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春来从阿巴嘎旗来到了陌生的锡林浩特,在无处投奔的情况下又住进了路过的时候,曾经住过半个晚上的那个洗澡的地方了,一天交上两角五分钱能在里边洗澡可以自由出入,到晚上十二点关门以前离开就行了。白天的时间春来在大街上东奔西走到处打听用人干活的地方,饿了的时候就买张麻饼填充一下肚子,天黑了以后回到那个浴池大厅里找个地方睡上一会,到夜里十二点钟浴池关门的时候再背上行李卷离开那里,在大街上找个不引人注意的能避风的墙角靠着,望着天上的星星流着思念亲人的泪水熬到天明。等到八点钟浴池开门以后再把行李卷寄存在里边,跨着上学的时候天天背着的那个旧书包,到大街上到处转悠着打听用人干活的地方,连续七八天的每一个后半夜,都在大街上有墙角的地方坐着熬到天明的。春来记录下当时的处境作为日记,写的是:娘生春儿在故乡,相依为命伴身旁。为求温饱来草原,抛下慈母在故乡。别时凑的单程费,破釜沉舟迫自强。浪迹草原无投奔,天做大厦地做床。半夜依墙难入睡,泪眼望星盼晨光。长夜难熬心欲碎,苦无诉处念亲娘。春来不怕千般苦,愿洒血汗草原上。不达目的不罢休,不辱苏门好儿郎。”时间是一九七二年的旧历八月初七日。春来在大街上转了八天后八月初八的上午,转到了锡林浩特后边的大庙一带,在大庙院子门前看到一个大牌子上写着“阿巴哈纳尔旗人民来信来访办公室。”春来在那个大牌子跟前停下了,犹豫了一会就大胆的闯进去了,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姓杨的干部接待了春来,他看过春来的移民介绍信又问了春来住的地方以后,对春来的处境深表同情,就从一个本上扯了一张到锡林浩特劳动调派所去找活干的推荐信,盖上公章后交给了春来,让拿着他给的那张推荐信到锡林浩特劳动调派所去找活干。春来在杨叔叔面前说了几声谢谢,然后就离开了杨叔叔的办公室打听着找到了那个地方,锡林浩特劳动调派所在四间通串的房子里,房子里站了好多人都是去找活干的,分配干活的两个工作人员坐在两张办公桌里面,春来也站在那些找活的人当中。锡林浩特打井队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劳动调配所急着要几个去给他们挖红胶泥的人,劳动调派所的两个工作人员分派了几次人,去找活干的那些人都知道挖红胶泥的活费劲不好干,就没有一个愿意去干那个活的。调派所的那两个人对着去找活干的那些人问:“你们来找活干的这些人,有谁愿意跟着刘队长去挖红胶泥啊?”喊过以后并没有人撘话,春来说:“我愿意去。”调派所的人说:“好啊小伙子,那就是你啦!你到前面来让这些人都看看你,我现在当着大伙的面对你说,挖红胶泥这个活是不好干,刘队长已经来要了好几天人了,就没有一个愿意去干这个活的。你先去干着,等你把这个难干的活干完以后,再来找活干的时候,我们两个一定给你安排点好活干,你算是给我们两个解决难题了,我们两个已经记住你这个小伙子了。”打井队去要人的那个刘队长说:“我都连着来了好几天了,想从你这里多要几个人,趁着现在的天气还不太冷,去把我们挖红胶泥的计划完成了,你们就给我找了这么一个不知深浅的小伙子,看上去高个子方脸盘浓眉大眼的倒是一表好人才,细皮嫩肉的象个大学生,干得了干不了挖红胶泥的那个活?现在还很难说,我先把他带回去挖着看情况吧,我带着他走了以后,你们两个还得给我再继续找人。”劳动调派所的人说:“刘队长,这几天你来了以后也都看到了,不是我们两个不给你找人,是这些人谁都不愿意去干你们那个活,我们两个能有什么办法?就让这个自己站出来的小伙子跟着你去干吧!”春来离开家乡已经是二十二天的时间了,终于找到能卖力气的地方了。刘队长推着自行车跟着春来到了浴池门口,春来从里边背上自己的行李卷,跟着刘队长到了锡林浩特西郊一带。在去往阿巴嘎旗的那条土路北边约五十米处,立着一个打机井的铁架子,打机井的机器在架子下面轰动,有部分打井工人正在那里忙碌着。井架子几十米外有一个很大的新蒙古包坐落在那里,刘队长把春来领到了那个大蒙古包里,让春来放下行李卷以后他说:“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个大蒙古包里,和我们打机井的工人住在一起吃在一起了,我们的工人一天吃三顿饭,每个工人一顿饭是半斤干面的一个馒头吃的是大锅菜,你和我们工人的待遇是一样的。王发是给这里的工人做饭的,到吃饭的时候你找他就行了,他现在出去了,他回来以后我给介绍一下你们就认识了。”刘队长又用手指着蒙古包里的那些行李说:“这些行李都是我们打井的那些工人的,有一部分工人把行李放在这里了人并不在这里住,大部分工人下班以后都骑着自行车回家,住在这里的只有三四个人,他们都是没有自行车的,你在这个大蒙古包里可以随便住。”正说着,进来了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那个人就是做饭的王发,刘队长介绍他和春来认识了以后从蒙古包里出来,在放工具的地方找了一把铁锨让春来扛着,把春来领到了自然路南边的一片芨芨草滩里的几个大深坑跟前说:“这些大深坑都是以前挖过红胶泥的地方,挖得越深红胶泥的质量越好,这种红胶泥非常粘很难挖,挖出来的红胶泥是按立方米计算单价的,质量好的我们要,质量不好的我们不能要,你挖了也白挖我们也不给你钱,你可记住了。现在我们就急等着用,你如果干不了这个活就提前说话,不要在这里滥竽充数,更不要耽误了我们打井的进度,你先下到跟前这个大坑里去挖着试试看吧,我还得再回劳动调配所要人去,你挖上一会就回去吃中午饭吧。”刘队长走了以后,春来下了一个两米多深的大坑,那个大坑的直径有十几米,春来从大坑的当中开始挖上了,那种红胶泥并不硬,由于特别细腻里面含有一部分水分,挖的时候有些粘铁锨,挖出来以后是五颜六色的,就像下过雨以后天上出现的彩虹一样,红颜色占的比例多一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五颜六色的彩光。春来挖了大概一个小时就挖出一大堆来了,回去吃午饭的时候带了一块当样品,打井的工人们看过以后都说好,并且说:“我们现在用的就是这种的,这种红胶泥的黏度非常大,我们就用这种红胶泥做润滑剂,明天下午我们就没的用了,你快一点挖出一部分来我们先用着,我们刘队长也就不那么着急了。我们的钻台一般情况不能停,停下来一次造成的损失可大了。”