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番外1

我叫黄三娘,是黄鼠狼修练成精,已有千年道行,不久我便要经历九雷劫。若是渡过,我将得道成仙,若是渡不过,我便要重新来过,等待下一次九雷劫。

落霞山地处偏僻人迹罕至,最适合修练,我在山中寻到一处荒废很久的破屋,准备突破。

那天九雷劫如约而至,随之而来的还有倾盆大雨,我不敢懈怠,运起所有修为只为挡住这九道天劫,只要我能撑过去,我便能成仙得道入天宫,身带金光手持玉牌加入编制,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叫我是妖精,而会求我保佑他们平安顺遂。

为了这个愿望我拼命修练一天也不敢放松,父母兄弟姐妹一个个都死在了我的前面,我劝他们和我一起修练,他们却笑我痴妖做梦!

我不信,人能成仙,有的智商高的妖也能,为什么我这只黄鼠狼就不行呢。

第一道天雷从天上劈开,穿过屋顶,直直击中我的天灵盖,我运法挡住,却是忍不住从嘴里吐出了血,我一时不查修为大乱,天雷却是没有给我喘息的机会,又劈下一道,我咬牙运足剩余所有法力,却不曾想这第二道天雷比第一道更加毁天灭地,竟将我直接打回原形,连我一身黄毛都烧得焦胡,身上脸上也都是血肉模糊,我的修为瞬间泄得干净,我也没有力气再去运法疗伤,好像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等死——成仙好难,千年的修为都不足以抵挡。

还好天雷没有再来,好像它已经知道我命不久矣。后来我也曾暗自侥幸笑道当时幸好天雷没给我补上一刀,不然我这一辈子再也遇不上那人。

正当我气息奄奄之时,破屋中闯进一人,我听见他的气息很急促,应该是在行走中急于避雨才跑到这里来的。

我的原形他一眼见到,我不奢望他能救我,更害怕他因恐惧而杀我。不管如何,我当时的脑袋里很乱,更多的是盼望着老天开眼让这个人能救救我。

我知道世人一向嫌恶黄鼠狼,说我们是小气爱记仇的动物。可是,试想若是你自己做了对不起旁人的事,还不允许别人来报仇,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们黄鼠狼也一样,既然人人都一样,凭什么把这“小气记仇”的名声按在我们黄鼠狼身上。

那个男子似乎被我吓到,在原地纠结站了好长的时间,才下定决心走近我救我。

他先是探了我的鼻息,估计是看看我有没有医救的必要吧。很快,他从怀里不知掏出什么药粉一点一点撒在我的伤口处,我开始感觉伤口很痛,痛完之后又觉得伤口开始变得清凉,减轻一点灼烧感和痛感。

那个男子好像一刻也没闲下来,刚敷好药,又捡了破屋中的破碗烂锅,从外面接了好多雨水回来烧。

幸好破屋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干草干树枝。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引得火的,只是火堆离我不远,我能明确感受到火焰照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想一想这一千多年,我还从来没烧过水呢,我要是渴了只会去找泉水喝,清清凉凉、冰冰爽爽,多么美滋滋。

很快罐子里的水开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冒泡声,和外面的雨声和在一起,倒是引发我心中一股苍凉之感。

我知道凡人都喜欢烧水泡茶叶,然后喝茶品茶,只是不晓得连在山中他们也得烧水喝茶,这般讲究,应该不是普通人了。

然而我想错了,他烧水并不是为了自己,他把烧好的水晾凉全部喂给了我,一点一点用帕子弄湿,绞进我的口中,温热的水流淌过我干涸的口腔,一点点浇灭天雷残留在我体内的余火……我承认我头一次感觉到被人悉心照顾的感觉会是这样温暖。

我的心好像融化了。而在此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心脏的位置。

不久外面的雨好像停了,我嗅见外面新鲜空气和叶子的味道,忽然渴望那些能够自由自在奔跑的日子,活着真好。

世界安静下来,我还在昏迷中,我害怕雨一停他就会走,我甚至想让老天爷再下一场雨,把他留住,哪怕再多留一会儿也行,至少能让我看看他的样子,好让我记住他。

“你好点了吗?”

