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橙站在江南公馆2栋1201的门口，敲敲门，又敲敲，还是没人应她。蒋泽不说林凡到底生什么病，只把他形容得快要死了，电话里声音非常担忧，把许橙吓得电话都没挂就往楼下跑，担心得快哭了。
许橙给林凡打电话，电话里，他声音格外沙哑：“许橙？你在门口？你——”
思维一向很敏捷的人，这会儿宕了几秒的机。许橙听到他低骂了一句，好像在骂蒋泽。
林凡告诉了密码锁密码，许橙开门进去。房子很大，也很空，目光所及几乎没有物品，不像有人住的地方，没生活气息。但许橙这时候来不及想这个，匆匆进去找林凡。他真是病倒了，不然不会连起床开门的力气都没有。
主卧的门留了一条缝，里面暗沉沉的看不清东西。许橙站在门口，心跳得七荤八素。她长这么大，没进过除了周谨一以外的男生的卧室，周谨一的也只有小时候进去过。
许橙轻轻敲门：“哥，我可以进来吗？”
“你不是已经来了吗？”林凡人没力气，嘴还贱着。
话落，台灯亮了，是让她进来的意思。她明明怀揣着正当理由，可一颗心狂跳，许橙刚刚那么着急，现在却慢吞吞的了，慢慢走到林凡床边。他侧躺着，脸颊微微发红。
林凡平时桀骜不羁，一副天上地下没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的样子，运动多，身体健康，衣服穿得少，看上去永远不会生病，很耐造。结果陡然露出这样生了病要人照顾的脆弱样，许橙注视着，软绵绵的情绪很快占据了她躁动的内心。
她小声问：“感冒了吗？我带药了。”刚刚怕翻箱倒柜来不及，干脆把家里一整个药箱提了来，匆匆忙忙地跑在路上，好几个路人都奇怪地回头看了。
“感冒我就不会让你进来了。”林凡适应了一会儿台灯光线，睁开眼看见她，滞了一下才说，“不是大事，犯不着你来一趟。”
想见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这种感觉，无异于随手买了张彩票中了千万，千万都少了，许橙出现在他眼前，林凡觉得是从华尔街赚了几十亿美金。但他不承认自己心花怒放，又闭上眼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又是这种态度……许橙心里窝火：“蒋泽哥要是不和我说的话，你就打算这样下去吗？吃早饭了吗？”
林凡说：“没吃，不想吃。还有，你别叫他哥，我才是你哥。”
“我这……那不就是个礼貌称呼吗？”许橙真是诧异，他什么脑回路？又说，“没吃早饭怎么行？我去给你弄点早饭吧。”
“别去，现在吃不下。”林凡没诓她，语气里有浓浓的倦意，“吃了就想吐。”
病得这么严重？许橙心里一紧，没再多想，直接上手抚摸林凡的额头，烫的。她皱眉说：“林凡，你发烧了，是着凉了还是吃坏了东西？去医院看看吧。你有力气起来吗？我、我先给外婆打个电话。”
周谨一要是生病，家里有他爸爸妈妈，她生病，家里也有外婆。林凡生病，杜叔叔和妈妈不会关心他，就他一个人，许橙忽然鼻子就酸了。
林凡蹙着眉看她。
许橙的掌心微凉，抚在他额头上，非常舒服。但她这么快就抽回手，他还没来得及贪恋，它就转瞬而逝，林凡很幼稚地生气了。
林凡付诸行动，一把攥上许橙手腕。
他说：“不用。我就是昨晚喝多了。”
许橙顿时一愣，林凡的手心滚烫。
林凡没力气一直悬空握着她，把她的手垂下去拉着，就这样不松开。许橙站在原地，呼吸走丢了好一会儿。
直到林凡用力拽了她一把。
要说用力，其实也没有多少力，但十足十让正茫然着的许橙跌坐到了床沿。她心跳本来就容易慌，现在已经慌得找不着边际。许橙怔怔地看着那双桃花眼，近在咫尺，目光幽深。
“站着说话，不累吗？”林凡说。
“还好。”许橙的思维已经离了线，她花好久才捡回来，顿时又起了脾气，生气说，“喝酒？你喝了多少喝成这样？”
林凡又敛了眼睛，说：“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酒盅空了就满上，小盅不够后来直接上分酒器，就这样晕晕乎乎地一直往下喝，没计数。
“你和蒋泽哥……蒋泽一起喝的吗？”许橙很生气，他这不是糟蹋自己的身体吗？坚决说，“你以后不能再这样喝酒了。”
说完，许橙低头翻找带来的药有什么能用的，她以为是感冒发烧、肠炎腹泻之类的，没想到是喝酒头疼，家里没有专门为这个病备药。她把缓解疼痛的那些药的说明书拿出来，一张张展开认认真真地看。
林凡却说：“不用找了，我不想吃药。”
许橙的火山终于爆发了：“林凡，你是故意的是不是？生病一个人在家，不肯让人知道，不吃早饭，不吃药，那你想干什么？想病得要死吗？你这不就是故意让人担心吗？”
照理，她说完这些话，林凡该理亏心虚，或者该乖乖起来履行如上所有步骤，吃饭吃药。但林凡没有，非常沉默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寸不离，许橙都被他盯得疑惑了。
林凡吐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话：“蒋泽让你过来你就过来，你这么听他的话？”
许橙不明白：“我怎么会听……”
“那就是担心我？”林凡见缝插针地说。
许橙一愣，心猛地狂跳起来，空气都变得暧昧黏连。她不断在心里说许橙这是哥哥，担心是正常的，你是他妹妹有什么好心虚的？