打机井的工人们吃的都是份饭,做饭的王发在大锅里也给春来留了一份,工人们吃完饭以后上班去了,蒙古包里只有春来和王发两个人了。王发说:“再到吃饭的时候我还在锅里给你留一份,你比其他的工人回来的再晚一点,等着我把工人们的剩菜剩饭都集中起来以后都给你,你干的是重体力活,你年轻力壮饭量大,这一份饭你肯定吃不饱。我像你这个岁数的时候也可能吃了,总是有吃不饱的那种感觉,再到吃饭的时候我喊你,你听到我喊的时候你再回来就行。”春来听从了王发的建议,晚上听到王发的喊声以后回去吃了自己那一份,又把工人们的剩菜剩饭都全都吃光了。春来干活舍得卖力气,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就在大深坑里挖上了,吃过早饭走的时候提上一大茶壶蒸馒头的热水放在大坑里,在挖红胶泥的过程中流上一阵大汗就喝上一次水。上午快下班的时候刘队长带着汽车来,从春来挖出来的红胶泥堆里拉走了一车。他说:“想不到你这个从山东来的小伙子干活还真行啊,看样子象个大学生,干起力气活来还真有两下子。我怕你吃不了这个苦,我又从劳动调派所要了一个壮汉,那个人下午就来了,你们两个如果都好好的挖,我估计再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完成我们计划的方数了。那个人来了以后你们两个不要混在一起挖,还是各人挖各人的好,到验收的时候我们量你们各人的方数给算账。”下午,来了一个骑着新自行车的中年男人,那个人三十四五岁的年纪看上去长得很壮,穿的衣服既干净又整齐像个当干部的样子。那个人来到春来跟前自我介绍说:“我姓李,老家是河北张家口一带的,我来到锡林浩特四姐家已经一个多月了,我四姐夫是锡林浩特水库的第一把手,我四姐是他们单位的财会,我骑得这辆新自行车是我来到锡林浩特以后四姐给我买的。我四姐夫的交际面很广,他用水库里的鱼在锡林浩特交了很多朋友,我来干这个活的时候,我四姐夫还给劳动调配所那两个人送了两条大鱼。” 春来听了他的话以后对他说:“昨天我来这里以前,刘队长在劳动调配所要人的时候,我看到去找活的那些人谁都不愿意来干这个活。你怎么说你姐夫给那两个人送了礼以后才能来干这个活啊?”老李说:“这个事情你就不懂了,我四姐夫跟我说挖红胶泥这个活有两种价格,从两米深的大坑里挖出来的红胶泥质量好,是一块二毛八一个立方,从一米深的大坑里挖出来的红胶泥是七毛五一个立方。劳动调配所的人跟我四姐夫说了,我挖出来的红胶泥都按最高的价格给结算,我这么一说你就应该明白了吧?”春来认为老李说的有道理也就不说什么了。老李说完以后就干自己的活去了,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老李又来到春来挖红胶泥的大坑跟前,他看见春来已经让汗水湿透了的衣服,还在一铁锨一铁锨的往大坑上面扔着红胶泥。老李说:“要挖够一个立方红胶泥得扔这么多少铁锨啊?哪一铁锨不使足劲也扔不上来,干这个活太费劲了,那几个大坑我都试着挖过了,往上扔的时候都特别费劲,这个活太累人了我干不了,我回去找我四姐夫让他再给我找点轻快活干。你别看我五大三粗的我从小就没有干过力气活,我母亲和我四个姐姐都怕干活把我累坏了,她们谁都不让我干一点重活。我四个姐姐成家以后每家的日子都很好过,四个姐姐家每年都给我们家寄一部分钱去,我们家在生活并不缺钱,根本就用不着我干重体力活去挣钱。我这就回我四姐家去,你能干就在这里慢慢的干吧。”老李骑上他的新自行车走了,挖红胶泥的地方还是春来一个人,一连几天的夜里春来睡上一觉就悄悄的起来了,并不惊动睡觉的那几个工人,扛着铁锨提上大茶壶就到挖红胶泥的大坑里干上了。中秋节前的那几天,春来借着月光起早贪黑的抓紧时间干,因为每顿饭吃得是白面馒头并不觉得特别累。在挖红胶泥的时候想:自己从农村里出来就是凭卖力气挣饭吃的,现在有住的地方又有了吃饭的地方,到了该卖力气的时候了,觉得找到这点活干可真不容易啊!如果早知道锡林浩特有这么个劳动调派所,就没有必要去那个阿巴嘎旗了,也没有必要想到一零九煤矿去找那个老李了,来到锡林浩特以后可以直接去劳动调派所找活干了。因为去找老李的想法没有实现,路费花完了以后,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又盲目的进入了草原,步行去了一趟白音高勒公社的哈沙吐,冒着危险跋涉荒无人烟的大草原又进入沙丘地带,因为干渴想到那个大沙坑里去喝水的时候差点把命丢在那里边,离开家乡的这段时间走了多少不该走的弯路啊!多亏人民来信来访办公室的那个杨叔叔,春来才知道锡林浩特有个劳动调派所,要是早一点遇到像杨叔叔那么一个好人,又何必露宿街头那么长的时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初次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有投靠和没有熟人的原因造成的,一定要把损失和浪费的这段时间全部补回来。在这种思想意识的支配下,春来像一台磨合好了的机器,发挥出了自身最大的动力和能量,芨芨草滩中的四个大坑都被春来挖的更深了,大坑周围都堆满了一人多高的红胶泥围墙。在挖红胶泥的那几天里,每天早上和上下午都用特号大茶壶、提一壶蒸过馒头的开水放在挖红胶泥的大坑里,大部分都喝到肚里又化作汗水流出来了,先湿透衣背湿透腰部后湿透全身。春来像一个不知道疲倦的机器人一样,觉的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在每个挖红胶泥的大坑里另外挖了一个小坑,把每天喝不完的剩水倒在小坑里用来蘸铁锨,红胶泥遇到水以后特别光滑,不但不粘铁锨而且能甩出去很远,挖到红胶泥粘铁锨的时候再在水里蘸一下,春来挖出来的红胶泥像厚厚的围墙似的堆积在那里,在几个大坑的周围闪着五颜六色的彩色亮光。第七天是中秋节,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来了一个人,他站在红胶泥堆跟前和春来说话,那个人问:“小伙子啊,这些红胶泥是你一个人挖出来的吗?”春来说:“是的,是我一个人挖出来的。”那个人又问“你挖了多长时间了?挖出来了这么多的红胶泥?”春来说:“我挖了一个星期了。”那个人又问“你是说这一个大坑周围的红胶泥吧?”春来说:“不是,我说的是这四个大坑周围的红胶泥。”春来停下了手中的活又一次回答了来人的问话,春来站在大坑底下抬头看着和自己说话的那个人。