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苡沫的报道被驳回了,理由让她啼笑皆非。她的领导认为她的文字会让更多的女性恐婚,从而影响生育率。
……
没想到李龙有这么远大的志向。
所以会家暴的渣男不应该被曝光,优生优育的观念被摈弃了,重数量不重质量,预警女性在选择伴侣时擦亮眼睛是不重要的。
她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最后被李龙删减得只剩几个字一句带过。一篇原本应该发人省心的报道最终得以呈现出来,最大的贡献和亮点竟是老太太随地吐痰被社区罚了两百块钱。
走出象牙塔后,她发现生活中糟糕的人和事比她想象中的更多,而且令人发指的程度更深。
她的职责就是把这些鲜为人知的一面从地底下挖出来,不加掩饰地曝露在阳光下,引发民众思考,从而改正那些迂腐且错误的思想与行为。这个过程会很艰难,从杨微喜到李龙,她已经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缪苡沫会感到失望,却不再为此生气。
她果断选择了辞职,找工作就像找男朋友,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没必要在一个烂地方和烂人身上浪费时间。
临走之前,李龙顶着一头像海带一样贴着头皮的油腻头发和散发着下水道气味的灰色短袖,以前辈的姿态劝告缪苡沫在职场应该如何生存。
“你是什么年份的地沟油,居然可以讲出这么脑残的话?”
缪苡沫接过人事递来的离职证明放进包包,丢下这一句话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
辞职一时爽,她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但每个月的固定开支还是让缪苡沫感到有些紧张。
虽然她有存下钱,而且家里在她毕业时一次性给她转了十万,说是给她留着应急用的。但缪苡沫不想动这一笔钱,一收到就存了定期。
杨微喜提出让她重新回公司,缪苡沫拒绝了。
喜姐看了一眼在厨房里洗碗的纪柏宇:“你男朋友不是运动员嘛,你还说他赢了好多比赛,应该有不少奖金的,你怕什么?”
“他的奖金是他的钱啊!”缪苡沫拿了一颗草莓塞进嘴里,一边低头继续刷招聘信息,“我可不想被谁养着,你不也是事业型的女强人吗,怎么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杨微喜收回视线,“我爸妈当初就是看中他们家有两套房子,没想到他赚钱能力不行。有了孩子后开销不小,房子再多也没用,我只能出去工作。如果他有本事,我就在家当全职太太了。”
“你以为全职太太这么好?在我看来她们的生活简直无聊透了,还不如出去工作呢!如果老公会赚钱你还能和朋友约着出去喝喝下午茶,看看电影,如果没钱不就成了免费的保姆?我倒是觉得你现在应该庆幸他没本事,不然你哪能这么快下定决心离婚?”
杨微喜呆呆地张着嘴,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长舒一口气。
缪苡沫说得对,如果她是个需要伸手向老公要钱的人,哪有勇气和能耐一下子从家里搬出去?又哪里有钱请律师打官司呢?
缪苡沫年纪轻轻的,看得倒是比她透彻。
“那你想去什么样的公司呢?”
“这个嘛,能发挥我价值的公司吧。我不希望我辛辛苦苦搜集的资讯和劳动成果被独裁的领导一再驳回。”
话音刚落,缪苡沫发现自己这番话也暗指了喜姐,索性就坦白了,“实话实说,我觉得你对题材的把控也不太客观。
如果一个社会没有声音,或者只有一种声音,那是非常危险的。你应该去听听其他人的想法,而不是守着自己那点旧东西。”
若换作是之前,杨微喜早就和缪苡沫开吵了,但经历了这么一遭后,她也对自己过去的一些想法和行为产生了怀疑。缪苡沫还在公司的时候就不怕和她对着干,现在更是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这个问题其实也困扰缪苡沫很久了,她忘了问,没想到喜姐竟主动提起。
“我一开始很喜欢你,干干净净的女大学生,青春靓丽。我想好好带带你的,后来发现你虽然长得乖巧,其实一点都不服管。有冲劲但固执,还喜欢顶嘴,一众实习生里就你不怕我。不过现在想想,其实有问题的应该是我。”
缪苡沫像是在充满爱和尊重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做事不会瞻前顾后,非常有自己的想法且不会为了讨好领导说违心的话,直言不讳。
因为她不用为了一份工作或是其他的任何事谄媚讨好任何人,与从小被驯服的她有本质上的不同。
而人类这种生物,柔弱的身体下其实藏匿着残暴的劣根性,见到喜欢的就想驯服,驯服不了的就想毁掉。
至少曾经的杨微喜就是这样的,因为被管教了三十来年,便认定这是身居高位者的权利,不管是对下属还是对子女。
所以一旦发现自己的权威被质疑和挑战,就会用打压和诋毁的手段让自己重新回到高位,现在想想还真是可怕。
缪苡沫让杨微喜想起了一个人,也是曾经在她手底下工作过的员工,她和缪苡沫一样,非常有主见且不服输。
她被辞退后去了另一家公司,现在也已经做到了主管的位置。这么看来,把缪苡沫推荐给她会是个非常不错的主意,只是......