好点了,好多了,没有你我已经死了,我在心里喊,一时忘了我现在没办法回答他。即使我醒来我也不能开口跟他说话,否则他会吓死的。

“你怎么弄的这一身伤啊?被人捉住烤的吗?真是可怜。”

人怎么可能抓得住我?我在心里暗暗得意。

“你拼死逃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放心,我陪你过了今晚再走。”

谢谢你,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我暗自下定决心,这个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你这个小家伙,看久了还真有点可爱,长得和小猫咪一样。”

哼,猫咪怎么能跟我们黄鼠狼比?我们黄鼠狼是有点怕狗了,但是论起颜值身材,我们还没怕过谁,尤其是身体柔韧度。

“天色有点晚了,我再捡点柴过来,铺些干草,今晚只能委屈你和我一起将就一夜了。”

不委屈不委屈,一点儿也不委屈。

“我这里还有几块绿豆糕,等你醒了再给你吃吧。”

不用了,我不吃,你自己还饿着呢。我虽然在昏迷中,但是喉头却真实地哽咽住,原来这就是被人挂念被人在乎的感觉吗?

这一刻我忽然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留,我对他心生钦慕,他对我心细周到的这一刻。

“夜深了,外面星空好美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美的星星呢。”

夜当然深了,我都听见虫子叫了,大雨过后的夜星最净最美,拜月祭星,这是我们黄鼠狼最爱干的事情了,谁比我们还懂呢。

“夜空深似海,碧宵星如沙。蛙声和虫鸣,微风送信来。”

耳边渐渐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我猜他已经睡着了。我开始试试在周身运转法术疗伤,法力一点点回来,虽然比不上从前,但我有信心今后能更上一层楼。

我整整运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早,我的四肢已经能行走了,我起身仔细看了看我的恩人,用心刻下他的眉目,我嗅了嗅旁边他说要给我的绿豆糕,咬住包装的帕子,找到了一个地方藏了起来。

然后我又悄悄躺回原地。

“喂,你怎么样?”

我假装闭着眼睛,感觉到他又探了探我的鼻息。

“气息比昨天好多了,看来我还有做兽医的天份,昨天的医粉是医人的,效果这么好,我再给你敷点。”

谢谢你。

“我马上要走了,我失踪了一夜,我的父母肯定急坏了,我得走了。”

好,恩人!请一路平安,等我伤好,我会去找你的。

等他走后,我迫不及待地拿出绿豆糕,打开布包,里面叠了四五块方方正正绿绿莹莹的豆糕,旁边还有好些碎渣,我如获至宝,放在一旁看着,舍不得尝一口。

三天后,我的伤已然大好,便回了黄鼠狼的族地看了一看。

族人知我渡劫失败,似乎已在意料之中,三三两两地宽慰我几句,又说了好些话鼓励我,毕竟能走到这一步的黄鼠狼只有我一个。可是这些话我早就听得厌烦了。

我寻个理由便借机离开。此时我已能化形,便大摇大摆到城里四处搜寻恩人的味道,终于锁定在城南张府。

从那时起,我便天天隐身守在他家门口,他出府我一路跟随保护,他进府我陪他点灯夜读。

整整一年,我发现这样的陪伴已成一种习惯,而且我觉得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去思念他,不见他时寝食难安,见他时脸红心跳。

我一度认为自己害了什么病,直至他的父母要给他说媒订亲,在我了解了这四个字的含意时,我再也忍不住了。

在他一次出府时,我乔装成一个受伤女子,他果然救我又果然细心照料我。如所以的故事开头一样,他娶了我。

七年间我们琴瑟和鸣,感情甚好。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公婆的积冤越来越深,他们求我让他纳妾。

当时我只说纳妾可以,分享丈夫不行。二老被我气得大骂我不孝,他护在我身旁,对着我说一辈子有我就够了。

我心里既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他心中只我一人,难过的是他夹在父母与我之间,让他为难伤心。

我知道我已深陷不能拔,可是我愿意啊,这世间若是还有什么我不顾一切的,那便是他的心。

公婆在那一次争吵中像是丢了活下去的希望,一天天孱弱下去,我拼了命寻人参灵芝为二老续命,可他们还是在两年内接连辞世。他的心情越来越差,夜半惊醒哭泣,却从来不舍得对我发火。

终于我花了三年力气用了千年修为换来了一次怀孕的机会,他果然喜极而泣,说这个世上有了我们爱情的结晶、他生命的延续。

我乐他之乐,悲他之悲。我要尽我所能将孩子生下来,与他共度天伦,让他安享晚年,让他来世衣食无忧。

故事的开头很美,短短十年已比千年的日子轰轰烈烈,我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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