那个人又说:“一个人在一个星期的时间能挖出这么多的红胶泥来?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说破大天?也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是真话。我刚才已经转悠着看过了,你挖出来的这些红胶泥足有二百多个立方了。”春来说:“有多少个立方我不知道,但我从来都不说一句假话,我对你说的话都是实话,我是八月初八的那天上午,从劳动调派所跟着刘队长来到这个地方的,你自己算一下是不是一个星期的时间?”那个人说:“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今天是中秋节你上来休息一会吧,你上来我和你说几句话。”春来从大坑里爬上来站在那个人跟前,那个人三十多岁中等身材穿的衣服很干净,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样子。那个人自我介绍说:“我是锡林浩特林业局林业工作队的队长,我的名字叫林品一,我们的具体工作是在锡林浩特一带植树造林美化环境的,我和爱人都是东北林业大学毕业分配到这里来工作的,我们在锡林浩特东郊开发了一片很大的林业实验基地,雇了五十多个临时工人在那里干活,我们那个试验基地又叫林业科学研究所。你刚才说的打井队那个刘队长我们两个很熟,我们那里也需要像你这么能干的好小伙子,我把地址给你留下,等你把这里的话干完以后,就到锡林浩特东郊的林业试验基地去找我吧,白天的时间我基本上都在实验基地。我今天来是想用自行车驮点红胶泥掺在碎煤里搓煤球的,想不到遇上了你这么一个能干的好小伙子。”林品一说着就拿出笔和本来,把他的工作地址和名字写上扯下那张纸来给了春来,然后从自行车上拿下他带来的铁锨和口袋,要下大坑去挖红胶泥的时候被春来拦住了。春来从挖出来的那些红胶泥中给他装了半口袋,并帮着他捆在了自行车上,林品一对春来表示一番谢意后高兴的骑着自行车走了。春来目送他离开了视线以后心情显得特别高兴,心里想:等把这个地方的活干完以后,又有了能干活挣钱的地方了。过了中秋节那一夜,八月十六的上午,打井队的刘队长带着几个人坐着汽车来了,他看到四个大坑的周围都堆起来的、像人一样高的红胶泥围墙以后感到非常震惊!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在一个星期以前,他从劳动调配所带来的春来在七八天的时间,就能从那么深的四个大坑中挖出来了那么多的红胶泥。他带着那几个人围着四个大坑的红胶泥一圈一圈的转完了几个大圈以后,刘队长吩咐那几个人给测量方数的时候,他来到了春来的跟前说:“山东来的小伙子,你可真能干啊,真是好样的啊!如果说这么多的红胶泥都是你一个人挖出来的?我们谁都不会相信,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至少是找了三四个和你一样能干的人给你帮忙,在这几天的时间挖出来了这么多红胶泥还能说的过去,如果只靠你自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你是个神人才有这种可能。”春来说:“我来到锡林浩特这个地方两眼一抹黑,连一个熟人都没有,到哪里去找人给我帮忙啊?你领着我来的时候,你是亲眼看着我从浴池里背上行李卷跟着你到这个地方来的。没来干活以前的那些日子,白天我在大街上到处转着找活干,饿了的时候就到商店里买张麻饼填肚子,天黑了以后就回到浴池的大厅里,前半夜我在浴池里过,十二点钟浴池关门的时候,我从浴池里背着行李卷出来,在大街上找个避风的墙角靠着坐到天明。一个星期前我转到了大庙前人民来信来访办公室的大门口,到里边去接触到了那个杨叔叔,他同情我的遭遇和困境,给了我一张到劳动调配所去找活干的推荐信,让我拿着到劳动调派所去找活干。我打听着找到了那个劳动调派所的时候,你早就在那里等着让劳动调派所的人给你找挖红胶泥的人了。我离开山东老家已经一个月的时间了,家中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母亲依靠我生活,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因为没有投靠,当中走了许多不该走的弯路,白白的浪费了二十多天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找到这点活干,我想把以前浪费的时间全部都补回来,才起早贪黑尽我最大的能力挖出来的这些红胶泥。”刘队长听完了春来的一番话,又上下的打量了春来一会说:“好一个能干的山东小伙子啊,你可真是好样的,听了你的一番话让我很受感动,看着你长的像个读书的大学生,想不到你干起活来这么拼命,你一个人就能顶的上多少个能干的好男人了。上午林队长给我打电话,说你挖出来的红胶泥足够二百多个立方米了,我还有些不敢相信,林队长也不相信这些红胶泥是你一个人挖出来的,经过你这么一说我相信了,你可真是一个非常了不起很难遇到的一个特殊的年轻人啊!”刘队长和春来说话期间,他带来的那几个人有拿皮尺测量的有记数字的,测量完以后核算的结果是二百三十七个立方米。再加上刘队长带着汽车来已经拉走的那一部分,量方数的人给开了二百四十立方米的一张收据,刘队长签完字把条子给了春来又意味深长的说:“山东来的好小伙子啊,你可真是一个能吃苦耐劳的年轻人啊,在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能从这么深的四个大坑里挖出来了二百四十个立方米的红胶泥,真是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奇迹啊!你已经圆满的完成了我们挖红胶泥的全部计划了。我代表我们打井队的全体职工在这里先谢谢你了,你为我们在草原上打机井的工作做出特殊贡献来了。可惜我的权力太小了,不能把你留在我们打井队里,若是能把你留下来?我相信你无论干什么样的工作?绝对都是百里挑一的一把好手,你干任何一样事情,一定都会干得非常出色。好了小伙子,我就不多说了,已经快到吃中午饭的时间了,吃过中午饭以后,你就拿着这个条子到劳动调派所去开份结算单,然后就可以到我们打井队的财会那里、拿到你应该得的那份辛苦钱了。林队长还在试验基地等着你到他们那里去干活,今天上午就是他给我打的电话,我才带着人和汽车来的。”