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泰然自若地说出这话,没一点脸红心跳,许橙整个脑袋嗡嗡的,林凡他刚刚说什么,他在说什么啊?试试什么?
许橙的脸红得要滴血,林凡这才意识到,忍不住笑出声,笑好久没停,最后无奈地揉揉眉间:“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试试看和我打几场球,你就知道我身体好不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橙欲哭无泪,无地自容。
她什么脑回路啊。
林凡看她羞得快不想和他说话了,这才打住笑,慢悠悠说:“许橙,你要是成家,一定是那种很爱管事的母老虎。”又管抽烟,又管喝酒。
许橙自觉挺温柔可爱的一个人,怎么会是母老虎?她愤愤说:“不会吧,要是家里家和万事兴,没有人需要我提醒不要抽烟不要喝酒,我才不会当母老虎呢。”
林凡笑眼弯弯看她,眉目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他想说话,但话到嘴边却意识到什么,敛了敛眸,没说出口。
他转身往外走,拍了拍一个正抽烟的男生的肩。男生掐灭烟,迅速朝这边望过来。
许橙也看见了他,这男生特别捉人眼球。他有头夸张的红发,耳朵上几颗耳钉闪闪,身上的衬衫花纹极其繁复,金的红的紫的条纹,模样也带着点儿妖气。
男生走过来,大大方方伸手,笑容满面地自我介绍:“妹妹好,我是你哥发小,蒋泽。蒋就是那个蒋,润泽的泽。”
握手礼在中学生之间不常见,许橙一愣后才伸手,又为着开头那称呼脸红。林凡意识到了,淡声:“别管他,他对谁都喊妹妹。”
再简单介绍:“他妈和我妈都搞艺术,关系好,我和他也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
蒋泽没松开许橙的手,顺势弯腰:“妹妹,吻手礼行不行?西方国家流行这个。”
林凡把蒋泽拽回来,蒋泽不恼,笑嘻嘻说:“我嘛,比我小的女孩子我都叫妹妹。不过林凡嘛,他应该只叫你一个人妹妹。”
许橙脸红着微讶,林凡却没作声。
蒋泽又说:“妹妹有微信吧?我们加个好友呗。你哥特喜欢你的画,我也想看。本来我订了个湖边的西餐厅,你哥非说要来这里,不过能见到你就值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什么叫做百闻不如一见?许橙呆呆的。林凡抱着手臂别开视线,不和她对视。
蒋泽加她微信,林凡望向外面,渐渐地,他虚起眼睛。烧烤摊上有半醉的男人光着膀子,高谈阔论动手拍桌,还有社会青年骑在鬼火上抽烟,不时瞟着路过的女生。
重要的是,有熟人。
街对面停着几辆改造过的电瓶车,车灯五光十色,很显眼,一群混混围着聊天。林凡好像看见王家豪,他也在往这边看,似乎还有那个麻子脸,林凡想起来,他们都是职高的。但是很快,几个人勾肩搭背进了烤肉店,他没有看得太清楚。林凡眼神逐渐冰冷,掺着危险意味。
看向许橙时,目光温和:“怎么回去?”
蒋泽搭腔:“妹妹要是一个人,那就让你哥送你回去,女孩子单独回家不安全。”
林凡送她回家,以前不是没有过,所以许橙没有很惊讶也没有很害羞,只小声回答:“谢谢,不过我今天和唐小雪还有周谨一一起回去,我们三个人家比较近,不用麻烦你们了。”
“这样啊,那可惜了。”蒋泽颇有遗憾,但很快想到个点子,和林凡嬉皮笑脸,“或者你这个当哥哥的把他们三个人一起送了?”
林凡没搭理他,瞥了眼火锅店里面,视线在周谨一身上停顿,片刻后淡淡说:“行了,那我们走了。”他没说再见,倒是蒋泽和许橙欢快地挥挥手。
“林凡。”许橙忽然就喊他。
林凡回身,街灯在他眼里,像星星。许橙的心跳得很快,她克制住自己,不要移开目光,自然一点、大方一点。
许橙问:“你暑假要去美国参加夏令营吗?”
