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暗流涌动

武试结束后,考生不能提前离开。

第二轮小比已经开始,叶琅蹲在树荫下喝茶乘凉,偶尔能听见隔壁山头的斗法声。

几十位优胜者的大名悬在静意庭中央,排位随着二轮小比的进行而轮番滚动。戚潇潇和叱干牛位列其中,还在慢慢高处挪动。

几千号人百无聊赖地聚在庭院里,将榜上的几十位天才挨个数了一遍,有人甚至还在押宝对赌。

“……要我看啊,今年的头名还得是万俟家。”

“两百灵石下注叱干牛,那个傻大个虽然没名没堂,据说能打得很。”

“光猜头名有何乐趣,榜上的美人也不少。水云瑾生得凛然不可攀,那里却不丰满;戚潇潇身段实在标志,若能褪下红衣……”

一聊起这个话题,几个男人心领神会地压低声音,挂起粘稠的坏笑。

即便是天之骄子,也逃不脱这几张烂嘴。

叶琅听得眉头紧皱,从腰间摸出一张新学来的纸符。

“小兄弟,你还没长大,所以体会不到丰满的妙处。戚潇潇比水云瑾多长了几坨肉,不仅好看还好……”

男修士的话说到一半,发现周围寂静无声。

几百束厌恶鄙夷的目光齐齐投过来,他那几位好友都不约而同地低头换位置,与他划清界限。

之前与他争论水戚二人谁更美的小弟还算比较仗义,无声对他做口型:大哥,你刚才喊得真大声。

听到这话,男修士的后背渗出一片冷汗——他刚才明明是压着嗓子说话的,怎么可能让几百号人都听见?

名次待会就出来了,定是有人出手阴他!

他抽搐着脸颊,恶狠狠地扫视一圈,然后朝着树下某个头戴兜帽、鬼鬼祟祟的身影走去。

男修士一把扯下布料,那人仓惶地抬起头,睁大泫然欲泣的碧眼。

被猥琐又强壮的男人威胁,这个貌美的小妖怪抖如筛糠,眼中又厌恶又惧怕。

有个女修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推开男人,将绿眼女妖护在身后:“你这个天生没腚眼儿的阉货,方才已经荼毒了我们的耳朵,这会儿又要去污染美人的眼?”

这场闹剧不大不小,却足以引来好几位守值前辈。

听完围观群众义愤填膺的指责,上午登记令牌的师姐满脸嫌恶,另一位师兄似笑非笑地看着男人,“你对榜上性命如数家珍,自然对云瑾师妹的家世略知一二罢?”

男人这才想起了什么,脸色霎时惨白。

师姐懒得多话,直接拔剑指向男修士的脖颈:“我荣枯门不收畜生,你自己滚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男人神情灰败地走出静意廷。

他那几位狐朋狗友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师姐师兄转身离去,他们才敢露出劫后余生的神情。

“……刚才是怎么回事,大哥明明是压着嗓子与我们讲话,声音却忽然大得全场都能听见。”

“还用多问?大美人的狗腿子气不过,偷偷下毒手教训人呗。”

“那兔崽子被女人迷昏了眼,本质也是个怂包,有种就拔剑来砍我们!”

这几人头对头抱怨,没发现兄弟们的对话又被大家听得一清二楚。

等他们大声密谋完,他们口中的“妖婆”师姐静静站在一旁。

一阵剑光闪过,五个秃瓢连滚带爬地滚下山。

没想到吧?扩声符的效果比一炷香还久。

叶琅扯好兜帽,狠狠眨了两下眼,又用茶水洗去指节上的葱汁——这根大葱才是真正的功臣。

如果没有这几滴又辣又痛的葱汁,她那点拙劣的演技根本骗不过任何人。

天色渐暗,英雄榜上的名字亮起金光。

仰望着那几十位英雄,叶琅不禁自嘲起来:她要是能有这实力,肯定不用搞苦肉计,三下两下就能缝上那几张臭嘴。

--

酉时一到,低沉的钟声回荡在广场上空。

手里的翠绿令牌烫得惊人,叶琅手心发痒,感受到一股外力正在给令牌刻字。

刻好最后一笔,令牌渐渐冷却下去。

她吐出胸中浊气,缓缓张开手指,低头看字。

考生叶琅

文试:地

武试:玄

可入宗门

叶琅颤抖着手指,将“可入宗门”这四个小字描摹了一遍又一遍。胸中郁气激荡一空,她端详这个已有千万年历史的超级大宗,用双眼丈量着远处的每一座山峰。

山边落日好似一颗彤红的咸蛋黄,在她眼前逐渐晕染模糊。

将二轮小比中的落榜修士算上,荣枯门今年只招两百人。成绩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荣枯门没给落榜者留下抱头痛哭的时间,长老直接向所有人传音:“外门弟子留下,请其余同道速速下山。”

