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文府。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一缕阴风不知从何而起,悄然拂过文勋智的窗棂,将雕花木窗“吱呀”一声推开一道缝隙。月色如霜,只见一道鬼魅般的黑影如轻烟般掠过窗前,未及文勋智从沉睡中惊醒,那黑影已如鬼魅般立于榻前。
“文宗主,主上有密信相托。”黑衣人声音沙哑低沉。
言罢,未等文勋智置一词,那黑影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夜色之中,来无影,去无踪。
文勋智心中一凛,睡意全无。他披衣下榻,拾起落于地上的信笺,在案上点燃红烛。昏黄的烛火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他展开信纸,只感觉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
“这……”
只见那纸上写着:文宗主,俞英与那孽种踪迹已明,此乃本座心头之患,本座必亲手刃之,你勿插手。另外,噬日石中的盈曦之力,乃天赐之机,令媛当勤修不辍。本座已将‘盈曦神之印’复刻于此信,速将其烙于令媛眉心,可助其与噬日石神魂相契,速掌神力。以此为贺,预祝令媛他日直步青云,执掌乾坤。
文勋智的目光最终落在信纸左下角,那里有一枚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印记,形如初升之日,神圣而威严。
文勋智心中不甚感激。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笺折好,珍而重之地置于一个紫檀木雕花盒中,锁好。随后,他整了整衣冠,吹灭烛火,揣着木盒,步履沉稳地走出了房间。
***
是夜,文府张灯结彩,金碧辉煌。庭院中,琉璃盏映月,水晶帘随风,丝竹之声悠扬婉转,觥筹交错间,笑语晏晏。文府大小姐文络影的生辰之宴,正待启幕。
大厅里,暖香浮动。
“爹爹,听娘亲说您身体欠安,可好些了?”文络影身着一件流云锦缎的鹅黄长裙,发髻高挽,步摇轻颤。她转身从一旁的檀木小几上端起一碟晶莹剔透的枣花糕,递到文勋智面前,“这是影儿亲手做的,您最爱吃的。”
文勋智望着女儿关切的眼眸,心中一暖,抚着她的秀发笑道:“影儿有心了。看到你这碟枣花糕,为父的病啊,已然好了大半。”说着,便寻了张上首的黄花梨木椅坐下。
“爹爹。”文络影依偎在他身边,秀眉微蹙,“我的生辰宴即将开始,怎的还未见忖度哥哥?”
“今日恰逢文家休沐,你忖度哥哥自然归家省亲去了。”文勋智解释道。
文络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轻声道:“可我……原是想与忖度哥哥一同庆贺生辰的。”
一旁的许夫人见状,连忙柔声解释:“这叶忖度虽年仅六岁,却已是天纵奇才,修炼之精进,远超同龄,堪比十数岁的门中翘楚。且他生得眉清目秀,性子沉稳,与影儿自幼相伴,形影不离,倒是一对璧人。”
“哦?”文勋智闻言,捻须大笑,“看来我文家的乘龙快婿,已是有人选了呀!”
文络影本就白皙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霞,她跺了跺脚,娇嗔道:“爹爹!您又取笑女儿。”
“唉,只是……”许夫人话锋一转,面露忧色。
“夫人有何顾虑?”文勋智收起笑容,正色问道。
“那叶忖度虽好,但家道中落,门庭寒素,恐……恐与我家门第不配。”
“这又有何妨?”文勋智笑说,“尚且记得,其父叶将军,乃盈光宗之柱石,战功赫赫,我早有心擢拔于他。再者,叶忖度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若能成为我文家之人,辅佐影儿,光大我盈光十二宗,未尝不可。况且,”他看向女儿,“只要影儿欢喜,无论他出身如何,为父都认了。”
许夫人心思通透,见丈夫心意已决,且句句在理,便也释然:“既然你如此看重那孩子,妾身自无异议。”
文勋智这才转而安慰女儿,温声道:“好了,影儿莫要再蹙着眉头了。待休沐之期一过,为父便派人去将你的忖度哥哥接回来,陪你补过生辰,可好?”