春来在打井队的那个大蒙古包里吃了最后一顿午饭,做饭的王发中秋节晚上没有回家过节,他跟刘队长请了假要带春来到他家去吃饺子,刘队长同意了。在去劳动调派所的路上,王发提出来要和春来交朋友的要求春来答应了,春来也想在锡林浩特交个朋友有个落脚的地方,作为和家人书信来往的联络点。春来在挖红胶泥那七八天的时间里得到了王发适当的照顾,王发每次喊春来回去吃饭的时候,工人们吃完饭已经上班了,他把工人们的剩菜剩饭全都集中在一起给春来吃了。春来能干活也能吃饭,就像机器在高速运转时需要消耗的燃料一样,每顿吃完自己那一份,再把工人们那些剩菜剩饭全部吃完以后还是觉得没有吃饱,还有想吃几个馒头的**,但饭菜是一人一份的,春来虽然能干几个人的累活也不可能吃到第二份饭菜了。王发并没有让春来多吃过半个馒头,春来并不责怪他,因为春来跟着刘队长来的时候,刘队长对他就是那么嘱咐的,只是因为自己争强好胜,想把浪费的时间补回来才那么拼命干的。假如刘队长提前知道春来一天能干几个人的活,计划是两个人一个月干的活,春来一个人在七八天的时间里就全部完成了,刘队长也许会让春来吃两个人的饭,春来的心里是那么想的。王发陪着春来到劳动调派所去开了票据、然后又带着春来去了他家,他家住在打井队一排家属房子当中的一间,其他住户家的门都是朝南开的,唯独他们家住的那一间房子的门是朝北开的,房门口又接出来了两小间低矮的小土房,从当中一间小房的墙上朝东开了一个小门,出来进去都感到别扭。王发介绍春来和他老婆认识以后,让他家大大小小的六个孩子称呼春来叔叔,王发留在家里看孩子,让他老婆带着春来到打井队去支钱,并嘱咐他老婆:“你回来的时候买二斤羊肉馅带回来,他这个能干的叔叔来咱们家了,今天晚上咱们吃顿饺子。”他老婆答应了,他老婆领着春来到了打井队的财会办公室,办公室的一个女同志接过春来给她的票据核算了一下说:“哎呀,这么多的钱?我这里的现金不够,我给你开一张现金支票,你自己到打井队西边路北、离这里不远的那个银行去取钱吧!”春来跟着刘队长去挖红胶泥的时候,并不知道是多少钱一个立方?对于一天能挣十块二十块钱的事情想都不敢想,只是想找个有住的地方有饭吃有活干,一天能挣两块钱就感到心满意足了,至于后来去的那个老李说的那些话,春来认为不可靠并没有当成回事。春来怕那个女财务算错了账多给了钱就提醒那个女财会,春来对她说:“我只是干了八天活,并且还在那里吃饭和住宿,扣去我的吃饭钱以后,估计挣不了多少钱,你可不要算错了。”那个女财会说:“这点小账我们做财会的是不会算错的,我不管你干了几天活,我是按照刘队长签过字的红胶泥的立方数给你算的钱,扣去税钱以后还有将近一百七十块钱,我已经给你开好现金支票了,你拿着这张支票到西边路北的那个银行去取钱吧!”那个女财会把一个像信封一样的东西给了春来,当银行的工作人员从小窗户里递给春来一沓钱的时候说:“这是一百六十九块钱,你自己再数一下。”春来接过钱来的时候全身都在颤抖,激动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心里想到自己长这么大,这是靠劳动换来的第一笔血汗钱啊,是属于自己支配的合法收入啊!春来没有辜负母亲她老人的希望和期待,在陌生的锡林浩特只用了八天的时间,就挣到了在自己家乡劳动了七年也没有挣到的这些钱,心里感到又高兴又激动。回想和母亲分别时在她老人家面前的郑重承诺:“娘,你就在家等着我的好消息吧!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言语,又情不自禁的留下眼泪来了。春来从旧历的七月十六离开她老人家,到八月十六正好是一个月的时间了,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春来经受住了挫折经受住了严峻的考验,经历了在大草原上的长途跋涉和冒险,又经过辛勤的劳动得到的合法的收入了。春来先到邮电局去给日夜牵挂的老母亲寄走了一百块钱,兑现了让母亲她老人家在家里等待好消息的承诺,并写了一封信报了平安让她老人家放心,她拉扯大的儿子已经能够挣钱给她老人家花了。在书信中自己经历的磨难一个字都没有提,只说在锡林浩特已经找到工作干了有了通讯地址了,由于暂时的工作性质是在野外,通讯地址是“内蒙古锡林浩特市打井队,王发代收。”从邮电局出来又跟王发老婆去了肉铺,买了二斤羊肉馅是春来付的钱,回到她家后王发还抱着那个最小的孩子坐在炕上。王发问他老婆:“他叔叔的事情办完了吗?你买了羊肉馅了吗?”他老婆说:“办完了,羊肉陷也买回来了,是他叔叔跑到前边去交的钱。”王发老婆继续说:“你看人家他这个叔叔,一次就给他妈邮走了一百块钱,我跟了你都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你给你妈邮过一分钱,也没给我妈邮过一分钱。你也没给我买过一件像样的好衣服,我跟着你就是养孩子受穷了,你和他这个叔叔比一比,你还算是个男人吗?”王发没有回答他老婆的话,王发老婆到外面的小屋去了一小会,回来以后说:“你把他这个叔叔领回家来想吃饺子?咱们家里一点白面也没有了,你让我拿什么包饺子给你们吃?阴天下雨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家里已经没有白面了?这个月的粮食早就该买了你就是拿不回钱来。家里马上就要断粮了,你还不赶紧张罗着买粮食去?还把他这个叔叔带回来吃饺子?羊肉馅是已经买回来了,家里没有白面让我怎么给你们包饺子?我看你现在怎么办?看你拿什么包饺子给他这个叔叔吃?”王发还是没有说话。春来听到这里有些沉不住气了,就插话说:“城市里吃的全是供应粮,王哥每个月都有四十多块钱的工资收入啊,再困难也能把吃的粮食买回来吧?”王发老婆接着说:“他叔叔啊,你是不知道我们家的具体情况啊?你王哥每个月只有那四十一块钱的工资,我们家是八口人吃饭啊,还有三个上学的,那一点钱根本就维持不了这个家里的生活。你今天来也看到我们家的情况了,家里没有白面了你哥还把你带回来吃饺子?羊肉馅是有了,没有白面让我怎么包饺子给你们吃?你说我该怎么办?”王发坐在炕上抱着那个孩子还是一声不吭。春来听了以后感到骑虎难下,觉得王发老婆是别有用心,她看到春来的钱得了眼红病了,春来想走觉得不合适,留下来也觉得不合适,便狠了狠心说:“既然是这种情况,你们一家人怎么也得吃饭啊?我这里有钱,先把你们家这个月的粮食买回一部分来吧!”春来的话正是中了王发老婆的圈套,王发老婆立刻高兴的说:“他叔叔啊,这多不好意思啊?