一刻钟之后,静意廷只留下一百来人。

将这群外门弟子扫视一圈,长老神色淡淡:“修整衣物,随我去观礼。”

此处的“礼”,指的便是内门弟子遴选大典。外门弟子没有任何欢迎仪式,一入宗门就要去大典上充数当观众。

外门弟子的名额是考生们求来的,那十位顶尖天才又是荣枯门求来的,待遇自然大不相同。

长老的神情已经足够轻蔑,众弟子依旧压抑不住喜悦。要不是守值前辈虎视眈眈,大家恨不得立刻掏出传讯器给家里报喜。

沿着宽阔平直的大道一路往前走,亭台屋殿高低错落,玳瑁珍珠瓦在夜色里熠熠生辉。

有弟子发出惊叹,便听见领路的长老冷哼一声:“没见识。”

众人再也不敢开口,初来乍到的喜悦被浇灭了一大半。

赶路途中,弟子们又被莫名训斥了好几顿。赶到大殿门口,他们已经变成了一百多只缩头鹌鹑。

大殿内部呈弧形,构造奇特,有点像叶琅上辈子从电视里看来的体育馆。

镂月裁云、巧夺天工的浮雕拱顶之下,云雾缭绕的高台与大门正对,台上筑着一排美玉雕成的高背椅。

隔壁的师兄师姐们笑得欢快,与这头形成鲜明反差。一想到长老的训斥,众弟子根本不敢抬头多打量,只是乖顺地站在主殿右侧。

叶琅站在第三排,刚好能听见长老之间的闲聊。

隔壁的长老开口逗趣:“今年的弟子怎么死气沉沉的,没有半点血性?”

带队长老:“平庸货色哪有顽劣的资格?就该学着听话守礼。”

队伍中不少人听得面露不忿,长老转头看他们一眼,他们只得低下脑袋继续做鹌鹑。

一位青衣仙子飞上高台,嗓音温和如水,在大殿里悠悠回荡:“带队长老撤出大殿回岗值守,诸位弟子请坐。”

热衷于卖弄权柄的人,也总有受上头命令摆布的时候。

当着这么多新人的面被驱赶,带队长老面色铁青。他不敢朝那位发号施令的仙子撒火,只是朝新人们狠狠瞪了一眼。

等那道火急火燎的背影消失,隔壁长老看向叶琅这边,朝新弟子们眨眨眼睛:“人都走远了,放开聊吧。”

一听这话,大家如释重负。

大殿之内,弟子们依旧不敢像前辈一样放肆,只是小声客套交谈。

旁边的女孩犹豫挣扎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朝叶琅搭腔,“你是妖族吗,老家在哪里?”

叶琅正要回答,台上的仙子又柔柔出声:“请诸位候选人进殿。”

殿内一静。

身为二轮小比的榜首,红发青年长腿跨过门槛,大步走进主殿。

人群陷入一阵轰动。

“……还真是他,长得好凶。”

“果然是叱干牛!”

“这兄弟打败了好几个大世家的少爷小姐,可真给咱们平民长脸。”

在众人钦佩赞叹的目光中,他没有走向祈灵石,而是停在原地往台上看。

“他在找谁啊?”

“这眉毛压得可真低,一看就不好相处。”

叱干牛眯眼眺望,很快便发现了叶琅。他露出招牌式憨笑,朝台上挥手。

“笑起来倒是不吓人了。”

“他在跟谁打招呼,这里有他熟人吗?”

“跟我们呗——咱们虽然是外门弟子,但也算他的同窗。”

混在兴奋的人群中,叶琅也朝叱干牛挥了挥手。红毛青年笑得更加憨厚,堵在后头的万俟少主直翻白眼。

“唉——”

健硕的身影继续往前走,身边的小姑娘忽然叹气,“他这样一笑,我反而不喜欢了。”

叶琅:……所以你刚才是喜欢他吗?

