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灭口

比起浣衣局这点动静,后宫这边现在要热闹得多。

新妃入宫的第二日本该要在皇后的带领下去给太后请安,但当今后位空悬。

众妃便跟着如今管理后宫的定妃娘娘,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太妃所居住的颐安宫前。

众所周知,太后住在颐宁宫,太妃住在颐安宫。

嫔妃中,有人错愕不已:“怎么不是先去颐宁宫拜见太后娘娘?”

身旁的嫔妃睇了她一眼,声音微冷:“太后凤体抱恙,一早就让人传了消息,免了嫔妃们的请安。”

问话的人面色一红,显然是消息没她灵通。

钟时清站在居中的位置,将这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露声色,飞快地瞥了眼不远处被映衬得有些寂寥的宫殿,心中不无疑虑:

太妃都势大到让太后甘愿避其锋芒的地步了吗?

……

请安的一众嫔妃散去后,颐安宫又恢复了往常的安静。沉水香从香炉中袅袅升起,满室芳香。

内殿的黄花梨雕花椅上坐着一位盛装华服的妇人,正是当今帝王的生母,太妃钟氏。

她阖着眼,面有倦色。

“你今儿瞧着钟贵仪与定妃相比如何?”

祝岚替她揉捏着双肩,力道不轻也不重,闻言轻笑:“钟贵仪是娘娘亲自掌眼选进来的,自是一等一的出挑。只是,钟贵仪在青州之地长大,无人教导,终是不抵定妃娘娘仪态端方,行事沉稳。”

太妃睁了眼,锁眉附和:“旁的不说,这性子确实怯懦了些,处事也欠缺思虑。”

祝岚依旧笑笑:“钟贵仪年岁尚轻,跟着娘娘您多学学就是了。再者,那萧贵仪昨日的行为确实有失妥当,钟贵仪乃仁善之举。”

“仁善?”太妃重复着念了一遍这两个字,忽地冷哼一声,“仁善之人岂能在这宫里站到最后?定妃就是太过仁善,否则哀家也不至于从旁支里挑人进宫来帮衬她一把,平白给她心里添堵。”

这话,祝岚便没有接了。

定妃娘娘是太妃的嫡亲侄女,太妃作为长辈能随意评头论足,她却是万万不能的,且她心里也知道,不论如何,太妃对待这个亲侄女,心里还是十分看重的。

论亲疏,钟贵仪虽不抵定妃,但比起后宫的其他嫔妃,却绰绰有余。

她总归姓钟,与太妃血脉相连,也是目前唯一一个能达成太妃心愿之人。

定妃进宫多年不曾有孕,平日里不知争宠,太妃明里暗里敲打了多次,却始终没有什么结果。

皇长子诞生后,太妃索性递话给钟家,让钟家选一位姑娘参与今年的采选。

遗憾的是,太妃娘娘这一脉没有适龄姑娘,唯一算得上亲近的,只有远在青州的钟时清。

太妃别无选择,只好让钟家夫人将人带进宫,观察了一番,这才勉强定下来。

如今帝王膝下仅有一位皇嗣,可单瞧着皇长子生母许氏的待遇,因皇长子的诞生,一跃成为庆妃娘娘,与定妃娘娘平起平坐后,不止嫔妃们眼红,太妃的心也跟着一颤。

帝王践祚六载,后位一直虚设,朝臣们急,太妃也急。

太妃希望后位上坐着的是钟家女,而不是其他女子,见帝王无意立定妃为后,便暂且歇了心思。

这后位空着总比其他女子坐上去好,至少这宫权攥在定妃手上。

既然钟家女一时没有登临后位的希望,那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皇子了。

太妃需要一个带有钟家血脉的皇子。

定妃生不了,太妃就将希望寄于在这位新入宫的钟贵仪身上。

祝岚心知肚明,只要钟贵仪不触碰太妃的底线,太妃便会护她到底。

性情仁善不代表其他方面的能力不行。

“至于萧氏,也是该灭灭她的心气了。”太妃摆摆手,不以为意,“随她去吧,只要不吃亏。她若是她连个萧氏都对付不了,就当哀家当初看走了眼。”

祝岚静静听着,不予置评。

交谈间,有宫人悄步入殿,附在太妃耳边低语了几句。

待那宫人退下,祝岚方谨慎地开口:“娘娘,出什么事了?”

太妃哼了哼,眼底隐约泛着冷光:“漏网之鱼怕是找到了。”

祝岚顿时会意。

太妃“嗯”了声,示意她停手,语气从容:“你去告诉姚筝,这件事,让她自己解决了。”

祝岚肃容称“是”。

姚筝已经独揽浣衣局的大权,处置一个宫女是轻而易举之事。

至于那串脚印是不是所查到的这宫女所留下的,那宫女又是否瞧见了灭口的那一幕,其实并非是最紧要的。

太妃的目的是杀一儆百,杀鸡儆猴。

是这宫女最好,若不是,见识了这宫女的下场后,谁敢不守口如瓶?

稍顿,祝岚又迟疑地开口:“奴婢听闻,浣衣局的那位邬姑姑已经病了许久。娘娘以为,该如何处置她?”

