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贡品,给死人的才叫祭品

苏妍心就是这样,她想要什么东西,从来不明说,还要耍小性子,搞得你不得不绞尽脑汁的猜,你要是猜对了把东西捧到她面前,她还要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好像你在以死逼她,她不得已才勉强把东西留下。

而你要是鼓捣她不喜欢的东西,她还是什么都不会说,但她会用一切办法毁了它,比如我的柿子树,比如我捡回家的小猫,比如非要跟着我的小狗。

她有母亲的身份,这个身份对我来说是推不翻的高山挣不开的枷锁,这个身份让她做什么都是对的,我的合理反抗在别人眼里也是大错特错。

“需要准备祭品吗?”

我的思绪被何维民的话拉了回来,我看向灶台,他已经把灶神像贴好了,胖男人还在那里烧火。

“那叫贡品,给死人的才叫祭品,”我纠正他的措辞,没理会他阴阳怪气的小声嘀咕,给出建议:“最好准备,你不想准备就不准备,有香就行。”

“我还是准备吧,”何维民转身往屋里走,边走边嘀咕:“托人办事,空着手像什么话。”

何维民拿着钱包疾步出了家门,不多时厨房里烧火的胖男人端着一盆冒着白气的热水出来,越过何中华往正屋走。

“进来先洗头,洗好了我给你剃。”

数九寒天在露天院子里坐着聊天可以,但要是洗头剃头,那就太没必要了,所以我跟着进了屋。

还是那间屋子,屋里的摆设变了,以前放皮沙发的位置还放着皮沙发,同样还是黑色,我却看出这个不是之前那个。

我虽然不知道何中华到底什么背景,但我知道他的背景很不简单,不过他什么来路跟我没关系,我们就这么处着就行了。

胖男人熟练的兑好了水,还给我拿了洗发膏。何中华也进了屋,他端坐在沙发上,拿过一本《毛选》看起来。

我这头发今天一早才洗过,所以我只是把它们浸湿,胖男人拿着白毛巾和剪头发围的围兜回来,看着我一米多长的头发不停的砸吧嘴。

胖男人让我坐下,他先把头发梳通顺,再用橡皮筋扎起来,做好准备后用刮胡子剃头的剃刀开始在我脑袋上鼓捣。

他手上不停,嘴上也不停:“要我说你嫁的男人实在不咋地,这才结婚就让你卖头发,以后指不定怎么剥削你呢。你说你也真是的,本来模样就不好,再把唯一能看得过眼的头发剃了,你可真就丑的不能见人了!”

“六子,闭嘴。”

何中华发话了,胖男人六子果然闭上了嘴。

我问何中华:“怎么没见秦风?”

秦风就是我第一次来找何中华时领我进屋的壮汉,自那之后我跟他倒是经常遇见,他还帮过我好几次,他只是长得有些凶,其实人很好。

“出去处理一些事,下午回来。”何中华跟我说。

闭嘴的六子又说话了,“你怎么会认识风哥,我没听他提起过你呀。”

我不想理他,所以没接腔。

秦风是个有分寸且话不多的人,不然也不会被何中华器重。

老板虽然需要活泼的人活跃气氛调节心情,但他更需要有能力且事儿少的人为他效力,所以秦风是何中华的左膀右臂。

就算没有我的接腔,六子的话匣子还是又开了。

“我跟你讲,你这头发真的没话说,又黑又亮还软硬适度,做成假发再烫成大波浪,胸大腰细的大姑娘戴上假发,描眉画鬓再涂个红嘴唇,肯定迷晕一帮老爷们儿!”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无语是我现在的沉默。

“我跟你讲呀,我六子看别的或许会走眼,但论起看头发,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你这头发绝对是胎发,知道什么是胎发吗?就是在娘胎里就长出来的头发,生下来到现在从来没剪过的头发……”

我不想管康桥了,我打断他的话:“不存在二十年不脱落的头发,所以不存在长了二十年的胎发,这是科学。”

六子再次被我的话噎住,应该挺难受,他半天没说话。

这个半天特指两分钟,两分钟后他说道:“妹子你听哥一句劝,你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看你是不是有什么病。”

我还没做出反应,何中华先出声呵斥:“六子,别胡闹!”

