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大战前夕

下月初一皇宫之内有件大事。

谢淮安为已逝母妃肖贵妃翻修的坤宝宫重建落成,届时宫内将举行一场盛大的祈福典礼,更有上谦寺妙智法师带领众僧人入宫做佛事,祈愿求福。

是以谢淮安不得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天机营,与陆之凡回宫筹备典礼诸事。

乾华殿廷议时,礼部连同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负责此事的各级官员皆汇报了仪式的筹备进展。各人汇报之后,亦将各部需要协调解决的问题一并提了。每提及一个问题,立于龙椅一旁的司礼监太监张骋便开口施令,一番部署下来,俨然一副他才是秉国掌事的主子的嘴脸。

坐在龙椅上的谢淮安与往常一样,面上无动于衷,反正众人也习以为常,他们的“便宜”皇帝,合该被张公公揉圆搓扁。

待议事的众臣退下后,陆之凡从大殿阴暗的角落里闪身出来,面色鲜有的严肃凝重。踱步至谢淮安跟前,倾身凑到处境艰难的年轻皇帝耳畔:

“佛事非上谦寺来做不可吗?”

谢淮安眉心紧了紧,压嗓道:“妙智法师于先帝时已进宫主理佛事了,这么多年宫内无论是庆典活动还是燃灯祈福,从未换过寺院和法师。”

“妙智法师想来已被八王爷和张公公笼络,上回固安长公主在上谦寺险些被掳就是证明,他们又怎会放过入宫礼佛这个难得的机会?”

思及谢淮宁,皇帝有些悒悒。若不是自己无能,又怎会让唯一的妹妹山高水长的嫁与野蛮外族?今生今世不知能否再相见,唯一欣慰的是他派出的大乾使团回来说她在那里生活甚好。

谢淮安沉默了良久才抽回思绪,开口道:“阿令那边怎么说?”

“阿令和他的人在上谦寺周围守了几日,方才来报说八王爷日前在寺内为他的外祖母捐了间功德室,近来便名正言顺地隔不了两日就往寺里跑。”

“哼,生前未见他如此孝敬。”

“陛下,所有巧合皆是蓄谋已久,他早不捐晚不捐,偏偏这个时候捐,无非是怕自己频繁出入上谦寺被旁人看了去起疑心。”

“看来不日真的要大战了啊……”谢淮安面上神情极是复杂,能否守住大乾的江山社稷,成败在此一举,他自然想准备充分,至少天机营的亲军应再多训练些时日。

不过拖得越久,他暗操亲军的事恐会被人嗅到端倪,难免横生枝节。加之他尚有一丝私心作祟,亦想陆之瑶早些回京。

大战之后,朕定要好好待她。她不是说不知何时能做好准备、迎接新的感情么?那朕便等好了,日日在她身边陪她等。可若等不到呢?

所有的事皆在谢淮安脑中浮现,直逼得他快要爆炸了。他闭上眼,几不可察叹了口气,再睁眼,转面向着坤宝宫的方向:

“坤宝宫的监造太监和工匠处理妥善了?”

“连其家人都暂送至灵鸦寨安置了,由何家军亲自看守,不过臣已向何光交待,他们并非囚徒,只是暂时限制活动范围,何将军定会善待他们。大战之后,这些人便可重获自由身。”

——

沈庸近日都将自己锁在屋内不见人,一日三餐皆由左邻右里送到门口,沈时澜又日日往上谦寺里钻,根本顾不上留意他的好大侄儿在做甚。

左邻右里颇为担心主子,自打与陆姑娘分开以后,沈家小爷便一日消沉过一日,本就羸瘦的身体更是弱不胜衣。不过前些日子他出了趟门,也没说去哪儿,只是要左邻右里二人不要跟着,回来似乎精神好了些许,至少三餐都是勉强吃些的。

之后沈庸便关起门来足不出户了,更叮嘱二人勿要打扰,他不见任何人。偶尔屋内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起先左邻怕他出事,壮着胆子敲了门询问,却被前来应门的沈庸黑着脸训了一顿,随即咣当一声甩上了门。

“看清里面的东西了?”右里凑到左邻跟前来问。

左邻哭丧着脸:“没,你没见主子只将门开了一道小缝吗?怎么可能看得到。”

右里咂嘴:“啧,那你这顿训不是白挨了。”

“还不是你让我去敲门的。”

“我怎知你那么笨的,居然连根毛都没看见。”

沈庸在屋内敲敲打打了整三日,左邻右里便在院子里轮流守了三日。第四天一早,只听屋门被哐啷一声推开,沈庸出现在门前,游廊下正昏昏欲睡、等着接班的右里闻声吓得跌坐在地上。

右里忙不迭起身来到沈庸跟前:“小爷您可算出来了,小的们怕您出事呢,您有何吩咐?”

沈庸熬着一双红眼,打着哈欠懒懒道:“左邻呢?”