“当真?”文络影眼中瞬间迸发出光彩,她擦去眼角晶莹的泪珠,破涕为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文勋智慈爱地应承。随即,他神色一肃,从怀中取出那个紫檀木盒,“影儿,为父还为你备了一份特别的生辰礼。”
说罢,他引着文络影与许夫人,入了内室。
室内静谧,文勋智打开木盒,取出那封泛着金光的信笺。信纸一现,那枚“盈曦神之印”仿佛被唤醒,金光大盛,愈发明亮。文络影心有所感,素手一招,掌心便浮现出一枚金色的晶石,正是噬日石。神印与晶石遥相呼应,两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共鸣,整个房间都被璀璨的金色光芒所笼罩。
“爹爹,这是何物?我的噬日石……竟在向它输送盈曦之力!”文络影又惊又喜。
“此乃‘盈曦神之印’,与你的噬日石同源,本就是我文家至宝。今日,为父便将此神印烙于你眉心,自此,你便是噬日石唯一的主人,神力归心,再无人能夺走。”文勋智解释道。
“多谢爹爹!”文络影感动不已,“如此,爹爹的礼物,女儿便能永远带在身边了。”
她拨开额前如云的秀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文勋智手持信笺,将那枚金日神印对准她的眉心。在噬日石盈曦之力的牵引下,信纸上的印记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流光,缓缓注入文络影的眉心。
文络影只觉一股温暖如春日的洪流自眉心涌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舒适无比。与此同时,噬日石也爆发出柔和的光芒,丝丝缕缕的金色法力汇聚于她的额头,与那金光完美融合。待文勋智移开信纸,烙印已成。
“成功了。”文勋智长舒一口气,看着女儿眉心那枚散发着淡淡金芒的印记,关切地问,“影儿,你现在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女儿感觉好极了,”文络影轻抚自己的额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只觉得有一股格外温暖的能量在我额头聚集。”
文勋智闻言,心中大石落地。他手中的信笺在失去神印后,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化作一捧飞灰,在金光中悄然消散。
须臾,文络影眉心的金光渐渐内敛,最终留下一朵形似金日的精致印记,衬得她本就清丽的容颜更添几分圣洁与可爱。
许夫人递过一面青铜镜,文络影揽镜自照,见自己额间多了一抹神异的金色,欣喜不已。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又回到了宴席之上,欢声笑语直至夜深。待曲终人散,宾客尽归,喧闹的文府才终于重归静谧,唯有天边一轮明月,静静照耀着这府邸的兴衰与荣耀。
***
而在另一边,晨曦微露,村舍萧然。
鸡鸣方歇,俞夫人已然起身,正欲去寻邻家柳嫂,讨些米粮为子不识熬些清粥。甫一推门,却见屋内异象陡生——一团浓郁如墨的玄青之气,如活物般盘绕在子不识的襁褓之外,将小小的他层层笼罩,隐隐透出不祥之兆。
俞夫人心头巨震,花容失色,一个箭步冲到床前。她虽知祭月石护主,自有结界相护,但眼前这股玄青之力阴冷诡谲,远非寻常邪祟,结界光华在其冲击下,已明灭不定,显见是撑不了许久。
“莫非是祭月石……又失控了?”她声音发颤,指尖冰凉,在一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束手无策。
然而,就在她心焦如焚之际,那玄青之气却如潮水般骤然退去。屋内重归平静,子不识仍在襁褓中安然熟睡,小脸红润,呼吸均匀,仿佛方才只是一场幻梦。
俞夫人惊魂未定,抚着胸口长出一口气,连忙凑近细看。这一看,更是让她惊得几乎失声——只见子不识光洁的额头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枚小小的黑色月牙印记,正散发着幽幽暗光,与祭月石的玄青色遥相呼应,透着一股神秘而古老的气息。
“这印记……我似乎在何处见过……”她蹙眉凝思。忽地,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浮上心头,“是……是传说中的‘玄青神之印’!”
她忆起子清时曾言,祭月石与噬日石此等神物,认主之后,主人须在三日内寻得相应的神印烙于眉心,方能真正调动双石之力。否则,神石便如无源之水,空有其表。
“莫非是清时早已设下后手,在这危急关头,引动神印自动认主?”
“可是……”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抚上那枚印记,触手微凉,“清时的玄青神之印,我见过,乃是威严凛然之象,为何不识这枚,却似多了几分……不祥与残缺?”
她满心疑窦,正自出神,院门外却忽然传来柳嫂爽朗的呼唤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阿英,墨池,你们起了吗?我带着忖度来瞧你们了!”