“大哥,我没胡闹,我是说真的,”六子停下手里的动作,语气急切的为自己解释:“正常人长着头发的头皮颜色肯定比脸上的颜色要白,可你看她的头皮颜色,跟她脸的颜色一个色,这很不正常!”

何中华站起来要过来察看,我沉声制止了他,“我身上有不好的东西,靠我太近对你背后的生魂有危险。”

闻言何中华又坐了回去,他绷着一张脸,目光沉沉的盯着我看,直到六子给我剃完头,他才开口:“你的肤色确实很不对劲,你确实应该去医院仔细检查一遍身体。”

“我过两天就去,”应付完何中华,我转过头对捧着头发两眼放光的六子说:“这些头发你先别动,接下来几天应该会有人找你买它,他要是问你价格,你就说一千块,只多不少。”

六子给我表演了一个翻白眼,“你可真敢张嘴,还一千块,你这头发再好,不织成假发,十块钱都没人买。”

“从现在开始,七天,”我指了指他手里的头发,“在这七天里,它的定价不少于一千块,七天之后卖不出去,你就把它制成假发套,价格随你定。”

“行,”六子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听你的,要真能卖这个价,我分你一半。”

说完,六子捧着头发出了屋。

“头发有问题?”

我转头看问我的何中华,果然看到他脸上凝重的表情,我感觉他可能知道些什么。

“曾经有人说过很喜欢我的头发,我想看看他有多喜欢。”我选了个折中的说法。

何中华的眉皱的更厉害,他想说什么,门口外传来何维民和六子说话的声音,这个话题也到此为止了。

“你一会儿去哪儿?”

被何中华这么一问,我才想起来被褥的事。

张靖骁肯定不回家属院,他分的那套楼房里连床被子都没有,我要想在那里落脚就必须自备被褥。

至于锅碗瓢盆什么的,我都不准备给张靖骁过日子,我浪费钱买那些东西干嘛,那里又不是我的家。

“刚才忘说了,我还得买被褥,”我解下围兜,又用毛巾擦了擦凉飕飕的脑袋,拿过棉帽子戴在了头上,“贸然来打扰你也是想跟你打听黑市的位置。”

何中华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又皱了起来,“跟你结婚的真的是个男人吗?”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点头,“虽然我没有扒了他的裤子亲眼验证,但他的单位同意我们结婚,他单位领导总不至于跟我开这种玩笑。”

何中华讥讽一笑,那样子跟他儿子不要太像。

“苏妍心是不是又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自己摆平不了,才把你推出去抵债了?”

大哥,同样的话说两遍,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不过我跟张靖骁结婚这件事,真的,一言难尽。

上一世也有很多人问过我为什么会跟张靖骁结婚,只是他们天然的认为我为人卑鄙,张靖骁和我结婚是我占了张靖骁的便宜,所以被骂被贬低的永远是我。

真的,从来没有人像何中华这样,觉得我是被逼迫的,我是吃亏的那一个。

突然被这么关心一下,我竟然还觉得有点儿委屈了。

我以为我的心性已经足够坚毅,没想到重新做回人,我又滋长出了软弱。

压下心头的苦涩情绪,但压不下跟别人倾诉的**。

于是我说:“五天前苏妍心突然把他带回家,说让我跟他结婚,我不同意,询问他们原因,他说苏妍心救了他的命,娶我是报苏妍心的救命之恩,苏妍心也说是为了报救命之恩,只是救人者与被救者身份互换了。”

何中华几乎是在我说完之后就得出结论:“他们在算计你,你不应该同意结婚的。”

“你以为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我还没有开始细讲我为什么没有拒绝的权利,何维民就提着买来的贡品进屋了,我跟他不熟,我也没有跟陌生人推心置腹的习惯。

“你看看这些东西行吗?”

