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易逝,突破厚重云层的斜阳照射在皇城墙上,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铺满红丝地毯的御书房内。元寿公主的脑袋在书卷堆积如山的桌案上一动不动,鼻息间全是墨香。
女帝躺在一旁的小榻上,帽子放在身侧,初醒见元寿公主正襟危坐认真批改奏折。她睁开双眼,混沌退散,目光如炬审视伏案认真的元寿公主。元寿公主身穿精致宫装,发髻高挽,珠翠环绕,手持朱笔低头专注的模样像极她那个短命的丈夫。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元寿公主抬头,看见女帝起身,宫女正服侍着。待女帝走过来,元寿公主把桌面上分类的书卷逐一汇报。
“陛下,这份奏折是关于北境战事,这里提到开春前趁敌方不备发起进攻一事,”元寿公主起身,将位置让出来,“此事,是否要斟酌一番?”
她轻声细语说着,将手中的奏折递到女帝面前,并打开奏折,用手指轻轻划过需要注意的地方。接过奏折的女帝仔细阅读片刻,认可元寿公主的观点,点点头。
“嗯,你言之有理。边疆之事,发起战争,关乎国家安危,确实需要慎之又慎。你且将此折子放到一旁,待召集大臣商讨后再定论。”
元寿公主闻言,立即将奏折单独放到一处。女帝见其一丝不苟,心疼她一个下午都在此处,“你回去歇息吧,剩下的事情等卢使相回来再处理。”
“是。”元寿公主不逞强,整个下午坐在此处,早已累得不行。她欲要离开,想起林钦,又折了回来,直率问道:“母亲,林钦这人,乃是市井无赖之徒,若真要解闷,为何不择些出身好点的人排解烦闷呢?”
想到林钦闹出来的事情,女帝看向年仅十五的女儿,颜面有些挂不住,催促她尽快回去歇息。此时太子求见,女帝不瞒着元寿公主,直接让太子进来。
太子穿着精致,手持一卷精心挑选的名画,步入女帝所在的御书房。今年不知怎的,运气极其不好,接二连三发生令太子坐立难安的事情,险些忍不住起,差点前功尽弃。
御书房内,女帝正坐在龙案之后,面容严肃地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眉宇间透露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元寿公主服侍在旁。进入屋内的太子蹑手蹑脚,实在没有想到,元寿公主竟然在此。
“儿臣参见陛下,愿陛下圣体安康,万福金安。”太子行礼,声音诚挚恭敬,与先前隐约带着傲气不同。
闻言,女帝微微抬头,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停留片刻,随后又落回手中的奏折,这份奏折正说的是太子相关的事情,她语气平淡:“太子有何事?”
感受女帝并未对他放下芥蒂,未展现虚假的笑颜,太子心中增添几分紧张,早知如此,应该把太子妃带过来,陛下对太子妃向来很好。此女正是她所挑,无论样貌还是家境以及才能,都是女帝权衡利弊选择的。
他将手中的名画扬了扬,示意在女帝身旁伺候的元寿公主过来接住。元寿公主见状,上前轻轻接过装裱好的名画,随即轻轻放置在龙案上。太子解释道:“儿臣近日偶得此画,此画意境高远,景色秀美,实乃不可多得的珍品。
听闻陛下最近心情烦闷,深知近日来多有疏忽,未能尽到储君之责,特以此画为礼,一来恳请陛下宽恕儿臣之过,二来让陛下心情愉悦些许。”说着,元寿公主缓缓展开画卷,画面上青山绿水交相辉映,云雾缭绕,一仕女悠然自得抚琴于河边,仿佛能听见那悠扬琴声穿越万里到达皇城深处。
女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她放下手中的朱笔,缓缓站起身,仔仔细细观赏画卷。脸色逐渐柔和,女帝似乎心情还行,看太子的眼神不再那么冷漠,加上一层复杂。
太子开口道:“陛下喜欢这山水画,儿臣还有一惊喜要送给陛下,不过要等上数日。”
“太子有心了,此画确实不凡。但是,太子你要记住,身为储君,责任重大,不仅要修身齐家,更要治国平天下,这段时间,你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失望。”
听闻女帝的话,太子心中大石落地,连忙拜谢恩,“儿臣谨遵陛下教诲,定当痛改前非,孜孜不辍,以报陛下隆恩。”
女帝点点头,示意太子退下。太子走出御书房没几步,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侧首看去,竟然是元寿公主正快步过来。
他的这个妹妹,小的时候还是很可爱,整日皇兄皇兄喊着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渐渐与他疏远了呢?是她十岁之后,开始学习如何治国之后。他们从关系甚好的同父异母兄妹,逐渐形同陌路,约莫快要成为仇人了吧。
嘲讽隐忍,太子回过身,“不知皇妹匆匆寻我这个皇兄,有何贵干?”
