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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豫,太子有两处居所。
位于皇宫内的东宫,是太子幼年教习和成长的居所;
位于朱雀大街的太子府,是太子成年后、开府别居之处。
东宫毕竟在禁宫内,虽也算是太子燕居之所,但与占地广阔的太子府相比,东宫的整体居住环境还是局促了一些。
除了大朝会和一些特殊情况,裴秀偶尔会宿在东宫,大部分时间起居、见客和理政,都在位于朱雀大街的太子府。
只不过这一年来,圣上沉迷炼丹、懒务政事,裴秀身上的事务日益繁多,呆在皇城理政的时间越来越多。
即便如此,裴秀还是不喜夜宿东宫,常常赶在宫门落锁前,带着一车未处理完的卷宗,摆开仪仗,起驾返回太子府再处理。
三枝巷顾宅位于东宫至朱雀大街的半途,裴秀时不时的会招呼顾玉昭一起走,顺路带她回家。
但是,由于这个顾玉昭常常是下值就溜了,带得裴秀呆在东宫的时间也缩短了不少,不过对裴秀而言,都是随车几捆卷宗,早一个时辰或晚一个时辰倒也没什么差别。
这一日,宫里事毕,即将到下值的时刻。
东宫新得了一批甜橘,裴秀见了、试了,想起顾玉昭捣鼓的那些偏酸甜口的‘花果茶’,感觉她会喜欢这个,便亲挑了一筐,打算亲自给她。
差人去请,却听她今日告假提前走了。
内侍安喜,深谙太子心思,虽然没请到人,但却打听到了这位顾中允大人请假的缘由和去处——
原来,是西市新开了一家糕点坊,每三日才出得了一炉,那家伙请假绕了个远路,去排队买热糕去了。
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听闻这个消息,裴秀竟然觉得毫不意外,于是,太子轻车简从、换了车驾,也往西市方向去了。
到了西市坊的糕点铺前,远远的就看见那家伙正排在队伍的最前面,还兴高采烈的跟左右聊着天。
裴秀眼里溢出一点笑意,吩咐安喜等人不准前去打扰。
然后命车架等候在坊门之外。
另一边,毫不知情的顾玉昭,排完长龙,买完花糕,正打算雇车回家,却在雇车点看见一个让人觉得眼熟的白脸书生。
不、不是书生。
“安喜?!”顾玉昭惊,问:“你怎么在这儿?”
脱下内侍服,戴上幞头的安喜,顾玉昭竟一眼没认出来。
顾玉昭:“安喜,你……也来西市买糕?”
安喜没有答话,面无表情的见礼。
噢!
无须多说,顾玉昭一下子就懂了。
她乖乖的跟着安喜,来到了坊外一驾外观十分低调的马车前。
一把掀开帘子,跳上了车。
“殿下!”
拎着手里的花糕,顾玉昭一脸炫耀:“这是西市坊最好吃的蒸糕,三日一炉,一炉才百屉,我前几次跑了好几趟都没买着,今日可算是买着啦。”
说完,顾玉昭拆开最外层的油纸包,分出其中的一包,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塞给了太子。
“喏,殿下。这是给您的,不管您一会儿想训我什么,等会儿再训呗~”
“这世上啊,唯有今日春光、一世真情……还有刚出炉的甜糕,不可被辜负。”
玉容绝艳的小郎君,笑容明朗,言辞风趣,让人无法苛责他。
裴秀从善如流的笑纳了。
这架马车并没有特殊的标识,外观就跟普通的马车一样,但内里格局布置与太子常乘坐的车架别无二致。顾玉昭两三下就从车内的小柜子中找到了太子常用的皿器。
她打开油纸包,把一块热气腾腾的玫瑰形状的蒸糕分成了两份,然后用银针试了试毒,自己先吃了一半。
热气腾腾的香气弥漫在车厢内,清甜和软糯的质感塞满了口腔,顾玉昭开心极了,笑眯了眼。
而裴秀就这么一脸纵容的看着她,眼含三分戏谑的笑意。
顾玉昭微微红了脸,这才含含糊糊的,把试完毒的另一半玫瑰蒸糕,用精致的银叉分出一小块,殷勤的递到太子嘴边:“殿下,您先趁热尝尝罢,试了您就知道,这味道可好了,绝对值得专门跑一趟。”
裴秀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本想训你有约不守、不告而别,但看在还知供奉的份儿,这次便作罢。”
顾玉昭辩驳:“殿下您这么说就不对了,什么叫‘有约不守’‘不告而别’,今日虽然下值早,可我是正经向上官请过假了的!”
