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务处。

许橙乖乖低头站着，双手反剪在背后。除了还没掉眼泪，这个情形几乎和去年一模一样。而林凡，他站姿依旧散漫。

“两个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谈情说爱，很高兴是不是？亏的你们两个都还是尖子班的学生！”马中海一掌打在办公桌上，震得一支笔都快跳了起来。

谈情说爱，许橙差点被口水呛到。

马中海痛心疾首：“早恋，这是性质多么恶劣的行为？会造成多么不好的影响？一早恋，成绩就从前三十掉到三百！我今天必须把你们家长叫过来严肃处理，现在就打电话！”

“马老师我们——”

许橙的话没说完，因为林凡伸手搭她肩上。男生掌心的温热，隔着薄薄的夏季校服浸过来，许橙愣了。

马中海气得站起来：“林凡，你不要以为你出国读书就可以在学校胡作非为！”

林凡笑笑：“马主任，这件事您误会了。我和许橙是兄妹，不是男女朋友。”

马中海一愣，面容扭曲成古怪的神情，最后震怒着吐出八个字：“林凡，你再嬉皮笑脸试试！”

显然，马中海没有信林凡的话。这不是马中海的问题，任谁听了，第一反应都是林凡还在油腔滑调。

哎，许橙偷偷觑林凡一眼。他和她对视，竟然胆大包天地朝她勾唇，她连忙收回视线。

马中海又拍桌：“居然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眉目传情！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简直败坏校风！我必须把你们的家长请过来！”

“那马主任，我们就先打电话吧，只需要打一个够了。”林凡耸耸肩，一脸无谓。

“打！现在就打！”马中海真是气坏了，手指着座机，“来，你自己拨号。”

许橙吓呆了，拽住林凡衣角，拼命摇头。怎么可以打这个电话？妈妈和杜叔叔都不是好说话的人……林凡却笑笑，安慰说：“别担心，没什么的。”

他轻车熟路地拨了号码，接起电话：“喂？田阿姨，现在家里有谁在？”

林凡主动开了免提，田阿姨的声音清晰传来：“啊？是凡凡啊？现在只有睿睿在客厅拼积木，太太在楼上睡觉呢。”

林凡问马中海：“马主任，那叫我弟弟证明也是一样的吧？”

这情形，摆明了就是兄妹。马中海面色好笑极了，青一阵红一阵，现在闷声不响坐着，摆摆手，意思是让林凡随意。

林凡说：“田阿姨，让杜子睿接电话。”

杜子睿哒哒哒跑过来，声音好兴奋：“喂凡凡哥哥，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呀？你是不是没有去美国？妈妈和我说你又干坏事了，你干什么坏事了呀？”

马中海抬了抬眼皮，许橙又难过又好笑，怎么这样说呢？林凡抽抽嘴角，回答：“先不说这个，杜子睿我问你，我是你谁？”

“凡凡哥哥，你怎么这么问啊？你在考我脑筋急转弯吗？让我想想哦。”杜子睿也是个话痨，说起话来不带歇的。

许橙好奇地听着弟弟声音，脆生生，很稚嫩，听到这里，忍不住弯唇笑了。林凡也气笑：“没考你什么，我就问你，我是你谁？”

“你是我哥哥呀。”杜子睿挠挠头。

“那我再问你，许橙是你谁？”林凡说。

许橙顿时紧张起来，攥紧手。她从来没有见过弟弟，弟弟当然也没见过她，怎么知道她是谁呢？

可杜子睿很快回答：“橙子姐姐，是我姐姐呀。哦凡凡哥哥我知道了，你现在是不是跟橙子姐姐在一块儿呢？我听到有女孩子的声音，我能不能和橙子姐姐说话呀？”

“许橙是你亲姐姐？”马中海问话。

杜子睿吓了一跳：“对、对啊，橙子姐姐是我亲姐姐。凡凡哥哥，你在哪里呀？天呐凡凡哥哥你和橙子姐姐不会被人绑架了吧？坏人，你不要撕票我哥哥姐姐，我们家有很多钱的，你要多少钱啊？我去和我爸爸妈妈说。”

尾音都带上哭腔了，林凡一直在笑，许橙也笑，马中海满脸黑线：“小朋友，我是你哥哥姐姐的高中老师。”又催林凡快点解释。

林凡说：“杜子睿，别瞎想，我们学校老师找我了解情况呢。别把这事儿和你妈说啊，不然她又说我干坏事了。好了，我先挂了。”

挂断电话，马中海绷着脸教训：“就算是兄妹，那说话也该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你们两个在午休跑出来说话算怎么回事？有没有把校纪校规放在眼里？凭着这个我也可以给你们处分！”

听到处分，许橙瑟缩了一下，担心地看向林凡。

林凡沉默下来，站姿也端正得多，开口时，声音无比沉痛：“马主任，事情是这样的，爸妈想离婚，我和许橙就想单独商量一下该怎么办。所以我刚刚没让弟弟去叫大人下来，不然一听就知道我们在商量。”