俞夫人心中一凛,迅速扯过一旁的素色头巾,轻柔地裹在子不识额头,将那玄青神之印遮得严严实实,又将祭月石悄悄藏于枕下,这才快步上前,打开了院门。
门外,柳嫂正提着一个粗布袋子,笑意盈盈地站着,身旁的叶忖度则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间略显破败的院落。
“柳嫂,忖度,快请进。”俞夫人连忙侧身相迎。
“昨夜歇得可好?”柳嫂一边说着,一边将袋子解开,“我看这院子里湿气有些重,便去山里采了些艾草和安神香,帮你们熏一熏,去去浊气。”
袋中果然是带着露水清香的艾草与各色香料,闻之令人心神一宁。
“多谢柳嫂费心,也辛苦忖度了。”俞夫人看着叶忖度裤腿上沾染的泥点,温婉一笑。
“不辛苦的,阿英阿姨!”叶忖度摇着头,目光却早已越过俞夫人,急切地向屋内望去,“墨池弟弟醒了吗?我想看看他。”
“忖度,天色尚早,墨池弟弟怕是还在梦乡呢,莫要吵醒了他。”柳嫂轻声责备,又转头对俞夫人歉意道:“阿英,没打扰到你们吧?”
“不打扰,我正欲去寻你们呢。”俞夫人笑着将二人迎进屋内,“快进来坐,外头风凉,墨池也快醒了。”
“太好了!”叶忖度闻言,顿时喜上眉梢。
俞夫人引着二人进屋,叶忖度便踮起脚尖,屏息凝神,一步一步地挪到床边,生怕惊扰了床上的小人儿。他看着熟睡得子不识,眼中满是疼爱,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静静等待。
柳嫂看着儿子的模样,笑道:“忖度这般喜欢墨池,那以后可要好好照顾你这个弟弟啊。”
“娘,阿英阿姨,你们放心!”叶忖度挺起胸膛,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发誓,一定会永远保护好墨池弟弟,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他,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那墨池可就多谢你这个好哥哥了。”俞夫人闻言,心中一暖,柔声回应。
“忖度,”柳嫂唤道,“你好好陪着墨池,我与阿英阿姨到外头说几句话。”
“嗯!”叶忖度乖巧地点头。
柳嫂便拉着俞夫人来到屋外,压低了声音:“阿英,你们母子二人,日后有何打算?我看忖度是真心喜欢墨池,舍不得与他分开。你们不如就留在村子里,也好让孩子们有个伴。不然等忖度从文府归来,见不到墨池,不知该有多伤心。”
俞夫人闻言,面露难色,轻叹一声:“柳嫂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们母子流落至此,人生地不熟,况且……”她顿了顿,没有说出“此地乃是盈光宗势力范围”的隐忧。
“无妨!”柳嫂热切地握住她的手,“我们一家在此地住了多年,邻里街坊都熟识。往后,我们就是邻居,便是你的亲人。有我们一口吃的,便绝不会让你们母子挨饿受冻。”
柳嫂的话语朴实而真诚,如一股暖流涌入俞夫人心间。她回头望去,透过门缝,恰巧看见子不识恬静的睡颜,与叶忖度满目柔情的守护。一静一动,一睡一醒,两个孩子相依的画面,竟是如此美好,让她那颗漂泊不定的心,瞬间找到了安稳。
“好吧,”她终于下定决心,眼中泛起水光,“那日后,便有劳柳嫂照拂了。”
“太好了,阿英!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柳嫂欣喜不已,“趁着忖度还未启程,我们这就帮你把屋子院子好好收拾一番!”
“那真是……太辛苦你们了。”俞夫人感动得无以言表。
二人回到屋中,叶忖度还守在床边,他抬头问道:“阿英阿姨,墨池弟弟的额头上,为何要裹着头巾呀?”
俞夫人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走过去,轻轻整理了一下头巾:“这不是天气转凉了嘛,墨池弟弟才刚出生,身子骨弱,我怕他受了风寒,所以用头巾护着额头。”
“对对对,”叶忖度恍然大悟,一脸认真,“墨池弟弟可不能着凉!我一会儿回去,就把我小时候穿的小衣服都拿来给弟弟!”
“好了,忖度,”柳嫂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你该准备去文府了。”
“啊……衣服……”叶忖度依依不舍地看着子不识,“我还想多陪陪墨池弟弟……”
“衣物的事,娘稍后自会送来。”柳嫂柔声道,“等你下次休沐回来,再与墨池弟弟好好玩耍,可好?”