让我们一家人该怎么感谢你啊?咱们第一次见面就花你的钱?你可真是一个大慈大悲的大善人啊。恭敬不如从命,我这就去借推车,咱们两个就到粮站去买粮食吧,买回来以后咱们就包饺子吃。”春来替她推着推车到了粮站,王发老婆把一个月的粮食全都买了,又把她们家粮食供应本上的余油也全部买了,他带的油桶放不下,让两个卖粮的在条子上都签了字以后,把剩余的油暂时存放在粮站里了。一次就花去了春来三十多块血汗钱,把春来心疼的出了一身冷汗,那点钱是春来起早贪黑用多少汗水换来的,是自己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挣到的唯一的一点钱。又联想到自己来内蒙古的时候,因为没有钱做路费,是母亲让把家里唯一的一张桌子推到大集上去卖了,才有了那三十四块做路费的钱,春来才来到了这个地方。今天让王发这个老婆耍了个小小的手腕,在不费吹灰之力的情况下就花去了春来起早贪黑挣来的三十多块血汗钱,春来认为这部分钱花的太冤枉了也太窝囊了。自己的生活还没有着落,还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自己还处在危难关口并没有能力去帮助别人。春来吃了一顿血汗饺子,在王发家放牛粪的那间小黑屋里熬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要离开他家的时候,春来看到帮着王发老婆买回来的那些粮食,还在支起来的那块木板上放着并没有动过。买回来的白面和其它的粮食都是春来放在那块木板上去的,在支起来的那块木板下边,春来看到了王发老婆用一个破麻包和几件破衣服,遮盖着的半袋子白面和其它的部分粮食。春来是又悔又恨,后悔跟着王发到他家里来,恨自己出了好心却钻进了王发老婆设计好的圈套,认为自己第一次到他家来,在肉铺买肉的时候已经跑到前头付过二斤肉的钱了,就不应该再帮着王发老婆去粮站买粮食了。事已至此,后悔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春来带着沮丧和悔恨的心情背着行李卷离开了王发家,按照林品一大哥留下的地址,在锡林浩特东郊大约有两公里的地方,找到了林业科学研究所的那片试验基地,并在那里找到了林品一大哥。林品一大哥看到春来以后显得非常高兴,他把春来领到了两间土房里,让春来把行李放在里屋的一个大炕上,林品一大哥说:“这就是我们林业科学研究所的实验基地,你就住在放行李的这个大炕上吧!在这里住的只有三四个人,都是没有自行车的临时工,他们在锡林浩特都有亲戚,有的从亲戚家带干粮来,有的带粮食来在这里做饭吃。外屋的这个炉子是临时工做饭的地方,有个职工的家属每天上午骑自行车带着孩子来,给住在这里的那几个临时工做中午和晚上的两顿饭,早上的饭他们自己做,你住在这里也和他们一样,吃的粮食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我们这里雇了五十多个临时工,大部分都住在市里亲戚家,每天骑着自行车来上班,下班以后回到亲戚家去吃住,每天上班的时间是八个小时,每天的工资都是一元八角五分钱,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林业工作队的一个临时工人了。”林品一大哥给春来找了一把铁锨,春来就加入到干活的那些临时工的人群里去了。林业工作队的试验基地上有两处土房和一排新盖起来的砖瓦房,另外还有一间机井房,一条从锡林浩特通往牧区的自然路从前后两处土房的中间穿过,做饭的那两间土房在自然路南侧。路北边的几间土房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停放着一辆马车和很大的一垛干草,院子西侧有一个马棚,马棚里喂着几匹拉车的马,土房里住着林业工作队一个赶马车的工人。土房院子的东侧是骑兵团部队种的一片几百亩的大菜地,菜地里种的全是疙瘩白圆菜,一颗颗的圆菜长得特别好都像脸盆那么大,一排排的都象带底座的大坐墩似的,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了,一大片身材硕大又结实的圆菜等待着部队上的军人去收获。自然路的南侧约五百米处有一个机井房,新盖的那一排砖瓦房在最前边的草地里,和做饭的那两间土房子相隔有一公里的距离,新房子的前边是辽阔的大草原,草原上有放牧的马匹和停在那里的马车还有人住的帐篷。新房子后边的那片开阔地是林业科学研究所的试验基地,干活的那些临时工都在离机井房不远的地方种植杨树苗,工人把一颗一颗的小杨树苗用刀剁成一节一节的,立着埋在已经平整好的土地里以后才开始浇水。春来在干活的人群里遇到了一个月前来锡林浩特的路途中,在那日吐公社住过一个房间的那个叫郭永利的中年人,他看到春来以后显得特别高兴,抓着春来的手询问了分开以后的生活情况,然后又对春来说:“我哥哥郭永红就在这里工作,每天带着两个孩子来给临时工做饭的那个妇女是我嫂子,我来到锡林浩特的第二天就来这里上班了。我就住在那两间土房里的大炕上,早上的饭我自己做,中午饭跟着我哥哥和嫂子在那两间土房里吃,我嫂子给住在这里的几个临时工做好下午饭,就和我哥哥骑自行车带着两个孩子一块回家了。从咱们在汽车站分开以后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一起了,咱们又能住在一个屋里了。你没来以前我住的那个大炕上只有大李和小李我们三个人,他们两个在锡林浩特市里都有亲戚,和我一样都是没有自行车的,他们两个每隔两三天就回一趟市里带一部分吃得来,吃完了以后再回去拿,你来了那个大炕上就成了咱们四个人了。林品一是林业工作队的队长,他不在这里的时候我哥哥、李宝、电工老金也负责这里的人员安排,后院赶马车的那个王家仁已经拉完草了,他喂上马以后有时候也来和我们这些人凑热闹。”春来去了林业实验基地的第一天中午,委托骑自行车上下班的一个小伙子、给买了几个麻饼来维持了一天的生活。到了晚上就和内蒙古康保县的郭永利,陕西来的大李、山西来的小李,来自四个不同省份的人住在同一个大炕上了,互相诉说着各自的生活经历和家乡的风土人情,以及对以后的生活打算和各自的梦想。第二天上午,春来从郭永利他嫂子那里借了一碗小米,用他家的饭盒蒸了一盒米饭,他嫂子从部队的菜园里砍了一颗圆白菜做的大菜,中午那顿饭春来吃得特别香,那一盒小米饭没舍得吃完留下一半做了晚餐。