许橙又差点被口水呛到。

可马中海真的相信了林凡，中年男人顿时蹙起眉，满眼担忧，摇摇头，又咂咂嘴，目光极其怜爱，看得许橙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马中海大手一挥：“算了，你们两个出去吧，下不为例！”

出办公室，林凡笑得弯了腰，顺势揽住许橙肩膀。男生臂弯宽阔，许橙被拘在他身侧，清新好闻的薄荷味儿那么近，他的体温也那么近，这一瞬，整个世界只有他和她了。

是哥哥，许橙默念。

“真有意思。”林凡笑得幸灾乐祸，可许橙没觉得有意思，还有些后怕。林凡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杜建华不着家，这个时间你妈妈又在午睡，肯定是杜子睿接电话。”

他盘算好的？许橙又好气又好笑，林凡这人有时候真是太坏了。

但她思绪很快飘开，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弟弟的声音，弟弟刚刚和林凡说话，一口一个凡凡哥哥，还有妈妈……他们是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一家人。

许橙不说话，林凡低头看她，女孩子秀气的眉毛微微蹙着。他以为是因为他揽着她，刚刚一高兴就揽上了，没想到她介意。

林凡收回手，停下脚步：“怎么，你就这么怕别人以为你早恋？”

肩上的重量一空，许橙回过神，林凡在说什么，早恋？提起这件事，她眉头蹙得更紧。这个乌龙提醒了她，她和林凡的关系有些难办。谈恋爱很好理解，无非两个人互相喜欢在一起，但兄妹怎么解释？两个人一开始还不认识，突然做了兄妹？许橙都能想到以后有多窘了。

林凡的思维和许橙的不在一个频道，他看她这样苦着脸，嗤笑：“你胆子这么小？真早恋也没什么。”

“那怎么行？不可以早恋的。”许橙被林凡带偏了思绪。

林凡点点头，一笑：“挺好，乖学生。”

他没在早恋的事上多言，说：“今天晚自习下课我来找你，我送你回家。”

许橙愣怔：“可我之后都住校。”

林凡说：“有我在，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你不用担心。”

又笑：“还是说，你不想和我一起回去？不想让别人看到我们两个走在一起？避嫌？”

避嫌……许橙顿时红了满面，什么啊。

今天的晚自习，以及晚自习之前的时间都显得格外漫长，看钟的次数，许橙自己都数不清，或许第九十九次时，下课铃终于打响。

按理，许橙该箭一般地冲出去，可她不。慢吞吞地整理桌面，一支支笔回归原位，一本本书放进桌肚。终于，走廊没了其他人往来，许橙这才眼疾手快地拿起书包，悄悄出去。

林凡已经站在门口了，他洁白的校服都把黑夜烫出一个洞，那么显眼张扬，无所顾忌。

许橙动作慢，嘴上的道歉却很快：“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哥，我要整理的东西有点多。”诚恳极了的乖乖样。

林凡轻笑：“是真的不好意思？”

林凡这个人讨厌就讨厌在这里，看出你什么了，非要戳破，一点面子也不留。许橙轻咬着唇，捣鼓该怎么解释。

但林凡的心情很不错，径直说：“兄妹有什么好避嫌的，你和别人说清楚不就好了？”

“嗯。”许橙胡乱应声。但是……天啊，连唐小雪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还有周谨一张多多，还有其他那么多同学……

林凡忽然想到什么，上前几步，欺在许橙身前：“还是说，许橙，你不想解释？难道你觉得我这个哥哥拿不出手？”

男生凑近得突然，许橙一怔。林凡背后是浓深的夜，漆黑如幕，教室几点灯光闪烁他眼眸，像远天偷来的星星。

林凡玩味挑眉，许橙回过神，舌头快打结：“怎、怎么可能，我要解释的，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解释说，他一直都知道他们是兄妹，然后瞒着她吗？她就像个笨蛋一样被瞒了一年。还有警察局的事，很多事她不想往外说。昨天晚上刘子敏发消息问她，许橙是搪塞过去的。

这样想着，许橙都有些哀怨了。

林凡做事干脆，说：“编一个不就好了？就说我们只在小时候见过，所以之前没认出对方，前两天爸妈见了面才知道。反正只是告诉别人结果，前因不重要。撒谎这件事，许橙，你不擅长吗？”

最后那句话，戏谑含笑，是影射她小时候的事。许橙红起脸颊，憋了好久才说：“我是迫不得已才撒谎的，不是故意骗你。”

林凡就笑，许橙耷拉下脑袋，慢慢说：“有些人我想和她们说真话，可以吗？”周谨一和唐小雪，许橙不想和他们撒谎。

“你想和谁说，怎么说，都没关系，你自己做决定。”林凡对这种事没什么所谓，“好了，我们走吧。”

解释的机会来得很快。

林凡和许橙没走出几步，周谨一正好从后门出来，三个人迎面撞上。目光相接，温柔的晚风似乎都在此时冻住，这明明是夏天。

许橙心猛地一跳。她刚刚观察过周谨一，他在专注地写作业，怎么现在出来了？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周谨一好像误会了。

而且，误会得很严重。

周谨一眉头皱得极深，盯了林凡几秒，便凝视着许橙，目光毫不掩饰地含着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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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