“况且,今日见殿下事忙,想也顾不上找我,这才没特意与您说……”
“再说了,咱也没正经说好……每日下值一块儿走呀~”
裴秀含着笑意:“约定俗成的规矩,也是约定。这话可是你说的。”
“既然你不服,那这规矩就今日明确定下,可好?”
“好好好,定下就定下,殿下,快吃,”顾玉昭转移话题,催:“再啰嗦就凉了!”
珠帘内的动静,候在车厢外沿的安喜听得一清二楚。
他忍不住心里嘀咕,太子克己复礼,向来不好口腹之欲,怎么可能吃这种市井小吃……
这顾玉昭也越发恃宠而骄,行事越发不知所谓了。
然而——
帘内传来太子淡声的称赞:“唔,味道确实不错,甜而不腻。”
接着便是那个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嗓音:“是吧,是吧,这糯米制成的甜糕,或是加了薯粉,才能做得这么清爽弹牙……”
糯米?
耳朵捕捉到关键词,安喜心一跳,立刻顾不得别的,噗通一声、跪伏在地,隔着垂落的珠帘,小声谏言:“殿下,还请保重身体,少服用糯米制糕。”
顾玉昭一愣,叉着糕点的手停在半空,又听见安喜絮絮叨叨的讲了缘由,讲了去岁端午宫宴,太子进了一小块糯米粽而腹痛难忍的事。
她这才知道,由于这个原因,在太子的饮食清单中,一贯是没有糯米制品的。
正在她一脸不知所措的时候,裴秀却张口含住她手上剩下的最后一小块糕点,咽尽之后,才慢慢解释宽慰:“这样的热食,并无妨碍,只是冷食需要注意。”
又轻叱内侍:“安喜,勿须大惊小怪。”
珠帘外,安喜跪谏,喏喏应答。
珠帘内,顾玉昭满心愧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讪讪的把已经打开包装的糕点,一个劲儿往嘴里塞。
裴秀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好了,你也不许吃多了。当心难克化。”
“对了,你若喜欢,孤便让东宫开个小厨房,专做此类点心,也省得为一口吃食如此折腾。”
“如何?”
顾玉昭摇头:“谢谢殿□□恤。但是不用了。市井小吃就是要这样啊,现买现吃,排队也好,等待也好。排队的那些折腾,等待的那些时间,也是构成这甜糕好吃的其中一种滋味。”
“嗯,是这样的。”
“况且我也不是天天都爱吃,也不会次次都这么折腾,再说了,每日家里,阿爷和婶婶、全家人都会等我夕食。若是外面的吃多了,回家不好好吃饭,可是要被骂的……”
顾玉昭一说到家里好吃的,就有点停不下来。
只见由窗栏透进来的温暖日光中,太子眉目深邃,眼底有种她无法准确描述的情绪。
裴秀拿过帕子,替她擦拭手上的糕沫。
低垂的眉目,似乎有些落寞。
顾玉昭叨叨不绝的嘴停了下来,脑子一抽,就问:“殿下,您晚膳一般怎么进啊?”
裴秀:“自然只有一人。不若你家热闹。”
昭心一抽,脸上闪过一丝心疼的表情。
裴秀心底微暖,却下意识的流露出三分落寞、四分羡慕的模样。
顾玉昭鬼使神差的又秃噜了一句:“殿下,如、如您不介意,我、我陪你吃好了……”
说完,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啊啊,今晚家里有大餐,她可舍不得错过呢!宫宴都是些什么食谱,味道是什么德行,她还不清楚吗……
再说了,即便是陪伴太子殿下一人用餐,那些规矩也多得要死,多吃几顿她一定会吃出胃病的,跟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那才叫吃饭啊~
她为什么要说出这么为难自己的话呢。
看明白这人的小心思,裴秀主动递了一个台阶过去:“不过今夜我瞧你也吃不下别的了,不若此后,每五日来太子府陪膳一次?也全了卿家意欲报效孤之心。可好?”
昭皱眉,吞吞吐吐:“五日一次、是不是有点太频繁……啊,我的意思是太叨扰殿下了……要不十日一次?”
裴秀笑得直叹气,也学她讨价还价:“七日一次,君子一诺。”
昭慢吞吞:“好吧,七日一次,成交。”
裴秀哄得这人每七日陪膳一次。
心情甚好。
他当然记得上次东宫赐宴顾玉昭,虽然自己因有人陪伴而愉悦,但她用得不算太开心,不若后来在揽月阁,两人饮茶独处那么惬意自在。
因而也就第一日赐了宴,此后也没再宣顾玉昭来陪过;
对裴秀而言,东宫虽然也有寝殿,时有夜宿,但与前朝后宫皆有牵连~各种内务安排,颇有制肘之处,是以非必要不会宿在东宫,而宁愿每日早起奔波。
用餐也是,储君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均有宫规祖制。
他不会为了一餐饭,去做无谓的忤逆和挑战;
那就只有在位于朱雀大街太子府,是他在这宫墙内外,能全然掌控、固若金汤的府邸,才能放心的、容那小郎君如现在这般、肆意笑谈,不忌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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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三枝巷,热腾腾的夕食已上桌。
今日有四月春鲈肥美,并虾蚌河鲜几许,是顾玉昭期待已久的全鱼大宴。
小弟阿奴欢呼着扑上来,讨要甜糕吃。
顾玉昭一只手推开这个小不点,一只手把甜糕举得高高的,摆出一个正经阿兄模样,端肃道:“不行、不行,用完夕食才能吃甜点!不好好吃饭,你阿娘又要训你了!”
