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早晨,光线柔和得不像现实。
阳光透过半拉的窗帘,斜斜地照在床头柜上,尘粒在那束光里飘动。
林暮睁开眼,胸口一阵空白,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呼吸。
灯还亮着。
那盏昨晚坏掉的灯,此刻稳稳地亮着,白得有点冷。
他盯着它看了很久——像盯着某个刚从梦里带回来的秘密。
梦的细节还在,一片一片浮上来:
姥姥的笑、姥爷的烟、糖豆的甜、还有那声“叮”。
每一样都真得过分。
他低下头,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口——
那块地方,不疼了。
疼痛消失得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没有灼烧感,也没有抽紧的空洞。
他静静地坐着,心跳在掌心下稳稳地落着。
“真奇怪……”他喃喃地说。
他走到厨房,水壶“咕噜咕噜”地响。磨咖啡的木勺敲在杯壁上,轻轻发出回响--那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嗡--” 像梦里铜钱的回响,在空气里荡开。
他靠在桌边发笑,一种说不清的轻松浮上心头。这笑不是喜悦,而是一种“回家后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外”的那种松弛。
喝完咖啡,他出门。
街角的那家五金杂货铺还在。柜台后坐着一个戴老花镜的老人,正拆一台旧收音机。阳光从半开的门照进来,照在一堆杂乱的铜片和螺丝上。
“师傅,”林暮问,“你这儿有铜钱吗?” 老人抬头看他:
「真铜钱?有点旧货,你要新的还是老的?」
「老的吧。」
老人笑了笑,起身从玻璃柜里取出一个木盒。盒里是些带绿锈的铜钱,静静地躺着。上面的字有的模糊,有的清晰。
林暮一眼就看到那枚--咸丰通宝。
铜皮被岁月磨得泛黄,孔的边缘还闪着微微亮光。他伸手拿起来,掌心一阵熟悉的凉。
「这枚,我要了。」
老头抬眼:「收藏啊?」
林暮摇头,左颊的酒窝不经意地露了出来:「不是,拴灯绳上用的。」
老头愣了愣,也笑了:「那行,十块。」
掏钱的时候,阳光正好照在柜台上。那枚铜钱的影子落在玻璃上,像一枚小小的月亮。
回家的路上,风很轻。
林暮一手揣着铜钱,一手插兜。那枚铜钱冰冰的,却越握越暖。他忽然觉得,自己把一个秘密带回了家。
回到家,灯还亮着。
他取出那枚铜钱,用一根细线小心地穿过去,打了个结。
铜钱轻轻晃着,发出极轻的一声响。
他退后一步,灯未开,但屋子已经亮了。
那光不是灯光,是一种心底发出的温柔亮。
他打开灯。
白光穿过铜钱的小孔,在天花板上投出一个圆形的影子。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
姥姥说的那句“灯嘛,能亮就行”,从来不是指灯。
那天晚上,他没关灯。只看着那盏灯,看着铜钱一点点晃。
“嗡嗡——”
那声音极轻,却比任何语言都真。
他闭上眼,梦没再来。
但他知道——那个梦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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