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琅。

又是叶琅。

遴选大典的光辉与荣耀本该属于超凡卓群的天才，却被这女人搅得一塌糊涂。她除了容貌一无是处，却能拿到珍贵至极的推荐令，还能引得两位峰主争吵动怒。

那两位百年难遇的变异单灵根尚且无人过问，现在又有常年避世的大能专程专程赶来讨要她。

联想到双极宗妖女，许多人对叶琅的不喜又加重了几分。

身为弱小敏感的妖物，叶琅能清晰感知到四面八方的恶意。她骤然转身，不少人尚未收敛神色。

万俟时年与她四目相对，根本不屑于伪装——自从褚仙尊走进来，这男人就恨不得用眼刀将她活剐。

将几十位内门候选者的神情尽收眼底，她无视掉鄙薄与讥讽，刻意记住一些友善平静的面孔。

她绕过这群人，朝那位清隽挺拔的褚仙尊行礼。

仙尊颔首，一把扯住叶琅的胳膊，“快随我来。”

局已精心布置好，却被不速之客横插一脚，葛峰主终于伪装不住：“仙尊留步——”

上司失了风度，主持大典的仙子连忙出来救急，“叶琅曾经是破若洞的徒弟，必须当够三年外门弟子，您爱才心切，但也不能坏了规矩。”

“谁说我要收徒？”

褚仙尊语气逐渐烦躁，“我的洞府太乱，顺手挑个人帮我收拾。”

“掌事的换了一拨又一拨，倒是混得越来越小气，现在连个外门弟子都要扒住不放？”

仙子被训得低头缩脖，葛峰主只得苦笑退让：“是我手下言语不当，师叔当然能使唤她。”

目的已经达到，褚仙尊懒得再与这群人虚与委蛇，拎起叶琅拂袖而去。

*

与本人一样，褚仙尊的洞府也寒素清净。

空荡荡的庭院里生着毛竹怪树，竹下摆着石桌石凳，夜幕下摇晃着吱呀作响的秋千。

褚仙尊松开叶琅的胳膊肘，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知道我为什么喊你来？”

叶琅：“因为我师父。”

这位师叔祖放着变异灵根不管，从葛峰主手底下捞走她。总不能是看上她文地武玄的考试成绩，又顺道为她那点小火苗所折服吧？

人家说得也很明白：不收徒，找她做事。

月黑风高，四下无人。如果师叔祖刑讯逼供甚至搜魂取命，她今晚就得埋在这里。

看到叶琅垮起小脸故作深沉，褚仙尊的掌心又开始发痒：“别瞎猜。”

她掏出一枚鬼头钉，“那两口棺材都是我亲手打的，我害你作甚？”

看到发顶稀疏、满口烂牙的鬼脸，叶琅卸下戒备，有些迟疑地问：“您是来救我的？”

“差不多。”

褚仙尊收起鬼头钉，在叶琅肩膀上擦了擦手，“我若不出面，葛逐风总有办法整你。”

她那徒孙最擅长背后放冷箭，大典上短短几句话就能害得叶琅孤立无援。同门欺凌、栽赃陷害、打入地牢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小姑娘只会死得身败名裂。

不过，余浣秋确实没有选错人。

这只小妖资质受限饱经劫难，能扛住非议顶住权势恐吓，是个道心坚定的好苗子。

出身微贱，眼里却闪着不服输的火星子——这孩子抱诚守真，又渴望出人头地，既能做余浣秋的好徒弟，又能为她所用。

褚仙尊对叶琅越看越满意，开门见山：“我救你，也是为了利用你。”

为了让她料理身后事，师父将秘法倾囊相授；为了从她口中套取师父的身后事，葛逐风赏赐了使天下散修艳羡的门派推荐令；假如她不能带来价值，褚仙尊也不会与葛逐风撕破脸。

被几次三番地利用，叶琅的心境已经非常平和。望着黑沉的夜幕，她忽然想起另一位仙尊。

与这几位相比，那位仙尊的恩情与馈赠，她转世八辈子也偿还不起。

收束心神，叶琅抬头问洞府主人：“您想让我做什么？”

褚仙尊微微一笑：“我需要你当药人。”

哇，这话说得可真直白。

药人虽说是人，本质上就是医修丹修们的试药工具，毒死药死不算稀罕事。

嘴上残酷，这位仙尊笑得越发温柔：“我知道你是火灵木质。”

“根质相克，修行不得寸进。即使你百般努力，修炼十年八年也未必能到炼气二阶。”

真相本就如此，叶琅点头称是。

褚仙尊摸摸她的头顶，“我这里借住着一个呆傻的孩子，和你资质一模一样。”

头顶的树梢一晃，一颗金灿灿的脑袋钻了出来：“姨母叫我？”

看到亲人招手，那人从大树上一跃而下，欢欢喜喜地挤过来，又直愣愣地打量着陌生人。

这“孩子”身长八尺有余，生着灿烂飘逸的金发，俨然是一个修长貌美的青年。他眯起澄澈的蓝眼睛，笑出两颗尖尖的犬牙。

这表情由叱干牛作出来便是憨态可掬，放到金发青年脸上却显得天真率直。

他笑嘻嘻地凑到叶琅面前，又转头看亲人：“姨母，她是谁？”

褚仙尊揉了揉青年的头毛，耐心解释道：“她和你很像，之后要住在这里，你快去睡觉。”

发现自己的熊外甥磨蹭着不肯离开，她从兜里掏出一条肉干，抛向不远处的窗户。

为了追逐肉干，青年腾跃而起蹿进卧房，被关了个结结实实。

庭院重新安静下来。

制服熊亲戚以后，褚仙尊如释重负：“我受妹妹所托，要让这小子能顺利修炼。”

“根质相克的妖修没有一个能活过金丹期，没有任何先例可循。我倒是摸索出一种疗方，苦于无人试药，也不能直接拿我外甥开刀。”

叶琅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但是您可以随便找个小妖怪，替刚才那个大傻子提前受苦。

很明显，她就是被相中的牺牲品。

她根本没来过岭右，也根本不可能见到褚仙尊。短短二十来天，这位大能又是从哪里打听到她的资质？

“根质相克的妖怪实在难找，余浣秋却误打误撞给我送了一个。”

褚仙尊拢起袖口，俯身看叶琅，“我优先为你洗涤经脉，你什么也不用做，只需替他试药泡汤池。”

“我只有三成胜算，你有六七成生机。”

“可否一试？”

我妈妈今天来看我，晚上想多陪她一会儿，所以今晚就两千字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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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