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她一眼，眼眸漆黑深邃。
他们并肩同行，两人之间恰好有一拳的距离。
西雅能嗅到奈托身上清冷的香气。不过她不久前才被喂了一次，现在没有很想吃他。
不知不觉间，二人到了校门口。西雅停下步子，四处看了看。她没看到自家的马车，不知是不是被大雨冲走了。她亦没看到乔安娜，但她不担心。乔安娜有女主光环和神明的宠爱，被大雨冲走也能平安无事地回来。
“奈托先生，我的马车没来，只能麻烦您送我回家了。”西雅说。
奈托没有拒绝，和西雅向伯爵府邸走去。从这里到伯爵府，要走半个小时。这个世界的基建水平并不是很好，路面坑坑洼洼，下雨天则越发崎岖。不过奈托有办法让二人经过的路面都变得平整起来，所以西雅觉得半小时的路程，也没那么难熬。
不过比起回家，眼下有件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奈托先生，我有个问题想问您。”西雅走到一处屋檐下，酝酿一番，开口说话。
奈托也走至屋檐下，收起避雨术，与她并排站立，等她继续。
西雅深深吸气，再呼出，过了会儿，才望着奈托的眼睛，开口：“我想向您确认一件事，您知道我的秘密，对吗。”
奈托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是只魅魔。”
他轻易道出她的秘密，道出她小心藏在人类皮囊下的真相。但他的神情看起来十分平静，如过去一般，仿佛他们在谈论天气。
这在西雅意料之中。她没有太吃惊，只是用力抿了下唇，接着问：“那您，会杀我吗？”
她不等奈托开口，便急切地接下去道：“我从没想过害人性命，我只想活下去，好好工作，然后再找个丈夫结婚，过普普通通的人生。奈托先生，您可以放过我吗？”
她用一双翠绿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奈托垂眸看着她，静默片刻，开口：“你想找谁做你的丈夫。”
西雅：“？”
西雅茫然地看着奈托。她的重点是这个吗？
奈托兀自接下去：“乔尔太弱，不是合适的人选。”他顿了顿，又继续：“克里斯也不是。”
西雅怔了怔，情不自禁顺着他的话问：“神官大人也弱吗？”
奈托瞥了西雅一眼。她看起来很在意克里斯。
“他是光明神神官，而你是魅魔。”奈托静默片刻，这样道，“他会让你消化不良。”
西雅陷入沉默。奈托似乎默认她将来会吃丈夫的精气。想到光明与隶属黑暗的魔族天然对立，她觉得奈托说的也有道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奈托先生，您说的都对。只是目前我还没办法做主自己的婚姻。我的父亲，罗梅伯爵并不知道我是魅魔这件事，他将我视作养女，意图将我嫁给有权有势但年纪比我大很多的公爵换取联姻利益，我无法反抗。”西雅顿了顿，一双望着奈托的翠绿眼睛，闪烁着期望的光，“我也想找个对我胃口的丈夫，但这很不容易。奈托先生，您觉得我应当放弃吗？”
他们身侧暴雨倾盆，而他们面对面相望，不受丝毫侵扰。
“我不杀你。”奈托攥了攥衣袖，没接西雅的话，“但你要在我视线范围内活动。”
“嗯。”西雅乖巧地点了点头。奈托没有回应她的问题，但她已经把想说的说了出来，并得到了一份承诺，这就够了。
西雅迈出一步，想要继续赶路，但奈托一直站在屋檐底下，没有离开的意思。西雅扭头，迷惑地看他。
奈托垂眸望着西雅红润柔软的唇瓣，目不转睛。
西雅感到自己的嘴唇，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漆黑阴冷的东西抚过，身上泛起一片浅浅的鸡皮疙瘩。
她轻声开口：“奈托先生……”然后她的嘴唇便被奈托冰凉的拇指按住了。
西雅被奈托忽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他们身边随时可能有人路过，在路边做这种事，有些过于大胆了。她顿了顿，再度开口：“奈托先生，会有人看到……”
“不会。”奈托挥了下衣袖，快速施了个隐身法术，接着牢牢扣住西雅下巴。
他低头，一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望入她翠绿的眼。他向她俯身。
西雅定定地望着奈托。
明知她是魅魔，但依然想要亲吻。唯一的解释是，奈托已经开始沉迷。他沉迷于她的吻。
招惹一个男人，让他沉迷于情/事，是件危险的事。他可能失去理智，索求无度，做出伤害到二人的事。但魅魔就是这样的生物，招惹猎物，然后与其在危险中/共舞。
