追上他的内监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回到：“是、是碧玉霄妃！”

另一个追上他的侍卫，也微喘着站到了坡顶，对脚下山坳处圣驾旁警戒的侍卫们挥手打了一个手语。

圣驾肩舆旁护持的侍卫们才放下警戒。

裴善诚：“对、对、是碧玉腊梅！”

大兄弟恍然大悟，正待高声再呼，却不料他脚下踩着的那块石头是松动的，还未待他再次呼唤出声，就‘嗷’的一声从山顶滚下去了！

就这么、滚下去了~

由于善诚大兄弟实在是体型肥硕，偏他还下意识的蜷起身体保护着怀里辛苦摘来的绿梅，于是，如同一个团成球的肉球，再加上重力加速度的影响……裴善诚大兄弟硬生生的以一个球的姿势，从山顶缓坡气势汹汹的滚落下来、还暂且刹不住……

又滚了那么七八圈，咕噜噜的一直滚到了圣驾的肩舆前，冲得太子不得不后退了几步。

裴善诚花着一张满是尘土的脸，脑袋上还顶着几根杂草，一身锦袍滚了这么长的距离，早就脏得让人没眼看，偏他肥胖的敦脸上还挤出一个傻笑：“陛下！贵妃娘娘！俺、俺不辱使命……”

怀里的那一大捧碧玉霄妃就算保护得再细心，却这么一路滚下来，早就残缺得不能再看了，裴善诚对此却毫无所觉，只兴高采烈的捧着递给圣驾：“贵妃娘娘，这是给您摘的绿、绿腊梅！”

“您看！跟您的笑容一样！绿油油的！开得多漂亮啊！”

顾贵妃笑不出来。

永昌帝也笑不出来。

四散的众人倒是三三两两的躲在一旁，借着各种遮掩，偷偷的笑。

顾玉昭也想笑，但她离圣驾近，圣人和娘娘的神色都不好看，她当然也不能笑。于是低头勉强忍住了，偷眼看了一眼太子，不由得心叹，还是太子好涵养，神情和煦如昔。

这么一打岔，皇帝赐太子簪花一事，自然不了了之了。

顾玉昭瞅见那胖子的尊臀下还压着陛下选的那枝白玉疏香，于是轻咳一声，上前拍了拍裴善诚的肩，又口称‘贤兄’，轻言细语的把他扶了起来。

裴善诚原本还狠狠的瞪了顾玉昭一眼，可他虽脑筋缺几根筋，但并不是纯傻蛋，瞧见圣人与贵妃娘娘都绷着脸，不笑也不乐，四周的人都在隐隐嘲笑指指点点，也有点反应过来了。

这样的情形下，只有那弱鸡来扶他，又帮他掸去灰尘，轻言安抚，便对这弱鸡有了几分改观，只不过嘴硬哼哼唧唧的，也不道谢。

顾玉昭这边呢，一则确实是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忍不住伸手扶了一把；

二则这家伙虽然卖了蠢，到好歹替眼前这对儿尴尬的天家父子解了围。领导们不闹矛盾，便是他们这些伴驾小啰啰的幸事，连带的，顾玉昭对大兄弟这一出卖蠢，心存了几分感谢。

第三个原因嘛~

顾玉昭扶起裴善诚之后，便借着这家伙厚重吨位的遮掩，脚下一个巧劲儿、泄愤似的把那枝残缺的白玉疏香狠狠踩上一脚，再给踢到沟渠中了。

然后顾玉昭又借着扶大兄弟回到伴驾队尾的时机，盖了几个凌乱的脚印上去，便完美遮了她刚才踢梅的痕迹。

做完这些，顾玉昭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却那知，顾小探花的这些小动作，早被太子不动声色的落入了眼中。

裴秀心里慢慢升起一丝异样。

这种类似于七八岁小童为亲密玩伴打抱不平的行为……其实十分的幼稚。

全靠他形容尚稚，只显出烂漫可爱。

只不过——

他、为何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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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永昌帝赏花的兴致彻底没了。

命众人自散，不必跟着，只携顾贵妃并令抬肩舆的力士速行回宫，众侍卫内监则呼啦啦的小跑着尾随而去。

因这次算是正经的御令，伴驾的各位人精儿也自然非常有眼色的三两结对的各自游玩去了，只除了裴善诚大兄弟不明所以，哼哧哼哧的追着圣驾而去。

胖子身形灵活，顾玉昭都拉扯不及，只见他追上之后，圣驾略停了片刻，仿佛说了什么，裴善诚那胖子嗷嗷又哭着，跪倒在山道旁，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口呼万岁圣明。