可没等她做好心理建设，林凡又不急不慢说：“许橙，你如果谈恋爱，一定是个很好的女朋友。”
这句话被丢进许橙混乱的思绪里，宛若一锅乱粥扔进了一颗分量十足的炸药，她整锅炸了。林凡为什么会把妹妹照顾哥哥遐想到男女朋友上去？许橙颤抖起手，勉力镇定说：“那我不知道，你是我哥哥我才担心你的。”
“哦，那我现在是独一份了？”林凡轻笑，“当你哥哥也挺好的。”
当你哥哥也挺好的……那他还能当什么？许橙回神时，没有再生气了，因为乱七八糟的心绪牵扯在一起，就像他们的呼吸似的，也是乱七八糟牵扯在一起。
可是看林凡坦然的样子，许橙真的觉得是自己做贼心虚，容易想太多，林凡本来就喜欢嘴贫，她不是不知道。许橙定定心神，敛眸说：“哥，你把药吃了吧。”
“嗯。”林凡不再逗她，“泰诺就行。”
药箱在床头柜上，许橙侧身找药，林凡静静注视着她。台灯在她身后，将她侧脸曲线描摹得十分清晰，极其漂亮，现在极其温柔。
昨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酒精作用，林凡没睡着，大脑疯了一样不受控制地翻来覆去嚼蒋泽的话。其实他在乎的从来不是一百万，而是这整件事本身，如果输了他愿赌服输，不会死要面子，但他不会输。可是昨晚有那么一刻，林凡突然觉得蒋泽说得对，有一天他真的会偏离轨道。那是昨天晚上，早上清醒了些，就觉得自己简直像着了魔，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但心里仍然留着那些模模糊糊的感想，它们不断地在啸叫，喧嚣得很厉害。
不可能，他不可能打破原则。
林凡心绪复杂时，许橙倒很安心，心无旁骛地拿药端水，看着林凡吃完，她蹙眉问：“林凡，你以前经常干这种事吗？”喝酒喝到头痛。
“有过几次。”林凡没什么情绪。
“别喝酒了。”许橙没有再生气，转变成难过，她不知道他很多时候是被逼无奈，只以为是主动糟蹋身体，“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林凡回答。
药效很快，让人非常困倦，林凡的思绪逐渐模糊，但模糊之中仍存有一丝清明，他突然说：“许橙，高中，你能不能不要谈恋爱？”
许橙不明白林凡为什么这么说，勉强笑了一下：“我没有想要谈恋爱啊，我都没有喜欢的人，而且，不能早恋的。”
林凡已经闭起眼睛，闻言，勾了勾唇，他很快又说：“那许橙，我在这里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谈恋爱？”声音轻到几不可闻。
我在这里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谈恋爱？
昨天晚上昏昏沉沉地终于睡着，大脑却仍旧不停歇，放电影似的，一帧帧闪回，又一帧帧往前走。林凡梦到很离谱的事，梦到未来很多年之后他回国，许橙还是他的妹妹，但是笑着领着周谨一说，哥，这是你妹夫。酒精压得林凡醒不过来，梦里他真的好憋屈，好他妈想毁灭这个该死的世界。后来，梦里，他产生了一个很离经叛道的想法。
以后许橙无论怎么样都没关系，但只要他回国时，他在她身边时，她就只能是一个人，永远只能是他的妹妹，不是谁的女朋友谁的妻子。永远只能是他的。
好自私、好荒唐的占有欲。
当然了，许橙不能懂他的意思，他在这里的时候不就是高中吗？她以为林凡是在提点她不能早恋，她努力回想了一遍，自己最近也没和周谨一走得近呀，上下学都是和他一起，怎么林凡又想到这回事了？
“我没有……”话只说出口三个字，许橙就停住了——林凡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绵长，他睡着了，没有再头疼地皱着眉。
就这样睡着了？
许橙关上台灯，瞬间满屋黑暗。在微弱到几乎没有的光线里，她勉强看清林凡的轮廓。现在，他沉沉地睡着，察觉不到身边的任何。
许橙有了种前所未有的冲动。
安静的房间里，一切细微的动静都被无限放大，尤其是她那超了速的心跳。许橙接受着自己的审判，紧紧闭了闭眼睛，可是终究，冲动压倒了一切，理智被梅菲斯特夺走得一丝不剩。
她俯下身去。
这是许橙平生第一次想亲一个人。
以前放暑假，唐小雪和她一起窝在床上看偶像剧，看到男女主角亲吻时，唐小雪就抱着被子扭来扭去姨母笑，许橙却微微地有点反感。亲吻，她觉得有点不卫生。
但现在她真的很想亲一亲林凡。许橙觉得自己快疯了，像个变态，怎么可以这样呢？可是林凡不过与她几寸，肌理都清晰可见，她很容易就能窃取这一生都难以得到的东西。
许橙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地煎熬着。
你是我哥哥……我不可以喜欢你，但我忍不住，反正你以后是要走的，那我就偷偷地喜欢你，等你去美国了，我就自然而然忘掉你不会喜欢你了，我就只有这两年。
林凡，你就让我喜欢两年还不行吗？
林凡，我就亲你一下还不行吗？
许橙飞快地亲了一下林凡脸颊。
亲完，她慌慌张张地逃出门去。
梦里，林凡看到一只白色的蝴蝶亲吻在他掌心，捎来橙花的馥郁香气。
梦里，他也亲吻了蝴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