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辛上车坐好，车门关上，也就启程了。

常适没理他那句“不吃”，自顾自把果切从冰箱里翻出来：“尝尝嘛，这玩意今天买了吃不了就得扔了，好浪费的，你挑喜欢的吃两口就行。”

李平辛无奈地接过来，常适还给他戳了小叉子，他抬起眼皮看看常适又垂眼看看果切，确实是放到明天就全菌出击吃不了了，他看看盒子，最后戳了个他最喜欢的吃。

很新鲜，甜甜的，凉凉的。

他在片场跑来跑去累了一天，突然吃到冰水果，整个人还蛮舒服的。

吃完第一口，李平辛有点胃口了，又挨个啃了啃，吃到最后剩了点他不爱吃的，但是实在吃不下了，又放回去。

“山竹、西瓜、芒果……”常适突然把他刚刚吃的几种复述出来，“你喜欢吃这些？”

“嗯，我喜欢甜甜的，但是没什么阻力的水果，”李平辛点点头，“但是像香蕉火龙果就不爱吃，香蕉有股味，火龙果没味道，那个香瓜就是太硬了，软软的蜜瓜还可以……”

“这样，”常适自然地把果切接过来吃剩饭，“今天周一给剧组买了好多山竹，看你没吃。”

“因为是在剧组呀，放在平时我肯定会吃，”李平辛闷闷不乐，“太忙了，根本没时间剥。”

他可太爱吃了，看着艺人团队和其他部门空闲时能去掰几个吃，看得心里都馋了……

“哦……”常适若有所思，文化课倒数第一学聪明了，还会举一反三，“那是不是，我给剧组点东西的时候，要选吃起来方便的？”

“嗯，真聪明，其实点点咖啡奶茶就好了，我感觉周一点山竹是因为你们团队爱吃吧，看到巨鲸的人一直往那跑了，”李平辛笑了，又跟常适补充一点剧组的规矩，“不过，你们现在不要点太多，要看赵序和郑观雪点了多少，再跟着，不能比他们点得多，他们是主角，配角请客比他们频繁的话属于抢风头，很不讨喜。”

“明白了！”常适点点头，“谢谢你李导！”

“执行！我是执行导演，不是导演！不能乱喊！”李平辛尖叫。

常适见他又因为坏了规矩惊慌失措，哈哈笑了出声，把脆脆的香瓜啃的咔嚓响，笑得李平辛脸红，偏过头去不跟他说话了。

剧组赶时间，电影的角色妆造又不多，两天就能拍完，新的衣服今天也到剧组了，李平辛一早跟车来了片场，联系昨天没定好的艺人和今天该拍摄的艺人去做妆造，争取今天熬个夜能拍完。

等艺人拍摄的时间，他顺便把明后两天的镜头跟章靖对完了，确认了拍摄哪些之后又画好分镜图，去跟布景组道具组对第二天的需求。

周一确实是有套衣服不满意得重新换，章靖今天又有了新想法，想让常适再补一套妆造。

只是李平辛忙完一边回棚里看拍摄，看见常适又莫名其妙跑来了。

“你怎么不在车里休息？”李平辛奇怪，还没叫他呢，哪有人上赶着来工作地点的，在车里吹空调不舒服吗。

“闲着也是闲着嘛，”常适一看见他就笑了，“给你带了点水果吃。”

“又带水果？你加盟百○园了呀，”李平辛仰着脑袋眨眨眼瞧他手里的东西，心里其实有点期待，“果切吗？”

“山竹！你昨天不是说爱吃但是没时间剥吗？”常适眼睛亮亮的，从保温袋里掏出一个刚从冷藏室拿出的保鲜盒给他，“给你带了剥好的。”

“哦……谢谢，”李平辛接过来颠了颠重量，保鲜盒不透明，看不出量，应该是满满一大盒，“这么多？”

“嗯，我剥的！”常适着重强调。

李平辛愣了愣：“……你剥的？”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一把夺过常适的手，摊开手心仔细看了看，果不其然，剥了太多山竹，这人手指上都染上色了。