而西雅非常明白，这种沉迷，仅仅是身体上的，与情感无关。但这也没什么不好。她亦能加以利用。
西雅近距离地望着奈托，忽而露出甜美笑容：“奈托先生，您能先教我避雨术吗？”
奈托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她在这个时候“勒索”他。捏着她下颌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
“要是我学会避雨术，以后再遇到下雨天，我便能干脆地拒绝那些要送我回家的男生们。”西雅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奈托于是想到乔尔。那种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竟然妄想送她回家。
他松开西雅，神情淡淡地望着她幽绿的眸子。
诡计多端，他想。
吃他精气还不够，还要他教法术。诡计多端，胆大妄为，贪得无厌。
他冷冷望着她，眼底盛满不屑。接着他抬起冷白修长的手，食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西雅伸手捂住额头，接着便感觉到有什么流入脑海。她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是一串咒语。
西雅怔了怔，接着便很快反应过来，“奈托先生，这是避雨术的咒语吗？”
“不然？”奈托看她一眼，眼神冷冷的。
这样倒是挺方便的，西雅不由自主就想，咒语一下子就印在她脑海里，想忘都难。
“奈托先生，你平时就是这样教导学生的吗？”西雅感到新奇。
“不是。”奈托否认，冷漠的神态能让西雅轻易联想到他上课时的样子，“学生会照着咒语书一遍遍地念，直至将咒语熟记于心。”
“听起来很痛苦。”西雅眨了眨眼。那她这样……算不算作弊？
“那接下来怎么做？我只需要将咒语念出来就行了吗？”目前西雅只会伪装成人的法术和魅魔天生擅长的蛊惑法术，其他都不会。她非常乐意从奈托这里多学些什么。
听闻西雅的话后，奈托略一颔首：“等熟悉咒语后，可在心中默念。”
西雅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反复观看那段奈托输入她脑海的咒语。待准备充分，她开口将之念出。
她本想念完咒语，就跑雨里感受一下效果。不想刚念完咒语，她就感到有一大捧水自头顶上方兜头浇下，她瞬间湿成了落汤鸡。一头盘起的红发，散落在肩头，湿成一束一束。
西雅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她抬眼望向奈托，眼中盛满茫然，湿润的睫毛轻轻颤动。
奈托忍不住露出笑容。他双手抱臂，开口：“念咒的节奏和音调有讲究。把握不好，就会出现意外。”
接着他以正确的节奏和音调，念出咒语。低沉的嗓音在西雅耳畔回荡，庄重有力，如亘古的钟声。接着，巨大的透明遮雨棚便在屋檐底下形成。
西雅缓缓回神。她伸手攥了攥裙子，低声问：“您教导学生时，会提醒他们节奏和音调吗？”
“会。”奈托回答。
“您不提醒我，是故意让我出丑？”西雅望着奈托，绿色眼眸深处，生出罕见的怒火，还有隐隐的委屈。
奈托目光微微闪动。她衣衫湿透，曼妙身材越发明显。诚然，她是一个美丽的少女，有足够的资本让神学院里的年轻男生趋之若鹜。
他向她靠近一步，低声唤她名字：“西雅。”
她向后退了一步。她有求于他，因此总是顺应他，服从他，哪怕他变出蛇欺负她，她也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只是这一刻，她忽然感到委屈。身为导师，他肯定知道初学者施咒会有意外发生。但是他什么都不说，任凭意外发生。
就因为她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卑微姿态，所以他才这样满不在乎地任凭她出丑。在他眼里，她并不是什么值得珍惜的淑女，只是兴致来时，可以逗弄一下的野猫。
“奈托先生，就送到这里吧。”她低着头，湿漉漉的红发垂在腮边，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失落，“我一个人回去，不麻烦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