右里也不自觉跟着打了哈欠,嘴张了一半方觉失礼,又赶紧合上了:“昨儿前半夜守着您,后半夜换了小的他才回去睡,眼下应是正在睡梦之中。”

“喊他起来,你二人一齐到我屋里来。”

“小爷……您……不成先用早膳罢。”右里听闻沈庸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再看他一脸憔悴,便知他必是一夜未眠。

“都什么时候了还用早膳。”沈庸冷哼一声转面回了屋,“速度。”

右里只得小跑着去叫左邻,他家小爷近来不仅是消沉,脾气也急躁了几多,连左邻这块木头都说,陆姑娘人走了,也一并带走了小爷的快乐。

左邻右里来到沈庸房内,却被眼前的情形吓得不知所措。只见地中央停着一架沈氏用于城内短途运输的四轮手推车,也不知小爷是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车推进屋里来的。再离近了仔细端详,又与沈氏平时用的推车有所不同。

那车的轮子比一般的推车要大,可车的底盘似乎更低,距离地面也近些。

“你二人,进去我看看。”沈庸话音刚落,便伸手从上面将推车底板打开了。原来底板下还暗藏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

左邻右里虽是心下疑惑,可也不敢多言,只得依令抬腿迈了进去。

“坐下。”

二人又在暗格内坐了下来。

“甚好。”沈庸又将底板盖了回去,用手摁了摁,盖得结结实实,严丝合缝,便长舒了口气,自语道,“可以,就靠它了。”

“小爷,你这是做甚?”暗格里传出来的声音瓮声瓮气。

沈庸颇为满意地绕着车子转了两圈,才打开底板,将左邻右里放了出来。

“左邻,夜里将车推送到城东沈氏运输的车行,陆之凡会在那里等你,你且将车交给他。”

“右里,去沈氏的铺子多准备些插于推车之上的沈氏标志旗。”

方才的发问小爷已置若罔闻,眼下左邻右里哪还敢再赘言,领命退出去了。

沈时澜也是有意思。为了在人前显示他与朝廷沾亲带故,软磨硬泡张公公,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的送了一大车到承恩寺,张公公才答应帮他疏通了光禄寺的关系,给沈氏揽下了坤宝宫祈福大典所需的一切物资运输的活儿。

沈时澜算盘打得啪啪响。运送大典物资岂是一朝一夕就能运完的,前前后后怎么得一周时间。在这期间,他沈氏的车队呼呼啦啦进出皇宫,京城的百姓谁看不到,届时沈氏与朝廷就算扯上关系了,这广而告之的宣传效果怎是那一车贿赂礼能比的?

陆之凡恰是利用沈氏入宫的机会,计划将天机营的将士分批运送进宫。

沈庸在详细研究了自家运输车的构造后,经反复调整和修改,在车底加了暗格,将其改造成了能藏人的车辆。

陆之凡又从宫中找来一批靠得住的木匠,按照沈庸打的样,将听命于沈庸的城东沈氏车行的推车加紧进行改造。

到时,藏着亲军的沈氏车队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入宫。车的改动一般人很难看出,加上车上皆插了沈氏运输的旗子,宫内士兵自不会阻拦。至于亲军入宫之后,陆之凡自然会将他们埋伏好。

埋伏的地点,便是即将举行祈福大典的坤宝宫。

早在建造之初,谢淮安已让人在地下挖好一间超大密室,大得足以容纳天机营所有士兵。此外,在修建挖坤宝宫的地下密室时,还一并挖通了皇宫内几条密道,分别通往御花园、乾华殿和宫门之外的一处宅院。

远在不知名的山坳中的天机营将士亦开始往京城进发。唯恐目标太大,他们只得分批次前来,待到了京城,陆之凡再将他们散落安置于各客栈、酒楼、宅院等藏身之处。

严行带着第一梯队的士兵已先行出发,陆之瑶和宋念则最后一批离开营地。

陆之瑶坐在驶往京城的马车上,将头探出窗外,最后望了眼天机营紧紧关闭的大门。

对面的宋念突然没了惯常的冷静和运筹帷幄,说话的声音仔细听来竟也有些颤抖:“阿瑶,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现在不说,我怕日后也没机会说了。”

陆之瑶知她要说什么,于是不忍去听:“念姐姐你不要……”

宋念努力克制住翻涌而上情绪,深吸了口气。

“先听我说完。带兵打仗是我从小的梦想,战争有多无情我自是知道,我亦无悔战死沙场。倘使这一天真的来了,还请妹妹不要难过自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还要谢谢你帮我实现梦想。”

陆之瑶有些急:“严大人不是不让你上前线吗……”

“我做不到。将帅不身先士卒如何带兵?”想到严行,宋念轻笑了一下,“想必严大人会冲在最前面,到时候我定会与他并肩作战。”

陆之瑶的眼泪在眼里打转,她移坐到宋念身畔,将头靠上她的肩膀。

“害怕了?”宋念低头捏了捏陆之瑶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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