祈灵石立在高台之下,是一片高达三丈、光洁平整的白色石壁。叱干牛将手搭上去,石壁幽幽亮起紫光。

这股深紫色的光辉渐渐扩散高升,将整段石壁染了个彻底。

“变异雷灵根,气海还这么充沛?!”

“天才中的天才,这种人往年都应该去断空山报名,荣枯门花了多少钱才把人家挖回来的?”

“倾力培养这种独苗,咱门派能不能在阑云大比上拿到前三啊?”

右侧的师姐笑得幸灾乐祸:“那可真难说,上头只知道斗来斗去,万一把好苗子养歪了呢?”

顶级天才在前,众人对万俟少主的土系单灵根反应平平。

第三位上场的,便是被猥琐修士意淫编排的水云瑾。她身形纤细,清丽出尘,一走进大殿便有无数人倒吸凉气。

叶琅身旁的小姑娘竟比刚才还兴奋:“我的乖乖,这是看见仙女了——”

“荣枯门今年简直美人如云啊!”

她转头又瞅了瞅叶琅,嘿嘿一笑。

赞美意淫诋毁同时入耳,水云瑾眉毛都没动一下。

她只是抬手碰了碰,一朵冰蓝的莲花在石壁上绽放,又倏尔爆裂,将石壁填满。

“以气化形,这位大小姐更惊人。”

“一个比一个骇人,方才那个叱干牛怕是要让位到第二去了。”

“哈哈哈快看万俟知年的脸色,可千万不能错过——”

叶琅看过去,发现万俟少主阴沉着脸,似乎还在磨牙龈。奈何他左边是憨货右边是冰山,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怒火。

珠玉在前,后头的竞争者便黯淡许多。

在闹哄哄的看台上,叶琅昏昏欲睡,将莫少爷的资质听了一耳朵:金土双灵根,算还不错的。

莫少爷之后便是戚潇潇,她一抬手,场上又是另一番震惊——这位风情万种的红衣女子竟然是五灵根。

看到那几团五彩斑斓的小亮点,护壁长老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女人多大了,我的灵根都比她强点。”

“灵根这么差,还能在第二轮比赛里拿到中不溜名次,她也挺不容易的……”

有人夹杂在议论的人群中,不怀好意地开口,“你怎么知道她不容易,你看看她那身子……还不知道那些对手是怎么输的。”

叶琅摸向腰间的纸符,身后却已经有人怼了回去,“你可少编排人,老娘一招就被她轰下台了,灵根差又不代表实力差。”

戚潇潇对着长老一阵耳语,便潇洒转身,朝外门弟子的看台走来。

在众多玩味鄙夷的目光中,她拾级而上,挤在叶琅和脸颊通红的女孩中间。

同伴接连受辱,叶琅心中也有几分怒火:“下面那老头跟你说什么了?”

戚潇潇摇头:“不是长老,是我说的。”

“我资质太差,之前还是合欢宗的人,所以只能当外门弟子……你别生气呀,我也懒得在下面站桩,还要被别人挑挑拣拣。”

戚潇潇当然不是五灵根,她甚至不需要靠灵根修行。

只要她愿意,她也能整出个变异灵根玩玩。出风头当然很爽,如果她真被荣枯门的老头老太们挑走,那就没办法与叶琅同吃同睡同劳动了。

资质审核完毕,候选人站成五排,由资质最高的云水瑾左起打头。

仙子再度登台,她这次手里没有拿任何玉碟,只是朝场下喊了一声“肃静”。

戚潇潇斜倚在叶琅身上,玩弄着自己的发梢,“老怪们要来了。”

雾气缓缓升腾,将高低十五张座椅笼罩住。

云雾落下,除却正中间的主位和右侧的玉椅,高台上已经坐着十三位主侧峰主。

众弟子齐齐低头,不敢正视大能容颜。

叶琅垂下脑袋看鞋尖,台上却有温润如玉的男子开口:“另一名推荐令持有者在何处?”