“好吧!”叶忖度虽有不舍,却也知事有轻重,他俯身在子不识额上轻轻一吻,奶声奶气地说道:“墨池弟弟,阿英阿姨,我走了,再见。”
说罢,便跟着柳嫂,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
待二人的身影转过街角,彻底消失不见,俞夫人才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她快步回到床边,轻轻揭开那块头巾,再次凝视着子不识额上那枚诡异的玄青神之印,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为何……为何不识的神印会是这般残缺之象?此事干系重大,必须等回到冥玄宗,再从长计议……”她喃喃自语。
说罢,她便取过那块素色头巾,灵巧地折叠剪裁,为子不识做成一条素雅的抹额,恰到好处地遮住了那枚神秘的印记。做完这一切,她才拿起扫帚,开始默默打扫起这间简陋却充满希望的小屋。
***
未过多时,柳嫂果然依言而来,不仅带来了叶忖度儿时的衣物,还提着一篮新鲜的菜蔬与肉脯。俞夫人感激不尽,连忙迎上前去。
两人便一同动手,打扫庭院,整理屋舍。一个时辰后,这间原本破败的屋舍,竟也窗明几净,焕然一新,有了几分家的温馨。
忙碌间,二人闲话家常。柳嫂谈及自己的夫君,言语间满是自豪:“……我家那口子,如今已在文府谋了个差事,做了文宗主麾下的一名将军,深得宗主信任与器重。”
听到“文府”、“文宗主”等字眼,俞夫人手中动作一滞,心中百感交集。她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夫君子清时,想起了他们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颠沛流离,眸光渐渐黯淡下去,一抹化不开的思念与愁绪,悄然爬上了眉梢。
***
光阴荏苒,寒暑五易。
在这五载悠悠时光中,柳嫂与俞夫人两家,守望相助,情同手足。子不识与叶忖度,亦从懵懂稚子,长成了总角少年。每逢文府休沐,叶忖度总会策马归村,为子不识带来山外的奇闻异事,或是一件精巧的玩意儿。子不识则日日盼着兄长的归来,每一次的相聚,都成了他贫瘠岁月里最璀璨的星光。二人情谊之深厚,较之同胞兄弟,亦不遑多让。
与此同时,子不识亦不负韶华。白日里,他随俞夫人操持家务,稚嫩的肩膀已能分担生活的重担;入夜后,他便借祭月石之力吐纳修炼。他天资卓绝,加之勤勉不辍,一身玄青之力,早已远超同龄,甚至隐隐有凌驾寻常修士之势。
这般安宁祥和的村落岁月,本应一直延续下去,直到那命中注定的一日……
***
(扶桑625年,冬日,村庄内)
“五年了……清时,你可知我与不识,对你的思念?”
又是一个风雪漫天之日,俞夫人独立于檐下,望着漫天飞舞的琼花玉屑,轻声喟叹。寒风卷起她的衣袂,身形单薄,却透着一股坚韧。
***
这一日,天色未明,俞夫人便已起身。她心中清晰地记得,五年前的今日,亦是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祭月日。
“不识,来娘亲这里。”她立于窗前,望着院中那片被风雪覆盖的枯枝,唤道。
话音刚落,一个小小的身影便如乳燕归巢般跑了过来。俞夫人俯身将他抱起,怀中的孩童,已非五年前那襁褓中的婴儿,而是长成了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小小少年。
“不识,”她凝视着儿子的双眼,神情肃穆,“今日乃祭月日,亦是你与祭月石进行第二次玄青之力传承的紧要关头。入夜之后,你务必待在屋内,凝神静气,切莫让玄青之力外泄。娘亲会守在屋外,为你护法。若有任何异样,便高声唤娘,切记切记?”
