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的海水比传说中更黑。

小船在漩涡边缘艰难前行，苏瑾——那个锦衣少年——站在船头指引方向。他手中的玉佩发出微弱蓝光，照亮前方一小片水域。

"父亲说，归墟入口每三十年开启一次。"他声音发颤，"下次应该在......"

"明天子时。"柳七七接话，右眼金光闪烁，"但我们等不了那么久。"

洛小满看向手中两块碎片，它们正发出共鸣般的震动："你有办法强行开启？"

"有，但需要代价。"柳七七指向阿沅，"九尾天狐的一尾。"

阿沅毫不犹豫地跳到船中央，九条尾巴如扇子般展开。洛小满急忙拦住："不行！断尾之痛堪比剔骨！"

小白狐却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眼中满是坚定。

"它说值得。"柳七七翻译道，"为了谢无尘。"

洛小满还想反对，海面突然剧烈翻腾。一个巨浪打来，小船差点倾覆。等稳住船身，他们发现前方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海水正在倒流！

"归墟提前开启了？"苏瑾惊讶道。

柳七七脸色大变："不对！是有人故意......"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水中冲天而起。鬼灯老人踏浪而立，胸口嵌着的青铜碎片已经变成暗红色。

"恭候多时了，神君。"他狞笑着张开双臂，"为了这一刻，我特意准备了礼物。"

海水向两侧分开，露出一个巨大的囚笼。里面蜷缩着数十个昏迷的孩童，每个眉心都有一点黑印。

"纯阴之体的孩子。"鬼灯舔了舔嘴唇，"用他们的魂魄献祭，足以污染整把青铜剑......"

洛小满怒不可遏："畜生！"她纵身跃起，金光化作长剑劈向鬼灯。

两人在空中激烈交锋，每一次碰撞都引发海啸般的巨浪。柳七七趁机驾船冲向囚笼，苏瑾和阿沅负责解救孩童。

"没用的！"鬼灯挡下洛小满一击，"你以为我为什么引你来归墟？"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因为这里，是天道唯一看不到的地方！"

黑气顺着接触点疯狂涌入，洛小满惊骇地发现自己的神光正在被污染。更可怕的是，手中的剑身碎片也开始泛红。

"感觉到了吗？"鬼灯得意道，"这就是当年剑灵经历的痛苦！"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从海中跃出，狠狠撞向鬼灯。洛小满趁机脱身，定睛一看——那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天狐，比阿沅大了数十倍！

"阿沅的......母亲？"

白狐口吐人言："带碎片进归墟！"它一尾扫开鬼灯，"我来拖住他！"

柳七七已经解开囚笼，正指挥苏瑾将孩子们转移到安全处。洛小满犹豫片刻，咬牙冲向海水倒流的中心。

"洛小满！"柳七七大喊，"归墟深处有时间乱流！若迷失其中......"

她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纵身跃入漩涡。

下坠的过程仿佛永恒。洛小满感到自己在穿过一层又一层时空，偶尔能瞥见记忆碎片般的场景：神域的桃花树下，少年剑灵为她系上红绳；魔气肆虐的战场，她主动撞上他的剑锋......

最后，她跌入一片星空。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只有无数发光的碎片悬浮在黑暗中。

"谢无尘？"她尝试呼唤，声音却被吞噬。

一块碎片漂到她面前，里面映出青霄门的景象——年轻的谢无尘正在冰棺前刻下封印。

"这是......记忆碎片？"

她触碰另一块，看到自己前世将一颗糖丸塞进剑灵嘴里。少年面无表情地咀嚼，耳尖却悄悄红了。

随着深入，碎片越来越密集。洛小满终于明白，归墟深处是谢无尘散落的记忆与灵识。她不断呼唤他的名字，收集着每一块包含他的碎片。

不知过了多久，她来到星空中央。那里悬浮着一块巨大的青铜碎片，上面布满裂痕，但依然能看出是剑柄部分。

"终于来了。"

谢无尘的身影从剑柄上浮现，比记忆中更加透明。他伸手轻抚她的脸，却没有实质触感。

"你......"洛小满声音哽咽，"一直在这里？"

"一部分。"他指向周围的记忆碎片，"三百年来，我不断分裂自己。一部分镇守禁地，一部分追查鬼灯，还有一部分......"

"寻找我的转世。"她接话，突然明白那些巧合般的相遇并非偶然。

谢无尘点头："现在，你必须做出选择。"他挥手，星空变幻出两个场景，"取回全部神格，彻底消灭鬼灯，但剑灵将永远消散；或者......"