“嗯。”林凡回答。他没说真话,其实夏令营只是个借口,实则是每年假期都要去美国,在集团里学习一些事情,参加一些社交活动。但他不把林家的事拿出来说,在同学眼里,他不过是个家境稍微好些的普通人罢了。
“妹妹和我们一起啊,美国的乐子多得很,哥哥们带你玩。”蒋泽一脸开心,但很快感受到身边人冷冷一记眼刀,不情不愿纠正,“你哥和我带你玩。”
“不、不用了。”许橙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人怎么可以一下子熟成这样?林凡淡声解围,“别管他。我去美国一个月,大后天就出发,怎么了?”
许橙轻声:“没什么,就是想祝你在那边学习顺利,然后,下个学期见。”
她给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晚风和煦,林凡也笑了:“好,下学期见。”
正巧说完,周谨一朝这边走来,自然站到许橙身侧,和她说:“陈秋语和唐小雪在卫生间,刚刚衣服弄脏了,我们等她们一会儿。”
说完,才看了林凡一眼。
目光交锋,周谨一面色明明温和,可林凡直觉地蹙起眉。和反着冷光的镜片后的这双眼睛僵持须臾,林凡看向许橙,忽然笑着问:“要我送你回家吗?”
啊?
许橙脑袋嗡的一声,周谨一还在这里……她慌忙摇头:“我和周谨一他们一起回去。”刚刚不是已经说过这件事了吗?
周谨一紧皱了一瞬的眉,但旋即和颜悦色,笑着问林凡:“你们家也和幸福家园近?我们打算散步回去,一起?”
“不了,不近。”林凡顿了顿,看着许橙说,“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记得发消息。”
林凡再次望了一眼街对面,再瞥眼一旁兴致勃勃看戏的蒋泽,蒋泽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又和许橙说再见,二人转身离开。
周谨一出神地看着林凡背影,许橙也看着。她在想,哥哥,如果林凡是她哥哥的话也很好,这样,牵绊就是一生的了,反正无论如何最后都没有那个所谓的结果,不如用别的形式陪伴。这么荒唐地想完,许橙就暗暗唾弃自己,也太天马行空了,世界上没有这种如果。
许橙收回神,一激灵,好在周谨一也还在走神。其实她心里也很虚,不知道林凡刚刚为什么要再问那一遍。她装腔作势问:“周谨一,你在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那是林凡朋友?”周谨一说话也自然,“样子挺特别的。”
“是的,刚刚聊了一会儿天,还挺开心,所以才会说要不要一起回去吧。”许橙镇定说,她是绕一个大弯子去解释林凡的话。
周谨一仿佛没在意这件事,说:“明天中午过来吃饭吧,我妈正好休息。她一直念叨你说好几天没见你,让你放假就过来。”
“好,那我和外婆说一声。”许橙说。
走出这条街,灯火暗沉了些,人声也少了鼎沸,四围寂寂的安静。
蒋泽兴奋劲还没过,插着长裤口袋,倒着走路:“林凡,不是我说,你妹多可爱啊,你怎么就不愿意认她呢?”
林凡面无表情:“没有必要。”
“什么没有必要?她是你妹啊。要是你爸和你那后妈同意,你俩能放一个户口本呢。”蒋泽徜徉起来,“等你把她认回来了,那就什么都理所当然了,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一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个人陪你玩不是挺好的么?还能和我们一起去美国呢。”
“你就做梦吧。”林凡淡声。
这条街已经没有行人,两侧居民楼亮灯的也少,只两排路灯沉默地立着,一入夜,孤寂从四面八方涌来,林凡却很适应。
他说:“以后没有交集,所以我不认她,否则这段关系只是拖累,对我和她都一样。就像杜子睿,如果他以后会来美国发展,我会和他保持联系,但如果他留在国内,那我和他就相当于陌生人,以后几年也不了一次,交往太密,只会多出没有用的牵挂。”
林凡也就能和蒋泽说这么长段的话。
蒋泽轻笑:“林凡,你最好是这么想的,但我看你心里可不正经啊。”
蒋泽叼上根烟,点了火,徐徐吐出口白烟:“我也算是万花丛中过了,女生什么想法我一眼就知道。你们学校不少人喜欢你吧,那你觉得你妹会不会喜欢你?所以,不当兄妹最好,当了兄妹反而尴尬咯。”
林凡嗤笑,不以为意:“你戏别那么多,我和她没那种事。”
“你对她没有?别跟我说你戒烟是为了身体健康。”蒋泽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对她?”林凡皱了皱眉,“你怎么会想到这方面去。”