何维民把网兜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在茶几上,有苹果橘子桃酥麻花,有一瓶白酒,还有一只烧鸡。

看着这些东西,我羡慕的心里咕咕不停冒酸水,灶王爷的伙食比我都好。

我咽了咽唾沫,点了点头,“装盘摆上,烧鸡在中间,水果和点心摆两边。”

正好六子拿着盘子和酒盅进屋,“水果和点心哪个在左哪个在右?还有这酒,要摆在前面还是后面?”

我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努力让自己语气平和:“你想怎么摆就怎么摆,灶王爷不会跟你计较这些。”

何维民一边装盘子一边严肃的说:“规矩就是规矩,坏了规矩,那不就是不尊重灶王爷他老人家嘛,我们不尊重他,他怎么会愿意帮我们。”

大哥,你崩人设了你知道吗,半个小时前你还觉得我是在说鬼话,你现在却跟我讲要尊重灶王爷,你既然那么尊重他,怎么以前没见你给他上过一次贡烧过一次香。

我只在心里吐槽,为了维护灶王爷伟光正的形象,这些话我不会说给别人听。断了十年的香火供奉,有的吃就不错了,还讲究什么摆位。

“拜神这种事讲究的是心诚则灵,”我把视线从烧鸡身上撕下来,“用不着搞那些无用的形式主义。”

“要不你帮我们……”

我抢先一步拒绝何维民的提议:“我不能帮你们,首先你们要求的是你们家的灶王爷,我是个外人,不合适。其次,我不能碰神的贡品。”

何维民又露出怀疑的神色,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因为你是女的?”

我不想解释我身上有鬼气的事情,于是我随口胡诌:“我命格特殊所以能看到更多的东西,也因为这个原因被认为是不祥。当然了,现在讲究破除迷信解放思想,这些糟粕没必要理会,只是你要做的事不容闪失,所以适当迷信一下还是可以的。”

对于我反复横跳的解释,何维民给我的反应是:“呵呵。”

何维民尬笑完就招呼六子端着贡品往外走,何中华问我要不要出去看看,我想摇头,我想告辞去买被褥,奈何卖头发的钱还没拿到手,想买什么都只能想。

何中华先一步起身出了屋,主人不在屋里,我也不方便留在屋里,我只能跟着出去。

先出去的何中华很听劝的跟我拉开了距离,他背后的生魂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尽管她的五官已经淡的看不到,但头的方向是对着我。

我感觉不到她的恶意,也许她对我本来就没有恶意,又或许是她已经太弱了,弱的连恶意都仿若不存在。

不再关注她,我将视线转到厨房。

何维民已经点燃三根香烟,他双手合十低着头在那里弯腰拜,他旁边站着一脸好奇的六子。

见过无数遍的事情让我觉得实在无聊,我索性抬头看天上棉花糖似的大块云彩。

我正在研究那块云像兔子还是像狗时,一股淡雅又熟悉的馨香钻进鼻子里,我的视线当即追随香气看过去。

站在何维民身边的六子半眯着眼,他双肩一耸,紧接着浑身一哆嗦,再缓缓睁开眼时他这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六子原本的气质虽然算不上猥琐,但多少有点儿小混混的不正经感,此时的他却给人一种端方守礼的君子感觉,一看就是个正派人士。

换了个人似的六子迈着四方步,在何维民不明所以的呼唤声中朝我不紧不慢的走来,在距离我两米远的地方停下,然后郑重朝我行了个标标准准的拱手礼:“使君好。”

地府公务员在阳间处理工作的时候也会跟负责人间工作的各位神明打交道,为了方便称呼,大家对地府公务员统称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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