第二个场景是她作为凡人生活，而鬼灯被暂时封印。

"没有两全之法？"

"有。"谢无尘指向青铜剑柄，"重铸剑身，但需要神血为引，神魂为祭。"

洛小满毫不犹豫："那就这么做。"

"你会死。"

"然后呢？"她笑了，"你会再找我三百年吗？"

谢无尘沉默片刻，突然将她拉入怀中。这个拥抱没有温度，却让周围所有记忆碎片同时亮起。

"不。"他轻声道，"这次，我陪你一起。"

星空开始崩塌，碎片如雨般坠落。洛小满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海面。鬼灯和白狐的战斗仍在继续，而她的手中多了一块完整的青铜剑柄。

柳七七驾船赶来："成功了？"

洛小满点头，将三块碎片拼在一起。不可思议的是，它们自动融合，形成一把残缺的青铜短剑。

"还差最后一步。"她看向自己的心口，"神血为引......"

"等等！"柳七七突然指向远方，"那是......"

海天交界处，一道金光破云而出。随着距离拉近，洛小满惊讶地发现那竟是一艘金色飞舟，船头站着数十名金甲神将。

"天庭巡天使！"柳七七脸色惨白，"他们来收渔翁之利了。”

金色飞舟转瞬即至，将整个海域团团围住。

为首的神将手持雷戟，声如洪钟："奉天帝令，缉拿私逃神格！"

鬼灯老人见状，竟大笑起来："好好好！今日便让天庭诸位做个见证！"他突然扯开衣袍，露出胸口已经完全变黑的青铜碎片，"看清楚了！这就是你们当年封印的魔种！"

神将们骚动起来，雷戟指向洛小满："神君暮璃，你私纵剑灵，酿成神魔大劫。如今又勾结魔种，该当何罪！"

洛小满这才明白，自己前世的名号是暮璃。而更让她震惊的是，天庭似乎早就知道谢无尘体内有魔种！

"你们......"她握紧青铜短剑，"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神将冷笑："剑灵本该是无心杀器，是你赋予它情感，才导致魔种有机可乘。"他一挥手，金甲神将们拉开巨弓，"今日便彻底了结这桩因果！"

万箭齐发，金光如雨落下。洛小满撑起屏障，却听鬼灯在身后怪笑："不如我们暂时联手？"

"休想！"

白狐突然长啸一声，九条尾巴如屏风展开，挡下大部分箭矢。柳七七趁机抛出星盘，在空中形成护盾。

"洛小满！"他大喊，"重铸剑身需要什么条件？！"

"神血和......"她突然顿住，看向手中短剑，"等等，剑身已经重铸了大半，为什么谢无尘没有......"

鬼灯的笑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因为他拒绝回归！"他拍打着自己胸口的碎片，"这部分剑灵已经彻底堕魔，若强行融合，只会污染全部！"

洛小满如遭雷击。她终于明白谢无尘为何要分散灵识——他在自我隔离，将污染的部分单独封印！

"傻瓜......"她眼眶发热，"三百年来，你一直独自承受这些？"

神将们发动了第二轮攻击。一支金箭穿透屏障，正中她肩膀。剧痛中，洛小满做了一个决定。

"柳七七！"她将青铜短剑抛给他，"带阿沅走！"

"什么？你要......"

不等他说完，洛小满已经冲向鬼灯。神纹在她全身亮起，宛如燃烧的金色火焰。

"暮璃神君最擅长的，可不是治愈之术。"她每走一步，气息就强大一分，"而是同归于尽的禁咒。"

鬼灯终于露出惧色："疯子！你才刚恢复神格......"

"足够拖你下地狱了。"她一把抓住他胸口的碎片，"谢无尘，我知道你能听见。"

碎片剧烈震颤，黑气与金光交织。洛小满咬牙继续："三百年前你问我，要不要活。"鲜血从她嘴角溢出，"现在换我问你——"

"要一起死吗？"

天地间突然寂静了一瞬。接着，鬼灯胸口的碎片爆发出刺目蓝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彻海域：

"好。"

刹那间，所有青铜碎片从四面八方飞来。鬼灯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黑气被强行抽出。洛小满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住自己，谢无尘的身影在光芒中逐渐凝实。

"共生咒的真正含义。"他握住她的手，"同生共死。"

金光与蓝光交织成漩涡，将鬼灯彻底吞噬。神将们的飞舟被气浪掀翻，白狐及时叼起柳七七和阿沅逃离。

当光芒散去，海面上只剩下漂浮的青铜长剑，和缓缓沉入水中的两个身影。

"不——！"柳七七试图冲过去，却被白狐拦住。

就在这时，青铜剑突然自动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空间裂缝。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托起洛小满和谢无尘，将他们送入裂缝之中。

最后消失的，是一枚闪着金光的铜钱，正巧落在阿沅面前。

[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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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