不仅如此，仔细一看，对方还不小心把山竹壳的汁液弄到了衣服上，现在戏服也得拿去重新洗。

还不一定洗得掉。

“常适！！！！你要上镜的，你怎么能剥山竹！！！！！”

李平辛在片场里失控大喊一声，吼得一圈人都懵了，李文修听到动静回过头来，脑袋一低看看常适手指尖上染色的一片黑黑黄黄，心里了然：“哦吼，完咯，至少两天才能消掉。”

赵序也笑嘻嘻地来添把火：“哇，这衣服能洗掉吗？大一的时候跟我同学去东南亚玩，不知道酒店禁止吃山竹，也不知道这东西染色，不小心把地毯染了赔了一大笔罚款，那会儿太穷了还是我同学付的钱，吓得我看见山竹就害怕。”

常适没想到会挨训，吓得下巴尖都缩到锁骨心了，压根不敢把手抽回来：“我多洗两遍手，这个造型等衣服洗完烘干再拍……？”

“你剥太多了这个起码得洗个两天！衣服……衣服先试试能不能洗掉吧，洗不掉再让他们买件一样的，”李平辛崩溃，把他手甩开，回到自己的工作小桌板上，“这两天有出现你手的戏份全部延到后面，本来还想用这个造型拍的也改掉……你先去洗衣服吧，统筹老师！我一会把镜头安排弄完重新发你！”

“对不起……”常适在旁边道歉。

“好了，算了，你休息去吧，下次注意，”李平辛打开电脑来重新排期，“洗手、洗衣服，洗不掉的话告诉我，我去找妆造组。”

李文修出来打圆场：“拿醋啊卸妆油先揉揉看吧，常老师你也是，非要剥的话你戴个手套呗。”

常适唯唯诺诺地点头，巧巧那边听到动静，跟酒店联系了借点醋，卸妆油常适自己就有，过来带常适回去把手指上的染色抹掉。

赵序看着李平辛拧着眉工作，伸手把他的眉心揉开了，笑了笑：“平辛老师，这才一天呢，你俩关系这么好了？”

“啊……鬼知道，”李平辛哀怨地抬起眼皮，“他还喊着我跟他团队一起吃饭，说什么餐标吃不掉……”

“晚上还等他下班呢，都不跟我们一辆车了。”李文修补充。

“噢哟？”赵序纤长的眼睛瞪大了，露出八卦的神情，“什么情况？一见钟情啊？”

“哈？谁对谁？”李平辛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

“他对你呀，平辛老师，你还是很漂亮的，”赵序语气轻佻地摸摸他的脸，“皮肤这么滑，又白又嫩，这眼睛这鼻子……做演员都行了，那就不难解释了！我就说他怎么对你服服帖帖的，怪不得。”

“不可能。”李平辛否认。

“怎么不可能啊？虽然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你漂亮属于客观事实，”赵序追问，“咱们这行同性恋双性恋比纯异性恋还多，多正常，不过他要是欺负你的话跟我说啊，赵老师给你撑腰。”

李平辛抿了抿嘴唇：“……我太瘦了，没什么魅力。”

这是原话，常盛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惯说他太瘦了，硌手，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扫兴，但李平辛本身口味清淡，饭量又小，经常跑组忙得日夜颠倒更是来不及吃饭，根本胖不起来。

常盛倒是饮食规律，还时常去健身房，更不要说他出了国，时常提起国外年轻人的身材多好，肌肉量体脂率漂亮，他也并没有明着要求过李平辛，只是一边赞美他人的外貌，一边笑着对李平辛说：“你这样也挺好，不用很好看。”

李平辛也确实没这个精力，只好努努力一天尽量吃两顿，最后看着镜子里自己瘦弱的身体叹气，他大概是命中注定没点性魅力了。

常年节食减肥保持身材的科班演员赵序怒了：“这什么烦恼啊！麻烦给我好吗！我马上一天吃六顿！”

李平辛“哈哈”两声，略过这个话题，把注意力转回到电脑上：“算了，他愿意听我的就行，我先忙了赵总。”

