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瞧瞧,四妹还当真了,你伯母没那个意思,就是关心你,问问罢。”
陌阳浅笑着,抬了抬手。“二姐喝茶。”
何夫人和陌笙跟着勾了勾唇,端起茶喝,浅品了几口,陌笙道。“四妹可知过几日的薛家在城郊设的狩猎?”
“狩猎?什么狩猎?”
“四妹不知?”她将茶杯放下了,缓声道。“想是二叔担心着你的病便没告知吧。四日后薛太尉家的那位少将军将在城郊山区设狩猎宴,京都里有些脸面的小辈都会去,我们陌家也在受邀范围,能骑马就行,听说还准备了不少彩头,其中有把长/枪,是薛老生前的挚爱。”
在平昌时陌阳便听说过薛家,她可能不了解何家和陌家,但是薛家的事迹在西黎却是人尽皆知的。
太尉大人的父亲薛老生前是举世闻名的西黎战神,不管是律法森严的北晋还是兵甲天下的南唐,听见薛老的名字都是闻之色变。
所谓战神,伐而无畏,退而守忠,薛老一生立下战功累累,杀人无数,摆到朝堂之上时却是退功交兵符,不求任何爵位功章,甚至为了拒功顶撞皇族天家,最后落得人皆厌弃的地步,天家对他也是十分不喜。
可是细数薛老将军的一生,旷世神功以安西黎,黎国如今的安稳繁华,一半离不开薛老,即使做官做到那般地步,在百姓和他国人眼里,他也无疑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大英雄。
说到底,他这般作风,不过是为了保全薛家不至于功高盖主罢了,这个世间很难容得下完美无瑕之人。
薛老曾说过:“我守护的是西黎的百姓,我是百姓的兵,不是官宦文臣的兵!”
不受朝廷待见的薛老病逝,儿子虽然接了太尉的职,但是薛家在京都的关系依旧单薄,遭人冷落,这种狩猎的用意不用多想,是为了多交际些朋友,长辈时门庭清冷,后辈们就需努力些。
现在京都里的小辈们,大多都是听着薛老的光荣伟业长大的,这把长/枪的诱惑力可想而知。
对于陌阳来说,比长/枪更大的诱惑是薛家男儿,陌阳对薛老的事迹十分憧憬,对薛家子弟也抱有很强的好奇心。将门子弟,英姿飒爽,该是十分帅气。
“可是,我不会骑马……”
陌笙掩唇浅笑。“这个不要紧,有诸多的姑娘家都不会的,就是去凑个热闹,看看俊俏儿郎,那薛家少将军还能赶人不成。”
何夫人轻嗔了陌笙一眼,只是那神色倒是带着笑的。
“四妹若是有意,四日后我俩结伴,一道去。”
“好。”陌阳自然是愿意的。
三人又闲坐了会儿,喝了盏茶,谈了会儿笑话,说了说当下流行的缎子面首,何夫人和陌笙便告辞了。
下午接近傍晚间,蓝姨娘着人来询问有没有缺什么物件用。
“四姐儿缺什么尽管说,姨娘说了,四姐儿院里啥都不能缺,全都备最好的。”
陌阳表示感谢,那人临走前,面色突然有一瞬凝重。“四姐儿院里缺灯烛吗?”
“不缺的,前几日向管家提了不少。”
“晚上多燃几盏,灯烛府里有的是,不用省着。”
陌阳点了点头,目视着那人离开,那身影在视线里消失后,她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人是蓝姨娘身边伺候的丫头,跟蓝姨娘从娘家陪嫁来的,在陌府里已有十几个年头,算是府里的老人。她这一趟让陌阳心情不太好,前几次问候,蓝姨娘都是带着陌述过来坐坐,顺便问问缺不缺东西,如此特意派人问一遭却是没有过。
而且她是如何知道自己怕黑的?除了竹雀和几个贴身伺候的丫头,府里没人知道才对。那句话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
送走了人,陌阳回卧房扫了屋里一众丫头一眼。
晚间洗澡的时候,房中只留了竹雀一人伺候,陌阳泡在浴桶里,闭着眼睛静坐着。“我送你的那支‘仙女棒’还在吗?”