晚上吃完那半盒小米饭以后,春来就拿着书包去林业试验基地前边的草原上,到赶马车的那些人住的帐篷里去买自己吃的粮食了。赶马车出来拉运输的那些人已经到了回家的时候了,每个帐篷里都有部分吃不完的白面莜面和小米,因为小米饭好做省事春来就专买小米。第一晚上春来去了三个帐篷,每个帐篷都按一块钱三大碗小米卖给春来的,一晚上就买回来了三书包小米,春来连续到草原上的那些帐篷里买了五六个晚上小米,去过了附近能看得见的大部分帐篷,金灿灿的小米越积攒越多了,吃的粮食再也不用犯愁了。把口袋里的四十多块钱全部花完了以后,草原上的那些帐篷跟着赶马车的人都撤走了。春来花了四十块钱买回来了三袋子小米,足有一百七八十斤够吃几个月的好粮食了,春来把买回来的小米都放在那个大炕上,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回想在山东老家生活过的那些年,从记事的那天家里就没见过金灿灿的一粒小米,从参加生产队里的集体劳动以后,家里每年也分到一小部分谷子,母亲并舍不得碾成小米吃,都带着皮碾压碎以后合上地瓜干子面做成大饼子吃了。春来并没有尝过小米的味道,春来喜欢吃小米饭和大米饭,觉得小米饭和大米饭一样都特别好吃,自己吃的粮食已经准备充足了,每天都吃着金灿灿香品品的小米饭,而且不受限制每顿都吃得很饱。不管干什么活都踏踏实实的干并且干得又快又好,干了十几天就和那些人混熟了,并且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干了二十多天每天一块八毛五的活以后,就开始干上挖树坑的计件活了。按劳动调派所规定的价格,挖一个长、宽、深度、都够一米的树坑给三角六分钱,一天挖五个都能达到标准的树坑才能挣到一块八毛五分钱,和春来在一起干活的那些临时工都想多挣点钱,全部都挖树坑去了。挖树坑的那个地方地质坚硬,挖下长草的那层浮土以后下面是一层坚硬的白干土,再往下挖是夹着小石块的红粘土,挖出一个达到标准的树坑来很费劲,挖树坑的那些人有挖过一天的也有挖过两天的。挖出来的树坑都是锅底形的,验收的时候都不合格,有两个折合一个的三个折合一个的,费一天的力气连那一块八毛五分钱也挣不到,就主动的干其它的活去了。三天后,挖树坑的地方只剩下春来和宝昌农村来的一个低个子中年男人了,那个中年人住在锡林浩特的亲戚家,每天骑着自行车去上班,挖树坑的时候他带来了一把分量很重的没有弯度的铁锨,挖坚硬土质的时候很好用,尤其挖到树坑底部的时候镐头用不上了,那把铁锨能起到关键的作用,听说那种铁锨是牧区挖草坯的一种专用工具。从挖树坑的第二天开始,宝昌那个中年人早上骑着自行车去的时候,也带着中午一顿饭的干粮,中午吃了带的干粮他就开始挖上了,到晚上下班的时间他也不挖了,把他的工具放在那两间土房子前边,就骑着自行车回亲戚家了。在早上他没来以前和晚上他走了以后的那段时间,春来用他那把铁锨把挖出来的树坑底部都整修一遍,让每一个树坑都达到基本要求。挖树坑的时候春来在想:挖出这么一个树坑来就能得到三角六分钱,三角六分钱就能从赶马车的那些人住的帐篷里,买到一大碗金灿灿的小米,一大碗小米足够自己吃一天的了。春来干的特别卖力气,又像在打井队挖红胶泥的时候那个干法了,并且想到:自己每天能挖三十多个树坑,挖一天树坑挣的钱买成小米?够自己吃一个多月的粮食了,连续挖上十几天树坑挣的钱,如果都买成粮食足够自己吃一年的了。如果能继续这样挖下去就好了,应该写信告诉母亲:“就说自己在这里已经准备下一百七八十斤小米了,足够吃几个月的好粮食了,每天吃的都是香品品的小米干饭。让母亲她老人家不要吃粗粮和地瓜干子了,把吃的粮食都换成小米和白面,再买部分大米掺合着吃,逢赶集的日子买部分新鲜菜再买上两块钱的肉吃,不要再过以前那种可怜的穷日子了,儿子很快又要给您老人家寄钱了,再收到钱以后做一套新被褥铺着盖着,不要再睡在光炕上盖着那条破褥子受罪了。以后再也不要穿那些破破烂烂的补丁衣服了,把里外的衣服全都换成新的,也买上一套秋衣秋裤做内衣,把破衣服和破褥子都包起来留作纪念吧!过去的那种贫困日子一去再也不会复返了。”春来回想起在家乡过的那种贫穷日子心酸的就流眼泪,去牟山水库挖大渠的时候,因为穷的买不起自己穿的鞋,两个姐姐一人给做了一只鞋,大得那么大小的又那么小,去牟山水库的路上走了一段就把两只脚都磨烂了。光着脚丫走到地方以后,两只脚肿的象用气吹起来的一样了,一个星期的时间都不能着地,靠别人用推车推着到挖大渠的地方,坐在那里给挖大渠的那些人烧开水。忙碌了四十多天的时间才挣了四角一分钱,给病中的母亲买了两个橘子以后口袋里只剩下一分钱了。去年冬天,又到于家河水库去挖大渠,早上三点半就起床,起早贪黑的苦干了七十多天的时间连一分钱也没挣到,一天挣的那十分工只能折合八分钱。挖大渠的时候穿的那双烂鞋,鞋底和鞋帮都要分家了,五个脚趾头都裸露在外头,冻的实在坚持不住了的时候为了保护好自己的两只脚,把套在棉袄里边的那件破上衣扯开用来包脚了。多亏好心的房东刘大叔给春来找了一双他不穿了的旧鞋,春来穿在脚上才完成了那次挖大渠的艰巨任务。春来离开家乡来到内蒙古锡林浩特市找到活干以后,体验到了只要能干活能下辛苦舍得卖力气,有付出就有回报的好处了。春来每天有小米饭吃着觉的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天天起早贪黑的苦干了二十天的时间,七百多个标准的圆形树坑呈现在了人们的面前,在五十多个干活的临时工当中是谁都无法比拟的。春来有了王发家的通信地址以后,给家中的老母亲去信的同时也给一起坐火车的兰芳姑娘去了信,春来在信中写的是:“兰芳姑娘你好,我非常幸运的能遇到你这样一个善良的好姑娘,当我初次离别亲人和家门,在火车上回想起不幸的家事哭泣不停的时候,你象天上的仙女下凡一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好心好意的劝阻住了我悲切的哭声,通过长时间的交流和叙谈,我已经把你当成唯一的好朋友和亲人了。你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模样和笑脸经常出现在我面前,你嘱咐的每一句话一直温暖着我这颗孤独的心,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在济南火车站你离开我排队的地方以后,我像是离开了亲人一样失去了依靠,立刻感到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孤独感,从离开你以后我一直在思念和惦记着你……。”