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玩的当夜,白崚川接到一封急信。
“葬剑峰内部出了叛徒,最近派内很乱,你们不要回来。——褚翊”
她们着实为这个消息吃了一惊,堂堂天下第一剑派竟然能混进奸细。
但褚翊既然说得不是很严重,那她们也不必过于上心,依言先在李家待几日再说。
李家上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奇怪,但确实没有大事发生,所以白崚川只能把这归结于他们家风如此。
今日,李昭瑕带着她们三个在厨房做糖糕。
“感觉柴火有些不够用了。”李昭瑕推开柴房的门,面露难色,“光是烧火做饭还能用上几日,但阳城天凉得早,过冬的储备也该添上了。”
谢不暮越过她往房间里瞟了一眼,主动道:“那我去山下帮你们拉一点吧,就当是这几日借住的报酬啦。”
“刚好这几日下人们抽不开身,麻烦你了。”李昭瑕浅笑。
“我们三个一起去吧。”白崚川指了指除李昭瑕之外的人,“人多拉的柴火也多一点。”
谢不暮刚想应好,被李昭瑕抢先一步,“小白,你可以留下吗?糖糕做着很复杂,我一个人施展不开。”
“可以是可以,可是……”白崚川看向谢不暮。
“放心吧师姐们,我力气很大的,一个人顶十头牛!”谢不暮揽过席贰叁的肩膀,比出一个大拇指,“你说对吧席师姐?”
席贰叁双手环抱,默不作声地点头。
“拉柴的板车就在小院外面。”李昭瑕给她们指出一个大概的方位,“山路不好走,你们慢慢来,不着急。”
“好!”谢不暮跑到板车的车辕中间,向后挥手,“回来了可要用糖糕好好犒劳我们。”
李昭瑕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朝她们挥手。
谢不暮和席贰叁都不是路痴,山道虽崎岖,但主道很显眼。反正她们也不追求速度,谢不暮还绕着找出了好几条小道。
之前她们逛的早市一条街就有大宗采买柴炭的店铺,谢不暮用三寸不烂之舌谈成了一档巨大的折扣。
注意到席贰叁一路沉默寡言,她主动询问:“席师姐,你怎么不说话?又被你导师骂了?”
“别胡说八道。”席贰叁用一种看晦气玩意儿的眼神打量她,“我在想剧情走向。”
“什么走向?”
“这是一本成长流小说,配合武侠背景,必定是白崚川一路遇到各种人,然后他们没得没,没得没。”
“你说的那是天煞孤星吧。”谢不暮汗颜,“我们不都还好好活着吗?”
“不是我们,是你们。”席贰叁指正,“要是白崚川身边的人不下线怎么推动她的成长?你没看过话本子吗?长篇的故事都是一个小节点套另一个小节点,主角的亲朋好友相继离世就是这些节点的链接。”
“你还是别说了,好不吉利,我的右眼皮开始跳了。”谢不暮捂住自己的眼睛。
“你们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席贰叁问,“左眼跳财……”
“右眼跳灾。”谢不暮下意识接。
两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那是迷信!”谢不暮使劲眨眼,试图停下右眼皮的跳动,“照你这么说师姐也太惨了,未来面临的全是苦难嘛。”
“苦难是她人生的组成。”席贰叁垂眸,语气肯定,“只有经过层层考验她才能蜕变成大女主。”
谢不暮也移开了眼神。
这一点她不能认同。
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人的承受范围都是有极限的。
苦难不一定是促人进步的良药,一旦过量,它只会成为杀人的利器。
从人与人产生交流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她开始存在于别人的脑海中,别人的讲述中。
如果重要的人全部离世,那么从前的那个白崚川谁还会记得呢?
所谓蜕变难道就是杀死从前的自己,以孤独的姿态登上万人之巅?
“姑娘,你们要的东西都装好了。” 摊主前来打破两位客人之间凝重的氛围。
谢不暮一激灵,连忙道谢:“多谢老板,祝您生意兴隆!”