贺真人捧着浮尘慢慢踱步靠近了顾玉昭，一小道童擎着一青瓷细口长颈瓶，亦步亦趋的跟随其后。贺真人一甩浮尘，道：“看来裴郎君王世子的位置，算是稳妥了。”

“昭昭，你九叔不是嘱咐了你，别招惹今日这些宗亲小辈吗？”

“之前你怎么惹到那位靖安王世子了？”

顾玉昭给贺真人问了个好，回答：“我没惹他，也不知为何看我不顺眼？”

贺真人：“唉，你知道别招惹就好。那靖安王在牛头关一役中慷慨殉国、死状凄惨，当下正是陛下施恩安抚人心的时候，因此这几年，只要不是谋逆大罪，无论这位裴善诚世子犯了什么事儿，陛下都会替他兜着。”

“但此人……咳，你也看到这位世子的品性智商了，按你的脾性，离这裴善诚远一点最好。”

顾玉昭一脸问号？！“贺真人，此话怎讲？难道我是那种惹是生非的性子不成？”

贺真人抚了抚长及胸口的胡子，答：“这些话，是你九叔让我嘱咐你的。他今日有突发的要事不能伴驾，便托付老道与你讲清厉害。”

贺真人又说：“你九叔料事如神，之前在山道上，我一个看顾不及，你就跟那裴善诚起了龌龊，唉！你啊你！”

顾玉昭没在意贺老道的调侃，她注意力放在了‘你九叔今日突然有要事不能伴驾’，才突然觉悟，对哦，作为都察司三使之一的顾九叔，这次伴驾的任务就是贴身护卫圣驾一应行程。

‘突然有要事’……是什么事？

顾玉昭心里琢磨，是明日祥瑞宴的什么安排出了问题了吗？还是有什么突发情况？

但她官轻人微，就算天塌了一个窟窿，也轮不到她去顶。

于是顾小探花只是在心里略略的想了一想，便抛之脑后了。

“老道回去炼丹了，今日晚宴就不去了……哦，对了！你九叔还让我嘱咐你，今晚可不能躲懒，该应酬的还是要去应酬。”

顾玉昭满头黑线，忙道：“知道了，知道了。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啰嗦。我是小孩子吗？”

贺真人慈和的笑了笑，手心痒了一下，很想像小时候那样去摸摸她的头，又顾忌着孩子都已经入仕了，自己也有了官封的身份，实在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昭昭这个小娃显得交往过密，便甩了甩浮尘，施施然走开了。

此刻，人群早已散开。四野宽阔，山道无人。

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顾玉昭冲贺真人的背影喊了一句：“贺真人，您老可要好好用功啊！骗人……哦不~炼丹！！”

“炼丹可是您的拿手本领，千万别输给那个无门无派的野道士啊！！”

听闻此言，前行没两步的贺真人气呼呼转身，持着浮尘就要抽这皮猴子两下，顾玉昭哈哈一笑，转身一溜烟就跑了。

徒留贺老道在原地白抽打了两下空气，气得胸膛起伏不定，胡子都快气得翘起来了！

顾玉昭一边哈哈笑着，怕被打，一边撩着袍角在山道上跑得飞快。小时候她在贺真人的九清宫住了半年，和她哥顾玉一起，没少被贺真人的浮尘抽过。

真抽到身上，虽不会留印子，可还是挺疼的！

跑着跑着，吃了一肚子冷风，随着往事回忆灌入脑中，顾玉昭的脚步慢了下来。

顾玉。

哥哥。

眼前是一株枝干遒劲的歪脖子老梅，一侧粗壮的枝丫横着，另一侧仿若被雷劈掉一半的焦黑。

这样的姿态，跟小时候院门口那株桃树挺像的。小时候她哥喜欢带她爬树玩。还喜欢用小刀在树皮上刻字。

刻两人的名字。

最开始是‘顾玉’与‘顾昭’并列，后来她懒得写那个‘顾’字。

于是，到了后来的后来，树皮上歪歪扭扭留下来的，就只有‘顾玉昭’了

……

沉浸在回忆中的顾玉昭，抚摸着老梅粗粝的枝干，黯然神伤了片刻，等她回过神来……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身在一片陌生的梅林中。

她好像……迷路了。

感谢小可爱 atopos 的营养液，么么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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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