并把来到内蒙以后的实际情况和走过的弯路,找到活干以后的情况并给母亲寄去了一百元钱的事情也告诉了兰芳姑娘。春来的信寄走以后很快就收到了兰芳姑娘的回信,她在信中说:“我盼望你的来信已经盼了好长时间了,我想给你写信又没有你的地址,正在着急的时候收到你的信以后我才感到放心了。从信中了解到你去了内蒙以后投亲不遇,遭受了那么多不该受的磨难我感到着急和不安,你不该去闯荡草原冒那么大的危险,应该找个合适的旅店住下来,给我来信或者是拍电报来告诉我你住的详细地址,我会马上给你寄钱去让你到我这里来。你忘记了我对你的承诺和对说过的话,你没有把我当成最可靠的朋友我感到遗憾,你给老人寄钱的事情我很受感动,你做的事情很值得我钦佩,我没有交错朋友没有看错人,你确实是一个非常能干又特别孝敬老人的好小伙子……。”春来收到兰芳姑娘的回信以后,又给她去了第二封信告诉她,自己在这里已经准备了一百六七十斤小米,足够吃几个月的粮食了,又干上多劳多得挖树坑的计件活了,挖一天树坑挣的钱买成粮食够吃一个多月的,每天吃的是香喷喷的小米干饭,现在有活干有收入还能干一段时间,让她放心不要惦记,干好她自己的本职工作,春来能照顾好自己。”兰芳姑娘收到春来的第二封信以后,再次给春来的回信中说:“我相信你具备那种吃苦耐劳的精神和在社会上的竞争能力,我在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另外告诉你一件事情,我父母亲写信告诉我,想把我调回青岛去工作了,具体调动到那个单位现在还不清楚,你先在那里干着临时工等着,我的工作调动以后就写信告诉你,然后再和你商量另外的一些事情,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等待我调动以后的消息。”春来挖了二十天树坑野外的工作就结束了,天气已经到了寒冷的冬季了,锡林浩特地区已经下了两场中雪了,林业工作队在郊外植树造林的活已经全部干完了。林品一对春来说:“今年冬天林业局计划留两个能干的好临时工,在这里留守这片林业试验基地,就住在这两间土房里,冬天和赶马车的王家仁到市里的厕所挖一部分肥料来明年栽树的时候用。你做好冬天在这里留守的准备吧!两个人当中就有你,另外那个人我们打算留郭永红的弟弟郭永立,书面报告我已经写好交到局里去了,估计再过几天就批下来了,你就耐心的在这里等待几天吧。”林业试验基地上干活的那些临时工都被解雇了,试验基地失去了以前那种热闹气氛,人少了显得冷冷清清的了,郭永利的嫂子骑着自行车来拾好了她的东西,给郭永利留下了几天的粮食,临走的时候她说:“我也像那些临时工一样被辞退了,明天就不来给你们做饭了,这个地方就只有你们两个人了,你们两个好好的团结照顾好你们自己,你们两个吃饭的事情以后就靠你们自己了。”郭永利的嫂子用自行车驮走了她的东西以后,那两间土房子里只剩下春来和郭永利两个人了,住在林业试验基地的还有后院子里赶马车的王家仁,和住在最前边那排新房里李宝夫妇的一家了。在等待林业局的申批期间,春来和郭永利成了无事干的闲人了,吃了早饭以后就到赶马车的王家仁那里去串会门,在那里和他说上一会话,帮着他从压水井里压水饮马,王家仁还挽留春来和郭永利在他那里吃过一顿他做的饭菜。王家仁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对人热情大方,他中等身材大眼睛方脸盘,身体健康穿带朴素,是个很能干的好工人。从接触中了解到他父母和妻子儿女都在巴盟的老家,他在林业工作队的工资每个月只有四十一块钱,因为管理着拉车的马匹并没有星期天,每年只有一个月的探亲假,只有等到过春节的时候才能回去跟家人团聚。平常日单位需要马车的时候就赶着马车去拉运货物,单位不用马车的时候就在那里喂养着那几匹拉车的马,几年的工作和生活都是那么过来的。郭永利带着春来到李宝家去串过两次门,郭永利的哥哥和李宝是在一起工作的林业工人,郭永利来得早和李宝夫妇比较熟,李宝夫妇爱说爱笑对人非常热情,他们家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长得既漂亮又能说会道很招人喜欢。郭永利领着春来去了李宝家说完了正事以后,又听李宝讲起了关于王家仁的一段往事,李宝说:“后院赶马车的那个王家仁他老家是巴盟的,他是高中毕业以后来到这个地方参加工作的,他的人性非常好为人很不错,工作上很能干是个特别负责任的好工人。他是个天主教徒并且还是个太监,他没有咱们男人撒尿的那个东西,这件事情你们知道不?”春来听了以后没有吭声,郭永立说:“不可能吧?他不是有老婆有孩子吗?怎么会是个太监啊?”李宝说:“一九六七年夏天,王家仁的家属带着儿子和姑娘来过一次,那时候,我和你哥哥还有王家仁都住在同一排房子的宿舍里,我们在一个食堂里吃饭,我们这些当工人的工资都不高,一个月都是四十一块钱,除了生活费以外一个月剩不下多少钱。王家仁平常有抽烟的习惯还愿意喝点酒,他节余的钱就更少了,积攒几个月才能给家中寄回几十块钱去。王家仁的家属来了以后看到他穿得很朴素,并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宿舍里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就怀疑他在锡林浩特有别的女人了,为这件事情王家仁和他老婆争吵过几次。有一天晚上,王家仁和他老婆在争吵中停下来以后,他老婆惊叫着从宿舍里跑出来,喊着快来人啊,王家仁出事了!快来人啊,王家仁出事了!我和郭永红、老金等几个人都从宿舍跑出来,进了王家仁的宿舍一看就惊呆了!看到他**裸的躺在地上右手抓着一把刀、左手抓着一个东西,鲜血从他的裆部往外流着,我们到跟前才看清是他把撒尿的那个东西割下来了,还在他手里抓着。住宿舍的那些人都着急的来帮忙,就把他送到锡林浩特医院里去了,经过大夫们的抢救肚子下边的血是止住了,人也脱离危险了,撒尿的那个东西却是接不上了。王家仁自己割掉撒尿的那个东西以后,就和过去皇宫里的太监是一样的了。”郭永利问李宝:“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他怎么会干这种傻事?”李宝说:“你回去问问你哥哥,王家仁出事的时候我们都在现场,是我和你哥哥还有电工老焦等几个人把他送到医院里去的。