说着,她拉起车辕往上山的路走去。
席贰叁跟在她旁边,手虚虚地扶上车架。
回山的路过于寂静,谢不暮心中生出一股怪异之感。
主道边的花草软软地瘫在地上,像是被踩过,从姿态上看,脚印的主人应当会轻功,从花草受损的数量上看,来人估计不少。
“席师姐,我们走下山发现的小道吧。”谢不暮轻声道,“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席贰叁对她的直觉没有任何怀疑,点头,“好。”
她俩当即隐入树林之中,拉车的速度也慢了不少,尽可能地不发出大声响。
不算长的山路她们走了两刻钟才走到一半。
倏然,数道风声由远及近,谢不暮按住席贰叁的脑袋蹲下。
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抬眼去观察外面的形势。
就在她们蹲下不到一息的时间内,数十个黑衣人从山上出现,踏着轻功飞掠而过。
那一行人中殿后的人穿着不似他们低调,甚至可以说是很显眼。
谢不暮盯着那个面容冷峻,眉宇间带着杀气的女孩。
……李昭瑕?
她眨了眨眼,重新观察。
那人只是和李昭瑕长得很像,并不是她本人。
来不及思考,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范围,谢不暮立马把席贰叁提了起来,“师姐她们可能出事了。”
席贰叁神情严肃,直接拽住谢不暮的后衣领运起轻功朝山庄赶去。
还没靠近山庄,她们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谢不暮脚下轻点,直接推着席贰叁落到山庄门口。
大门虚掩着,门槛上沾着鲜血。
她们一左一右缓缓推开大门。
大院里堆满了尸体,李母李父、杂役丫鬟全都没了气息。
唯一立于院中的只有两个人,白崚川和李昭瑕。
席贰叁欲上前,被谢不暮紧急拉住。
她摇了摇头,做出口型,“别去。”
白崚川右手提着清流剑,左手抱着李昭瑕,细看就会发现李昭瑕已身形不稳,双眼涣散。
“我、我带你去找医师。”白崚川声音颤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碰到李昭瑕的伤处。
“小白,我的心脏被贯穿啦,活不了的。”李昭瑕用最后的力气将手伸向白崚川,却又怕手上的血染污了她的衣服,默默垂下,“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你要听好。”
她说完这句话,实在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白崚川随着她的动作一起瘫坐在地,“你说、你说,我在听。”
“小白,褚长老说的赤业的细作,就是我。”李昭瑕苦笑,眼泪从眼角滑落,“苍柳山庄在八年前就被赤业控制了,我不是李家的女儿,所以我和李家夫妇不熟悉。我的目标一开始就是葬剑峰和你。”
谢不暮一惊,她总算知道李昭瑕时不时给她带来的诡异之处从何而来了。
当初葬剑峰组织耕种,她一直在注视白崚川是为了监视。
在藏书阁,她毫无目的地翻找是为了探察葬剑峰机密。
和玄冥殿徒生交手却没有弯刀的伤口,或许是因为她当时在和赤业传递消息,根本没有进入烟雨楼,伤口全是伪造的。
“可是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你太好了。我不知道赤业为什么要过问你的行踪,但我不想伤害你。”李昭瑕每说一句话唇边就溢出一道鲜血,可她还是坚持道:“七年了,我没有给赤业传递一点关于你的消息。他们已经无法容忍我了,这次回来我本来想安静地离开,可你为什么要来这呢?”
她没有等白崚川回答,或者说她不敢听白崚川的回答,“我知道你嫉恶如仇,所以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的身份。我、我真的好害怕你讨厌我……”
感受到怀里的人体温越来越低,白崚川徒劳无功地用手捂上她的伤口。
谢不暮和席贰叁只能远远看见白崚川的背影,不知她是何表情。
“小白,你要小心赤业的人,近年来他们看似收敛,实则是在韬光养晦,迟早会向武林宣战。”李昭瑕用最后一口气叮嘱她,双眸彻底失去光彩,“下辈子,我一定还要当你的朋友……”
席贰叁眼眶和鼻尖发红,转过身再也看不下去。
谢不暮的目光紧紧落在远处的两个女孩身上。
她不清楚白崚川的沉默是否来自于对邪教的厌恶。
她迫切地想知道这个答案。
白崚川像一尊石像一般静默良久,直到李昭瑕再也没了动静,她缓缓低头,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对方的颈窝。
“……昭瑕,你该告诉我的。”
她的声音沙哑,像是嗓子里堵了一团气,过于哀痛的情绪无法释放,明面上能表现出来的只剩冷静到极致的死寂。
“我会带你走。”
谢不暮眼眸瞪大,心被无形之手狠狠揪住。
她对白崚川的判断错了。
“滋——滋——”
席贰叁的身上突然传出一道诡异的声音,她咬紧牙关,好像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你怎么了?”谢不暮上前想扶她。
“别靠近我!”席贰叁猛地后撤一大步,周身电光若隐若现。
“警告!警告!主角解析出现重大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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