太妃眸子里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她倒是会审时度势,可惜效忠的人不是哀家——”

她停了停,语气犹如秋风扫落叶般,轻飘飘地落下:“罢了,哀家也不忍心,让她和她的主子孟氏一样,一直病下去吧。”

祝岚深深低下头:“是,娘娘。”

太妃口中的孟氏正是先帝的皇后,如今的太后。

浣衣局

新入宫的主子们换下来的衣物并不多,仙秾和雨帘没花费多长时间便都洗干净、晾晒好了。

做完了手上的活计,仙秾又去找了扶桑和听烟,分走了她们手上的一半衣物。

她一直忙活到金乌西坠,暮色沉霭,才有时间去用晚膳。

仙秾到的时候,宫女们正围在桌子前饭后闲谈,她们声音压得不算低,你一言我一句,谈论着宫里发生的事。

仙秾刚坐下听了一耳朵,便有人将话题引到了她身上:“我听说,昨儿是钟贵仪免了萧贵仪对仙秾的罚跪。”

她们没有避讳仙秾,话音一落,便有几道视线落在仙秾身上,继而有人酸溜溜地道:“也是运气好,遇到了钟贵仪这位心善的主子。”

又有人接过话:“是啊,钟贵仪可是太妃娘娘家的人呢。”

话题自然地过渡到了钟贵仪身上。

“如此一来,钟贵仪岂不是得罪了萧贵仪?”

“钟贵仪有太妃娘娘和定妃娘娘作为倚仗,还怕萧贵仪不成?”

这话引起了不少人的附和。

太妃娘娘自不必说,如今掌管后宫的定妃娘娘按辈分算是钟贵仪的堂姐呢!

余下的话,仙秾便没仔细听了。

草草吃了几口后,她就放下筷子,默默将所坐的桌椅收拾了干净,安静地离开吃饭之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此时的屋子里只留了一只蜡烛,静悄悄的,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扶桑躺在床上,显然已经睡着了。

仙秾没有打扰她,小心地将盥洗之物放在盆里,到院子里打水漱了口、净了面,才重新回到屋内躺下。

枕头下的瓷瓶硌到脖子时,她才陡然想起什么。

仙秾掀开被子,瞧了眼自己的膝盖,青紫斑驳,瞧着很是瘆人。

她是女子,自有爱美之心,昨儿一时间忘了涂抹,今日又忙碌个没停。想了想,仙秾还是打开瓷瓶,咬着牙细细在膝盖周围涂抹了一番。

膏药没什么古怪难闻的气味,隐约还带了点香气,药性也温和,被涂抹之处清清爽爽的,煞是舒服。

不愧是御赐之物。

仙秾在心里感慨一番,倏然一怔。

说起来,她入宫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天颜。那么昨日,帝王怎会将目光施舍到她身上,还特意赐下药膏?

难道是程观?

可她这个渺如尘埃的宫女,有什么值得御前红人程观怜悯或是示好的?

仙秾百思不得其解。

思来想去,没多久,她就沉沉睡去。

后半夜里狂风大作,瓢泼大雨骤然而至,噼里啪啦地砸在窗子上。

仙秾由梦中惊醒。

屋内的蜡烛已经燃尽,窗外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但估摸着这会儿当有卯时了。

仙秾抹了一把后颈,一手冷汗黏黏糊糊,虽也想不起夜里做了什么梦,但总归不是什么美梦。

相隔一臂距离的床上,也想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少顷,一道叹息声自扶桑口中呼出。

“扶桑……”仙秾下意识地想同她说话。

蜡烛亮起,映照出扶桑过分冷漠的面容。

仙秾倏地噤声,她再是迟钝,这时也察觉了扶桑对她的疏离。

她咬住舌尖,在扶桑的注视下低了头。

扶桑看了她良久,想等她道歉,等她给出一个解释。

可惜,结果仍叫她失望。

扶桑收回视线,冷嗤了一声。

互不干扰地收拾妥当后,扶桑率先一步走出屋子。

用过早饭,仙秾按照昨日的约定去找雨帘一道去引泉湖浣衣,院子里有人见她干站着不动,不禁刺了句:“别在这偷懒!”

仙秾看向她,想起正好这人与雨帘同屋,她抿了抿唇:“银妆,你方才可瞧见雨帘了?”

“雨帘?”银妆眉头极快地一皱,“说起来,我一大早就没见到她。”

一旁的宫女搭腔:“我好像瞧着她往外头去了,该是去引泉湖了吧,她不是一直都喜欢去湖边打水么?”

仙秾向她道了谢,端着盆准备去湖边寻人。

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的心忽然跳得极快。

就仿佛,有大事要发生似的。

“啊——”

正在这时,有一宫女神色惊慌、跌跌撞撞地跑进院子,声音满是恐惧和颤抖:“不好了!”

“……有人、落水了……”

此时正是浣衣局宫女们用过早饭,开始做活的时候,听到这动静,一院子的人都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素裹,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了,怎么了?”

仙秾离得近,将摇摇欲坠的宫女搀扶住,听她哑声道:“雨帘落水了……”

她说得含含糊糊,但仙秾立即抓住了话里的关键字眼。

她瞳仁一震。

雨帘、落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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