元寿公主轻启朱唇,以温婉的语气试探道:“方才听闻皇兄说要给陛下惊喜,可否告知一二,是什么惊喜?避免,你我二人特意为陛下准备的东西重复了,那可不好。”
寒风吹过路边梅花,淡淡的香味缭绕在两人身上,两人之间的气氛略显紧张。太子微微一笑,看着元寿公主脸庞随风倒的狐毛,眼神中一闪而过狡黠,“皇妹思虑周密,不过此事你我怕是不妥互相商量来吧?待时机成熟,自然会让陛下及众人知晓。”
见其胸有成竹,元寿公主心中暗笑,脸上却不动声色,继续扬着略显无辜的小脸追问:“皇兄最近忙碌得紧,可是因为此事?可是皇兄之才世人皆知,不知是何等奇珍异宝,需要皇兄如此费心。”
太子故作神秘摇了摇头,“并非奇珍异宝,是吾一份心意。陛下乃圣帝明王,吾与前朝曹丕般,愿令皇帝陛下三千岁。”
闻言,元寿公主心中已有猜测,但她没有直接颠破,转而说起其他话题,看似随意提及一些近日来的所见所闻,实则暗暗观察太子反应,试图从中捕捉太子更多线索。两人你来我往,言语见愈发显得更加亲密却又不失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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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装素裹的小院子显得格外静谧祥和,雪花轻盈地飘落在院子角角落落,为这方小天地披上一层洁白无瑕的白衣。院内被人收拾得井井有条,几株寒梅傲立,枝头点缀红色,与白雪相映成趣。
长相柔美的纤瘦男子一袭淡雅青衫,烂醉如泥地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任由雪花飘落在他身上,酒罐子东倒西歪。衣袂随风轻轻摇曳,仿佛画中肆意洒脱的文人墨客。
崔停清踏入院内,映入眼帘的是梁岩那张眉清目秀的脸,眉宇间透露一股坚韧颓靡复杂的气质,双眸混沌,一只手撑起酒罐子往嘴里灌酒。不得不说,梁岩是有一股奇怪的好看在身上,但她讨厌酒鬼。
少女一身素衣,红艳的斗篷难以遮掩其脱俗气质。她眉心拧在一起,“我救了一个酒鬼?”
枫和眨眨眼睛,认真回答:“此人是小娘子与百禾阿姊一起救的,我不知晓,我不知情。”
听到少女清脆的声音,梁岩挣扎起身,将酒罐子宝贝似的放在地面上,努力睁开混沌双眼,见少女有几分眼熟,眼角挂着一抹嫌弃十分明显,他不知怎的,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恢复几分清朗的梁岩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这么多天,第一次见到崔停清,竟然是这般情景下见面。实在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啊!
“吾多谢小娘子当日救命之恩,若非小娘子及时相救,吾,吾恐怕已命丧黄泉。”梁岩许久未与人说话,开口声音前几个字有些喑哑,随后恢复温润如玉的嗓音,言语间满是真诚。
他微微欠身,行礼作揖,举止间尽显教养风度。余光,他注意到崔停清的脸色有所好转,目光却落在他喝酒的地方。他忙解释:“这几日家家换旧符,我孤身一人在此,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层层思乡涟漪,喝多了些许。”
“嗯。”崔停清的声音冷淡,习惯性环视周围一切。
她踏入屋内,发现屋内一切整洁,连同床榻,都折叠得整整齐齐,仿佛有种随时能卷款而逃的紧迫感。打量的目光落在梁岩身上,崔停清愈发怀疑,梁岩的真实身份。
难不成,真的是那种……小男倌儿,有家主那种?
“当初救你的时候,未仔细问过你,你是何许人也,从前在哪个府上服侍。”崔停清坐在椅子上,如同审视犯人般,眼神犀利盯着梁岩。梁岩心虚低头,好在一切都提前想好,面对崔停清的质问,他能对答如流。
“我,我曾是上都城一富商养的小厮,自小在府里当陪读小厮来养,识文断字懂得一些些。”梁岩说得难以启齿,有模有样,“那个富商是来自扬州的,一年往来鲜少。”
“陪读小厮?”崔停清好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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