阿奴叉腰,气得小脸鼓鼓的:“哼,昭哥哥肯定自己偷吃了,又来管我!不公平!”
正忙着布菜的金枝,低头噗嗤一笑。
顾玉昭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把手上的热糕递给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金枝,然后低下身平视着阿奴,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悄声:“小家伙,除了甜糕,我还给你带了栗子糖,你好好吃饭,吃完我给你,可不准告诉你娘哦……”
阿奴很是满意,伸出小胖手跟顾玉昭拉了拉勾勾。
顾玉昭哄好了小堂弟,左右看了一眼,问:“阿奴,你娘呢?”
阿奴:“上午的时候,隔壁府来了一个婶婶,来找阿娘,在屋子里哭了好一会儿,就把阿娘带走了。”
顾玉昭蹙眉:“带走了?”
阿奴奶声奶气:“昭哥哥别担心,阿娘刚刚使人回来传话,拿了几件换洗衣裳,说这几天要留在那边府里帮什么很重要的忙……”
顾玉昭转头,一个疑问的眼神投向了金枝。
金枝解释:“是隔壁太尉府大房薛娘子的陪房嬷嬷,说上次薛娘子小寿时,由咱府里献过去的双面送子观音绣像被划坏了,来赔罪。又说主母特别爱那副绣像,一时之间他们也找不到合适的绣娘来补,便请了惠娘子过去,偷偷帮衬着修补一下……”
顾玉昭:“有说什么时候让婶婶回来?”
金枝:“说是修补好绣品就回,快则三五日、慢则十来日。”
顾玉昭沉默了一下,转眼见阿奴懵懵懂懂的盯着她,于是赶紧挤出笑容招呼小家伙快快吃饭。
饭毕,顾玉昭吩咐银翘带阿奴回房间休息。
随后叫来金枝细细询问。
原来是如今圣人尊道毁佛的风气,也波及到了各勋贵府中,圣人如今携顾贵妃深宫同修,炼丹做符以求长生和延年益寿,鉴于后宫中还有不少以章太后为首的信佛女眷,因而暂且未明令禁止,只是各项佛寺的供奉档次都调低了许多。
在顾太尉府,自然是以圣上与贵妃的行事马首是瞻。
是以,前不久,顾太尉便下了宗令,大豫顾氏一族全面弃佛投道,从上京顾太尉府本家,至乡野顾姓庶支,统统闭佛改道。
但偏偏顾太尉的继室薛氏,来自太原薛家,崇佛甚笃,言宫里太后尤在供奉,不肯全毁,便与顾太尉起了冲突。
金枝悄声道:“岂止薛娘子的观音绣像被划坏,老太君的佛堂也被封了,老太君气得都摔了碗,如今那府里正闹腾得厉害呢~”
顾玉昭思索,如今天下三分,北齐民间信佛昌盛,道统稀少;而中豫境内道家发源三地占了其二,历来是由以五行观为道场的‘龙虎道’、以天一宫为道场的‘天一道’、以及以云泉宫为道场的‘黄巾道’三道统轮流执掌教首;而南陈宫廷迷信大巫,民间则佛道混杂,并不讲究;
顾太尉的心思,她是明白的,太尉府急于借由此事,向圣上表明忠心,再借此,进一步绑定顾氏与皇权的关系。
可是,太子……却是礼佛的。
顾玉昭捏了捏袖中的多宝手串,那是一串由玛瑙、珊瑚、绿松石、砗磲、唐八棱、天珠穿制而成,并且在皇觉寺开光供奉过的佛串。
更重要的是,这是太子亲手戴在她手上的。
她知道,太子的态度是佛道共存,儒家为先。
只要不危害到朝廷和政令的颁发,如今圣上如何修仙求道,太子都是不在乎的。
但自家却因为与顾太尉府尴尬相连的亲族关系,且住得这么近,崇佛毁道的风气一旦在上京蔓延开来,自己就不得不选择站队。
而这一刻,她却想能拖就拖。
拖到自己能为家人们在大豫挣到足够的生存空间。
顾玉昭来回踱步,思虑了片刻,决定去拜会一下顾太尉。
金枝却伸手阻拦:“九郎君离开之前说了,太尉对你成见很深,早就攒了一肚子气,等你撞上去……”
“况且,这几日老太爷陪顾三太爷道馆打蘸,远在十几里外,若是有什么事,一时半刻也赶不回来……”
顾玉昭却笑:“好金枝,别担心,太尉府不是龙潭虎穴,如今九叔不在,总靠后宅周旋,不是长久之计。”
更何况,她不放心惠娘一个人在太尉府。
即便往日使了不少银子,内宅打点妥帖,但在这种敏感时期,发生了这种事……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若惠娘因此缘故,有所损伤,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金枝却拼命摇头,死拦着她不放。