“不识记下了,娘亲。”子不识乖巧地点了点头,小脸上却闪过一丝犹豫,他支吾着开口,“可是……今日亦是忖度哥哥启程前往文府之日。他……他说此去文府,便长住下来,再不回来了。不识想……想去送送他。”
一想到此别或许便是永诀,子不识的眼眶瞬间红了,小脸上写满了不舍。
俞夫人望向窗外,风雪之势竟已渐缓,她再看看儿子苦涩的小脸,心中一软,终是叹了口气,柔声道:
“也罢,那娘亲便陪你去一趟。”
于是,母子二人撑起一柄油纸伞,踏着积雪,缓缓走向柳嫂家。
“阿英,墨池,你们来了,快进屋暖和暖和!”柳嫂远远望见二人,连忙迎出门来,热情地将他们让进屋内。
子不识刚一进门,一个英挺的少年便急步迎上,一把将他拥入怀中。五年光阴,叶忖度已出落得丰神俊朗,眉宇间英气逼人。他体内的盈曦之力愈发精纯,早已是同辈中的翘楚。幸而此刻子不识已能将玄青之气收敛得滴水不漏,否则以叶忖度如今的修为,必能立时察觉。
“墨池弟弟,我此去便要长居文府,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你……你会想我吗?”叶忖度声音微颤,眼中满是不舍。
“忖度哥哥,墨池……墨池也舍不得你。”子不识哽咽着,紧紧回抱住他。
望着相拥而泣的二人,俞夫人和柳嫂亦是眼眶湿润,心中五味杂陈。
“好了,忖度,男儿有泪不轻弹。日后山高水长,总有再见之日。”柳嫂强忍着酸楚,出言安慰。
“真的吗?墨池弟弟可以来文府看我吗?”叶忖度抬起头,擦去泪水,眼中燃起期盼的火苗。
“会的。”俞夫人心中明知此愿渺茫,但为了不让孩子失望,她依旧坚定地给出了承诺。
“那太好了!我等你!”叶忖度闻言大喜,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玉佩,郑重地放在子不识手心,“墨池弟弟,这块玉佩赠你。是我亲手挑选的,你看,正面刻着我的名字,反面,则是你的‘墨池’。”
子不识小心翼翼地接过玉佩,翻转一看,果然见两面分别镌刻着“忖度”与“墨池”二字,刀工古朴,笔力遒劲。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再次紧紧抱住了叶忖度。
“我会……一直戴着它的。”子不识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柳嫂出门一看,只见自己的丈夫叶将军已驾着马车,在风雪中静候。
“忖度,你爹爹来了,该上路了。”柳嫂轻声提醒。
叶忖度与子不识牵着手,一步一挪地走到门口。二人再次深深拥抱,道尽珍重。随后,叶忖度毅然转身,登上了马车。他掀起车帘,探出头来,对着子不识用力挥手,高声喊道:
“墨池弟弟,一定要戴好这枚玉佩!莫忘了我,我等你,与你再会之日!”
“我等着你,忖度哥哥!”子不识也用尽全身力气回应着。
风雪之中,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路的尽头。两个少年,就此别过。
俞夫人与柳嫂道别后,便带着子不识回到了家中,静静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夜晚的降临。
***
而在另一边,雕梁画栋的文府之内。
“祭月日……五载光阴,弹指即过。这日终究还是来了。”文勋智独自一人在回廊下踱步,负手而立,望着灰蒙蒙的天际,喃喃自语,“祭月石,若俞英与那孩子尚在人世,今日,也该是那孩子进行第二次传承之期了吧……”
“宗主,”一名家仆躬身上前,“叶将军已将小公子叶忖度送至您安排的别院了。”
“好,本座知道了。”文勋智收回思绪,正色道,“传我令下去,叶忖度入我文府,便是我文家之人。饮食起居,用度开销,皆与文家子弟同等,不得有丝毫怠慢。若有差池,严惩不贷!”
“是,宗主!”
那家仆领命欲退,却又被文勋智叫住。
“且慢。今夜,加派三倍人手,严守文府各处,任何外人不许进出,擅闯者,格杀勿论!若今夜有任何差池,我唯你们是问!”
“是!属下等必当竭尽全力,守护文府周全!”
“嗯,退下吧。”
待家仆离去,文勋智方才转身,走向女儿文络影的闺房。推门而入,见女儿正临窗苦读,他脸上方露出慈爱,缓步上前,柔声问道:
“影儿,今日乃祭月日,你便在房中,完成与噬日石的第二次传承。为父传你的那门秘法,可都烂熟于心了?”
“爹爹放心,”文络影抬起头,眸光清澈而自信,“女儿早已融会贯通,定不负爹爹所托。”
“如此便好。”文勋智欣慰地点点头,却又再三叮嘱,“今夜,为父便会守在你房外。你若遇任何困阻,切莫逞强,务必告知为父。”
“女儿知道了,爹爹。”文络影莞尔一笑,随即又好奇地问道,“对了,爹爹,忖度哥哥可是已经到了?”
“你呀,心里就只惦记着你的忖度哥哥。”文勋智宠溺地笑了笑,“放心吧,为父已安排妥当,往后,他便能长伴你左右了。”
“那便替忖度哥哥,多谢爹爹了!”文络影闻言,喜上眉梢。
“好了,为父不打扰你了,好生准备。”
说罢,文勋智这才放心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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