“嗯哼，”赵序不打扰他，但把保鲜盒往他手边推了推，“不过你还是吃掉吧，人家常适一片好心，不吃就浪费了，还是冰的呢。”

“……好。”李平辛点点头。

那盒剥好的山竹还是留在了片场，流行的吃法，剥完又切了点芒果，一起拌上百香果，冰镇过后凉丝丝的，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在炎炎夏日吃上这么一口酸甜凉爽的水果有多舒服。

保鲜盒是刻意买的，顶上卡了勺子，李平辛挖了一勺，很甜，又很清爽，把他心里的燥火下了一点，心情稍微平复一点之后他也叹了口气，意识到刚刚确实是他脾气大了，组里工作时间太长，遇上差错很容易情绪不稳定。

……算了，常适也不知道会这样，他可能不经常吃吧，像赵老师也说了，不吃的人不知道这玩意会染色，只是听他说自己爱吃之后才买，这么一大盒得买不少。

还特意给他剥好，还查了或是问了吃法，最后被他吼了，等他忙完去……稍微说两句软话吧。

李平辛把一则镜头挪到明天的安排上，心里念着，为了工作，都是为了工作，常适心情好了听他的话，剧组的工作才能好好进行。

这两天的镜头安排更改完毕，他把新的表格发给统筹老师做通告单，又跟其他部门讲明需求，忙了半天，正打算出去抽根烟静一下，再给常适发消息聊聊，就看见常适打着个伞坐着折叠凳等在片场门口。

“我没晒黑！”常适紧急向他解释。

“……啊，”李平辛反应过来是因为怕被他说演员别晒太阳，“我知道，你怎么在这，不热吗？”

“还好，我不怕热。”

常适摇摇头，但他衣服都被汗浸了，现在外头近四十度，正是最热的时候，待久了真够受的，他伸出洗了半天的手给李平辛看：“基本上洗掉了，也没有脱皮，我下次会记得戴手套给你剥的，不过那个衣服没洗掉，我们自己跟妆造组沟通过了，新买的那件估计两天能到。”

李平辛哑然，他没想到常适的想法真是之后要戴手套。

看着对方仰着脸向他求个肯定的表情，李平辛心里软了，软得没法公事公办，他上前去看了看常适的手心，又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手的汗。

常适呆住了，意识到自己出了汗之后又赶紧从兜里掏出湿巾帮对方擦了擦手：“不好意思！”

“你不用怕我，我只是执行导演而已，权力没那么大，而且，”李平辛想了想，还是跟他坦白，“你知道的，是我们怕你才对。”

“为什么？！”常适惊呼出声，“你为什么怕我，我长得很可怕吗？”

李平辛失笑，他有点不明白了，常适又好像很懂他的权力，天不怕地不怕的，又好像一无所知，居然能在这种时候问为什么。

他摇摇头：“你本人不可怕，但你有可怕的资格，如果你耍大牌不配合工作，我们所有人都只能来求着你，甚至，如果你不开心，你是投资方的人，你能把我们任何一个人换掉，你也可以让整个剧组因为撤资停拍原地解散。”

“我会配合，很多东西只是我之前不知道，麻烦你愿意教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常适又老老实实道谢，“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李平辛不知道怎么答复，他不太懂常适，不懂这个盛气凌人的关系户怎么在他面前服服帖帖，怎么这么矛盾这么难琢磨，只能眯着眼睛望了望头顶的太阳，又跟他帮自己擦手的手指十指相扣，互相夹了夹：“我们去凉快点的地方说吧。”

凉快点的地方只剩保姆车里，进了车，常适用毛巾擦了擦汗，闻闻自己身上有没有味道，最后还是没凑到李平辛身边来。

“我当时发火只是因为片场很忙，要重新安排的话和各部门的所有问题都要重新协调，比如明天要布的景要用的道具，很麻烦，才生气的，”李平辛把心里的话跟他说完，“不好意思，下次跟你冷静点，你也说了，你不知道，呃……”

想了想，李平辛选了一个相对客套的收尾：“水果挺好吃的，我吃完了，心情好点了，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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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