顾玉昭笑着宽慰:“放心,好姑娘。今晚我一准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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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出三枝巷,步行大约十丈的距离,门口蹲了两个石狮子的辉煌府邸,就是跟随高祖打下江山、荣传三代的赦造太尉府。
荣勋院,顾氏家主见客理事的主院。
此刻,顾太尉正在书房接待一位重要的访客,往来仆从均屏退院门之外,只余二三心腹于书房外伺候。
书房内。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白发紫袍的道人放下茶盏,从袖中掏出三个白色小瓷瓶,道:“这是贵妃娘娘亲制的长寿丸,特赐与府里老太君、顾大人,以及薛娘子。娘娘虽不得闲,却还念着府里诸位,盼府里和和睦睦。”
“另,还请太尉大人记得,无论是远在千里的梁西王,还是宫里的十三皇子,在朝中都需要依仗太尉大人,正在推进的逐佛立道一事,太尉大人还需多多费心。”
顾太尉恭敬的接过,又面朝皇城方向稽礼一拜,回话:“请娘娘放心,顾氏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他顿了一顿,又别有深意的说:“逐佛立道之事,也请国师大人放心。”
然后又递了一个信封过去,笑言:“还请道长莫推辞。”
捏了捏信封的厚度,白发紫袍的道人笑了笑,道:“贫道尤记贵府当年的引荐之恩,如果不是因为与贵府有缘,贫道还只是山间野鹤,哪有今日国师之尊?因此想多说一句话,请太尉大人不要介意。”
“请说。”
“虽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可中州道统有三派之别,‘顾’之一姓也有两家之言。”
顾太尉听出弦外之音,他沉吟了片刻,承诺:“我大豫顾氏虽绝佛奉道,可信奉的‘道’,必定是国师大人的‘天一道’。”
“三枝巷顾宅与我顾氏虽有远房之亲,可细究起来已有三代之远,且顾宅与黄巾道云泉观走得尤近,与我太尉府自然不是一路人。”
“只不过,那顾玉昭甚得陛下亲眼,如今又投靠了东宫,暂时还不太好动手将之逐出大豫……且再等等。”
闻言,白发道人云鹤子满意的笑了笑,说:“顾玉昭的事,倒不急,留他一留,或有用处。”
顾太尉虚心请教:“那小子品行华而不实,不知对国师大人而言,有何用处?”
云鹤子:“顾玉昭在陛下心中,有梦鹿祥瑞一说,只要他不涉谋逆等大罪,陛下对此人的容忍就会多三分,这样的人,若愿弃暗投明,入我道宫,改奉天一道,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顾太尉垂目深思。
他很清楚,对云鹤子来说,自然是以‘天一道’一家独大为行事的根本目的;但对顾氏百年之计,捧出一个出身顾氏血脉的下一任皇帝,才是重中之重;
须知,当今太子母族并不强盛,与顾氏所出的两位皇子相比,所依仗的不过其三,其一是出自中宫正统,其二便是源自先帝建平帝所立下的与陈国的三代婚约,其三便是由皇觉寺了空大师的‘此子明君,业力千秋’的批语;
对顾氏来说,这三点,均有破解之法。
如今贵妃隆宠,诞下十三皇子之后,距离后位仅一步之遥;至于了空大师的批语……若顺应陛下心意,逐佛奉道,那所谓应天批语,也自然无所谓了;
只不过嘛,逐佛奉道,所奉的是‘天一道’,抑或‘黄巾道’,对顾氏而言,效果都是一样的,又何必去做多余之事?
想到这里,顾太尉打了个哈哈,正打算开口,把这事先忽悠过去。
正在此时,心腹来报,三枝巷顾玉昭叩门求见。
云鹤子大笑:“可真是,说不得。”
顾太尉:“此子奸滑,且与云泉观贺勉渊源颇深……若他不愿?”
云鹤子笑了笑:“若他愿,自然好。”
“若他不愿,毁掉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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