杨微喜点开微信,划到了林可的头像,点进去她的朋友圈,除了一条杆,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林可听到是她杨微喜推荐的人后,会不会立马把缪苡沫的简历丢进碎纸机呢。
*
两人的对话难以避免地落入纪柏宇耳朵里,缪苡沫刚踏进厨房就被他抱起来坐在了台面上。
纪柏宇两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沉思片刻后谨慎开口道:“工作不顺心就辞职,别因为钱的事情忧心。我知道你有你的坚持和顾虑,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一直都在,有需要尽管跟我开口,我不想你委屈自己。”
缪苡沫懂他的意思,从决定同居的那一刻开始,纪柏宇就打算负责全部的房租和日常开销的,是缪苡沫坚持要AA。
再说了,她只是担心找不到好的工作,为自己的前途忧心罢了,还没到拿不出钱的地步。但听到纪柏宇的承诺还是很感动的,缪苡沫伸出手指在他的脸颊上点了点,心里有一股暖流在涌动。
“我知道,我要是真的需要你的帮助会跟你开口的,到时候破产了可不要哭哦!”
纪柏宇抓住她搞怪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
“既然现在是无业游民,不如去看一场球赛?帮你男朋友加加油怎么样?”
“球赛?”
“嗯。”
“那我这次喊加油,你还会叫我闭嘴吗?”
纪柏宇闻言,挑眉看了她一眼:“这是在翻旧账?我哪里敢?我需要我的女朋友去现场看看我有多棒,再让她好好心疼心疼我。”
说着,他将她落在胸前的头发拨到后面,灼热的气息慢慢开始往下移。缪苡沫抱着他的头,紧张地看了一眼厕所,害怕喜姐会随时出来。
“怎么不敢?你那次叫我闭嘴的时候可凶了!”
“原谅我吧,再也不敢了。以后都会用另一种方式让你闭上嘴的。”
话音刚落,他热情地覆上她的唇,抱起她往房间去。
缪苡沫像一只树袋熊,紧紧攀住他。
“你刚洗好碗,你好好洗手了吗?”
“怎么没洗,我还消毒了。”
因为家里还有客人,缪苡沫咬着唇不敢出声。纪柏宇这个坏心眼的家伙知道她的顾虑,就着那个点辗转研磨,还时不时地换个角度刺激她一下,如此反复。
她觉得身上就像有一千只蚂蚁在爬,难受地直蹬腿,最后实在忍不住,咬着他的肩膀卸了力,重重向后倒去,留下了一排浅浅的牙印。
杨微喜早就洗好澡了,碍于外面正在亲热的小情侣一直躲在门后不敢出去。直到听见落锁声才做贼一样地探出脑袋来,确认客厅里没人后,蹑手蹑脚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看来她确实不好再住下去了。明天是周五,她跟公司请了一天的假,约了律师面谈。下午住校的女儿就回来了,虽然那位租客周六才能搬走,可总不好把孩子也带到别人家里来住吧?她决定明天一早就搬走,带着女儿去酒店里住一天。
杨微喜坐在梳妆台前,想起刚刚在厕所里听到的对话,她这才明白缪苡沫说的“我们双方都很快乐”是什么意思。
她和前夫的婚姻是两方家长决定的,她自己根本没有选择权,或者说真把选择权交到她手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决定。
她当时并没有有好感的异性,结婚嘛,灯一关都一样,父母这样安排她也就照办了。
纪柏宇是昨天晚上刚回来的,一进门便抱着缪苡沫嘘寒问暖,直到发现家里还有第三个人才不好意思地打住动作。
原来世界上的恋人有如此甜蜜的,纪柏宇会下意识地去关注缪苡沫的一切,会热情地招待女朋友带回家的客人,会帮着一起做家务,会给她承诺,会照顾她的需求和情绪。
不像她的上一段婚姻。
灯一关,不过是完成任务,谈不上任何愉悦与照顾,在其他的小事上就更不用说了。
犹如枯木逢春,杨微喜竟觉得自己也开始期待起爱情来。只是......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撩开刘海,伤口虽不深,但痊愈后留下了一条疤,即便可以用头发遮住,但心里始终是介意的。她掏出手机,开始搜寻各大美容院有关祛疤的项目。
就像缪苡沫对她说的,她才35岁,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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