他清朗一笑,宛如山间清泉流水,“我送你令牌,你却不肯出来见见我。”

外门弟子面面相觑,叶琅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

万众瞩目下,叶琅被请到场中央,跟那群天才并排站在一起。

她似乎能听见观台上的嘘声,也从几位内门候选眼中看清了鄙夷之色——比如万俟知年。

众人之前那样评价戚潇潇,之后肯定也会用更加恶毒的语言来评价她。

身为推荐令的持有者,她连二轮小比都没能打进去。

叶琅已经做过好几天噩梦,当类似的情景终于在现实中上演,她反而不会崩溃失措。

两息之后,一位声音华丽低沉的女峰主率先开口:“葛师兄啊,不是我说你——”

“本宗推荐令何其珍贵,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拿到的。”

说到一半,她又轻笑一声,“咱们向来风清气正,可不能沦落成双极宗那样。”

双极宗女弟子的风流韵事,凡是买过《阑云洲大门小宗全解析》的修士都知道这故事。女峰主用此故事作比,便是讥讽葛峰主荒淫,叶琅狐媚。

叶琅孤零零地低头听训,除却高高在上的峰主,没人能看清她的表情。

周围的人都在议论纷纷,戚潇潇差点气得魔气外露:正派宗门就这?合伙欺负一个小妖怪,真能下得去手!

这时,内门候选队伍里站出一个人。

叱干牛一步一步走上前,将叶琅护在身后。叶琅睁大双眼,看见他脖颈上暴起道道青筋。

顶着偾张的血管,叱干牛仰头看云端:“您,不能这么说她。”

被愣头青顶撞,女峰主不气不恼:“你这小子天赋极佳,千万别被身后的美娇娘灌了**汤。葛峰主不清醒,难道你也要不清醒?”

直到此刻,葛峰主才“适时”开口:“你多虑了,叶琅是余师妹生前的最后一任弟子。”

女峰主沉默半晌,声音有些哽咽,“你……说什么?”

“我去吊唁余师妹,正是台下这位小姑娘陪伴她走完最后一段时日,将她下葬,使她安息。”

葛峰主似乎落下泪来:“师妹虽有罪,生前也吃了不少苦。我一时糊涂,这擅自才将玉牌送给她。”

“你可真是假好心——”

捏碎玉椅扶手,女峰主起身怒骂,“你心里若是真有她,又怎会看着她犯错,放任她去死?”

“师妹,冷静,”

葛峰主寸步未挪,笑着回怼,“你心里若是真有她,为何直到此刻也不愿去看她?”

台上无言,殿内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半晌,华丽的裙摆掀起,一道身影颓然坐了回去。

葛峰主和煦地开口:“叶琅,我家宋师妹似乎还是不肯信。”

“你师父临终前对你说了什么,你之后又是如何将她安葬的,说给我们这些故人听听罢。”

台上人笑得温柔风雅,叶琅只觉寒凉彻骨:这男人看似好脾气,实则比那个刻薄的女人还可怕。

他根本不是真心怀念师父,而是步步紧逼,迫使她交代师父的遗嘱。

假墓大致是已经被人察觉,甚至被挖开了。这男人没有在假棺材里找到遗体,才会狗急跳墙,先引导她沦为众矢之的,再诱使她说出真棺材的线索。

与女峰主的尖酸刻薄相比,葛峰主看起来是多么通情达理。

他人的污蔑与脏水伤不了叶琅分毫,师父却是真心待她,对她心怀愧疚的大好人。

孰轻孰重,她心中有决断。

拍拍叱干牛紧绷的后背,将他轻轻推到一边,叶琅仰望高台,凝视着高高在上的仙人:

“没什么可说的。”

葛峰主的笑容分毫未变:“你既然选择闭口不言,那我无可奈何。”

被泼了莫须有的脏水,弱者总会比强者难捱一些。

宋峰主:“我不……”

这时,主殿正门轰然洞开。

一位身着朴素蓝衣,黑发拖地的瘦削女子跨过门槛。

静候在一旁的仙子连忙躬身行礼:“褚仙尊,您来了。”

这位褚仙尊嗯了一声,看向台上诸位,“你们怎么拖得这么晚?”

葛峰主的脊背似乎没有方才挺拔,有些恭敬,又有几分畏惧:“您今年也要来选徒弟?”

“不,”

褚仙尊不耐烦地摆摆手,“我没兴趣跟你们抢,只是顺手过来讨要一个外门。”

她眯眼查看手里的玉碟,又转身朝着观台喊话,“那个……叶琅在不在?”

身体不舒服,稍微晚了半小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暗流涌动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