这件事情在锡林浩特当时成了一大新闻,人们议论了好长时间,这已经是过去五六年的事情了,现在再也没有人议论了,锡林浩特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王家仁哪方面都好,就是做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傻事,伤害了自己还给别人留下了话柄。”春来听了以后对于王家仁的事故感到同情,认为他不应该做伤害自己的那种蠢事。春来和郭永利住在那两间土房里坐等了一个星期后的一个上午,林品一和郭永红一块骑着自行车来了,林品一来到春来跟前说:“山东小伙子啊,有些对不起你啊,我交到林业局里去的报告已经批下来了,冬天留守人员的名单并不是你们两个,局里给换成另外两个人了,那两个人是林业局两个领导的亲戚,决定权在局里我也没有办法了。你是个非常能干很难遇到的好小伙子,是没有人能够与你相比的,这几天我找过局里的领导和管人事的想把你留下来。把你在打井队挖红胶泥的事情,和你在林业试验基地二十天的时间,就挖出来了七百多个树坑的事情都对他们讲了,郭永红为郭永利的事情也找过林业局的几个领导了,我们两个都尽力了,可还是没有能够把你们两个留下来,这件事情只能是这样了,今年冬天你就想自己过冬的办法吧!到明年的五一节前后,我们林业科学研究所试验基地再用人的时候,你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活干就再来我们这里吧。”林品一说完正事以后又安慰了春来一番,就骑上自行车先走了。郭永红也安慰了春来几句,他用自行车驮着郭永利的行李,让春来和郭永利一块到财务上去把账结了,在去往锡林浩特的土路上,春来听到郭永红对他兄弟说:“二弟啊,这个地方已经下了两场雪了,天气已经进入冬季了,再想在锡林浩特找活干是找不到了,你到财务上把账结了以后在家里休息几天就回老家去吧!等到明年五一前后,这里用人栽树的时候我给你去信你再来。”郭永利在林业工作队干了两个半月的活,他干的都是一块八毛五的日工活,春来在后二十天的时间就挖出来了七百多个树坑,每五个树坑折合一个临时工的工作日,折合了将近五个月的工作时间,挖树坑就挣了二百六十多块钱,其余的二十多天干的是一块八毛五的日工活,春来晚去了一个月的时间,挣得钱比郭永利的双倍还多,结完账以后郭永利到他哥哥家去了。春来到邮电局给母亲寄走了二百块钱,又去了一趟劳动调派所想再找活干,看到劳动调派所的门上锁着大锁头,门口的雪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又去发电厂坐着拉煤的车去了一趟锡林浩特煤矿,想在煤矿找活干度过来到内蒙的第一个冬天,打听着找到了带着姐夫来锡林浩特煤矿的那个马希田的家,春来进了他家住的那个地巴坑他们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吃的是煮熟的麦子粒。从和马希田的交谈中了解到他们一家人都没有当地户口,当地粮站不供给他们粮食吃,一家人全靠买高价粮来维持生活,家中吃的麦子粒是从三十一团种的麦地里捡回来的。马希田说:“想来煤矿干活的人可多了,没有门路的根本就进不来,我是在井下挖煤的一个临时工,一丁点的权力都没有,想给你帮忙也帮不上。”春来打消了在煤矿干活的想法又坐拉煤的车返回了发电厂,夜里回到了那两间土房子里成了孤家寡人了,就开始琢磨怎么才能度过来到内蒙古的这个漫长的冬季了,如果回老家?离开老家才三个多月的时间,在后两个月的时间里靠自己苦干,虽然已经挣到了四百七八十块钱了,能顶的上一个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了。应该感到满足了,因为心里没有底,不知道自己的落脚点到底在哪里?以后的前途又在哪里?自己住的这两间土房子马上就有留守人员来住了,想继续住下去已经是不可能了。王发家只能做个通讯的联络点,绝对不能住在他们家里,王发那个坏老婆鬼点子太多了,已经吃过她一次苦头了应该处处提防着她了,春来再不想和他家有任何来往了。在武汉电厂上班的兰芳姑娘,她给春来的信中提到她父母亲要把她调回青岛去工作,让春来等待她调动的消息,她还有事情要跟春来商量。也不知道她让春来等到什么时候?要和春来想商量什么事情?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怎么计划的?(在那个关键时刻,春来如果大胆鲁莽的去一趟武汉,看望并询问一下心中惦记着的兰芳姑娘是怎么想的怎么计划的?也许就离开大草原了,很有可能和兰芳姑娘在一起了,春来的后半生也许会一帆风顺,人生经历就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了。有可能在兰芳姑娘的帮助下,春来想写作的梦想早就实现了,这部作品的前半部分早就面世了,而且写的会更好一些。)春来最后的决定是到阿巴嘎旗白音高勒公社哈沙吐去兑现自己的承诺,把杨茂起和李凤鸣老汉资助给的那十五块钱加倍的还给他们,在李凤鸣老汉那里度过这个漫长的冬天,等到天气暖和的时候再来锡林浩特找活干,等待兰芳姑娘的消息和她的决定。春来从林品一大哥提前放在土房子里的一本盖着内蒙古防火办公室的防火证明,和一本盖着林业科学研究所公章的介绍信,从每一本上都扯了几张保存起来,准备留着买车票和路途中住宿的时候用,在准备离开那两间土房子的时候,王发骑着自行车给春来送信来了。他看到林业实验基地上只有春来一个人了,他询问了春来过冬的打算以后,就把春来没有吃完的两袋子小米放在他骑来的自行车上驮着,并建议先放在他们家里寄存着,等春来明年来了以后再吃。春来把行李放在他们家就到汽车站买票去了,去得非常巧,赶上锡林浩特通往白音高勒公社的客车,在试运行阶段的最后一趟让春来赶上了。春来买到车票以后又去了一趟商店,买了一双自己穿的翻毛皮鞋买了两瓶白酒,给王发家的孩子买了一些糖块,又去新华书店买了一本“闪闪的红星”小说以后回到了王发家里,又在王发家放干牛粪的那间小仓库里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穿上新买的翻毛皮鞋,背上行李提上书包去了汽车站,坐着客车离开了卖力气挣到了几百块钱的锡林浩特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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