竹雀往浴桶里撒了些花瓣。“回小姐的话,在的。”
她浅笑着嘱咐道。“好好留起来,这东西很贵。”
竹雀也跟着笑了笑。“好。”
过了稍刻,天彻底黑了下来,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今夜的天不甚晴朗,月光单薄,看起来有些冷。
“呀!奴婢忘了点灯烛,小姐稍等片刻。”
陌阳淡淡的点了点头。“去吧,快些回来。”
“是。”
竹雀离去后,陌阳盯着房梁木有些发愣,房中只点了一盏灯,常日里怕引人怀疑多余的灯都会在晨起时收起来,等到夜深下去,院子里静下了,才将灯拿出来。
若是有意,蓝姨娘又是从何而知?她回府算起来也没多久,若不是有心探查,传不到蓝姨娘那里才是。难道管家是蓝姨娘的人?可是瞧着不像,管家是忠于老夫人和陌昂之的,忠于一个姨娘不大说的过去,于他的未来也没什么好处。
一丝愁绪爬上眉梢,不知不觉间,水有些凉了。
“竹雀?”
无人应答。
她皱起了眉头,往木桶里面缩了缩。
夜色越发深了,灯烛摇曳时突然啪的爆了一声,陌阳被吓的不轻。
突然,由远及近,窗外传来了一些声响,陌阳想是竹雀,又唤了一声,却无人作答。
“何人?”
依旧没有回应,一阵小风从窗缝吹进来,吹的窗木响了两声,那声响逐渐清晰,仔细听着像是女子的哭泣声,哭声凄凉,越来越近,最后几乎只有一窗之隔……
陌阳唰的一声站起身来,抬手拾起衣架上的白色内衫裹在了身上。
一阵水声过后,趁着摇曳的烛光,她突然推开了那扇窗子,直接一把拽住了窗边哭泣的人的衣服。“你是何人?”
那人一身白色的衫子,长长的黑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皮肤冷白,看起来吓人的紧,陌阳向来不信这些,尽管不信,那抓着她衣服的手还是有些僵硬,越发冰凉。
这人的装扮,看起来的确渗人,但是她知道,不管多害怕都不能松手。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一下子慌了神,迫切的想逃跑,挣扎着掰陌阳的手。
这样的举动,确认是个人无疑了,手上的力气便加大了几分,将她紧紧的拽在窗前。“说!交代清楚了从轻处置,为何在此处作怪。”
那人还想反抗,陌阳另一只手拽过了她眼前的头发,一把掀到了后面。
“小禾!?”
小禾是她几个丫头中的一个,性子内敛老实,做事虽然不够麻利却很仔细,陌阳倒是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她声音打着颤,结结巴巴的。“小,小姐……我,我也是被迫的……”
陌阳虽然怕黑,但是并不是怕鬼怪,她只是害怕一个人,害怕过于寂静,听见了哭声,她心里下意识就觉得是有人故意而为,下午蓝姨娘身边人古怪的嘱咐,竹雀的突然消失,与现在平白出现的人,一切都显得顺风顺水。
她的院里有别人的眼线,且还不只一个。
陌阳将人拎进屋。“且说说看,有什么苦衷。”
其实她不说陌阳心里也有了些猜测,这样拙劣漏洞百出的手段,整个陌府里,只有高夫人肯下这个功夫了……
“是三房,三房的高夫人,高夫人说……”她结结巴巴的道。“高夫人说让我汇报小姐的一言一行,起初我是不肯的,可是……可是她拿我家里的老母亲威胁我,还说不会害小姐,只是看着小姐……”说着说着,话里带了些哭腔,她是真的害怕了。
“所以呢?这又是哪出?”陌阳慢条斯理的穿着外衫,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
“高夫人知道了小姐怕黑,就,就让我扮鬼吓一吓小姐……”
话罢,小禾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头。“小姐饶命,小禾知道错了,小禾再也不敢了……”
陌阳有些汗颜,这样拙劣又幼稚的行为,怕是称为手段都称不上,着实无趣。
她抬眼瞧了眼外面的月亮,漆黑的夜晚看起来冰凉,窗外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她穿好了衣服,淡声道。“起来吧,陪我呆一会儿。”
烛影摇曳,将二人的身影映在窗纸上,香炉里的香萦绕在鼻尖,带着些许清竹味,整个屋里,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十分清晰。
小禾抬起眼望着陌阳,一双水灵的眸子暗含波光,似是疑惑不解,似是不可思议。
小禾瞧见,眼前的人虽然第一眼看上去威严淡然,但是细细观察却并非如此。陌阳单薄的身子披了一件红色的外衫,里面的衫子随意的在腰间打了个结,头发是湿透的,脖颈间还挂着两滴水珠,一双琥珀石一样的眸子盯着窗外看,眉目浅浅的皱了,眸中竟有几分不安和恐慌,长长的睫毛颤了又颤。只见她樱红色的唇轻起,淡声说。“竹雀现在回不来吧,你且陪我呆一会,明早跟我去见老夫人,我不会为难你。”
声音平静,听在心里却莫名的让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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