“你不喜欢她?不是喜欢也肯定有好感,你从来没对什么女生这样过。”蒋泽在情场上摸爬滚打惯了,很懂这方面,“其实我差一点都觉得你要爱上人家了,竟然能为了她戒烟。”
林凡很坦然,没一点心虚:“因为她是我妹,我对她当然会比对别人亲近。”
“你刚还说不认呢。”蒋泽气笑。
“两码事,心里认是一回事,实际上确不确定关系又是另一回事。”林凡不多解释,刚刚已经解释过了。
蒋泽慢悠悠说:“你知道你是她哥,你当然没什么,她可不知道,那她喜欢你不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林凡,你这样干可不正经啊。”
“她对我?”林凡皱起眉,凝神想了一会儿,笑笑,“也不可能,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我要出国,喜欢我对她没好处。”
“喜欢人是控制不了的,林凡你这人总喜欢把人看成机器,觉得什么都好控制。”蒋泽言辞犀利,从小长到大,他很懂林凡。
林凡又笑,敷衍说:“我不知道。”
林凡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过早地看透人性,过早地规划人生。他自然而然把这种思维嫁接到许橙身上,她既然聪明,就自然应该知道怎么去权衡利弊。
其实也不用考虑这么多有的没的,林凡没忘记她身边还有个青梅竹马,比起他,许橙喜欢周谨一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吧。林凡没见过有哪对所谓的青梅竹马不谈恋爱的。
蒋泽坚持不懈,所:“也不说你妹了,就说你自己,感情这件事可不是做数学题,林凡,你确定你一直能这么理性?”
林凡沉默了一会儿,轻笑:“我不是遵循理性,是遵循原则。”
“原则?什么屁话。”蒋泽理解不了这两个字的分量,轻佻说,“那咱们就打个赌呗?赌一百个成不成?反正你这么自信。”
“赌什么?标的说清楚。”林凡挑眉,“赌我会认她,还是赌我会喜欢她?”
“赌你会不会喜欢她。”蒋泽坏笑,“万一你故意不认,那我找谁说理去?但是你没法子故意不喜欢,林凡,我可是火眼金睛啊。”
林凡一时没说话,随后笑:“到时候裤子都赔给我了,可别找蒋媛姐哭。”
蒋泽笑而不语,哼起小曲儿。林凡在他的悠扬调子里莫名烦躁,但也只那么一刹那,心就定了,毕竟他八岁之后再没违反过原则。
八岁,林凡记得那年在美国的事,那次是林明书去世后他第一次再到美国。见到林永年的那一刻他眼泪止不住,尽管在国内一直都没有哭。但林永年没有安慰他,而是将拐杖重重地敲在男孩八岁的身体上,说,你妈已经走了,哭有什么用,哭能给你带来什么?
这是林凡第一次切身领受那条原则,收益小于成本的事不做,不仅在经济上,更是在情感上,情感是最没有价值的。
也就是那年,安迪受伤了。安迪是林凡的小马,他六岁时林永年送他的生日礼物,他亲自刷马备鞍,亲自喂养,和安迪成为很好的童年伙伴。那次受伤,是籽骨骨折,安迪再不能回到赛场上去,这对一匹马来说是终生再不能用的判决裁定。林凡抱着安迪的脖颈,没有哭,只是沉默地看着林永年。
安迪四岁,一匹健壮聪明的青年小马,公开且合情合理地安乐死了。这一刻,那条原则主动又被动地刻在了林凡的骨头里。
比对后来的一切,安迪是一件小事了。现实的真刀真枪真金白银的腥风血雨,林凡从小看着听着,那条原则便烙印得越来越深,因为一旦违反原则,后果极其实际,损兵折将债台高筑乃至倾家荡产。但林凡没有害怕,他天生适应危险,面对狂风巨浪,他有一种奇妙的征服欲,认为整个商业世界都该为他匍匐。
因此,原则就至关重要,他是不会背叛原则的,否则等同于背叛自己。
林凡没再把蒋泽的那些浑话放心上,只是百无聊赖地往前走。风里混着一树一树的青叶子味儿,远处灯光暗沉的地方树站着,像沉沉的危险的黑影,林凡忽然想到刚刚的事。
心紧了那么一下,随即松了。不过是一群小喽啰,让人盯着就够了,不用他亲自出面。
林凡咽下去的话是:“那我最好是以后有人管着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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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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