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例八点差十分下楼,没有工作人员守在门口。路上五、六、十米就有一个起早散步的人,我大着胆子走向了树林深处。气温是低的,感觉是凉的,柳树是垂的,沙枣树叶是碧白的,果树叶是褐红的。天是阴的,布谷鸟是布谷布谷的。我有些发麻的腿脚,又动了起来。
走远些啊……
大路是广阔的,路灯是菱形的,电线是条状的。樱桃树叶是硬质的,蒲公英是伏地的,野草是疯长的,艾草是结子的,土地是厚实的,脚是用来行走的,胳膊是可以摆动的。
土地是褐白的,菊花是橙红的,月季是粉色的,蜀葵是紫红的,海娜花是紫色的,韭菜花是雪白的。
喷灌在喷水,麻雀在觅食,红柳生得茁壮,垂柳生得茂盛,砖缝儿里也生得一棵狗尾巴草。
世界是安静的。
我看到一只母猫带着两只脏兮兮的小猫出没在树林里,我走近些,那母猫对着我发出警示音,不肯跑远,而小猫早一溜烟地跑到好远去了,一秒钟十来米?小猫体型和喵子差不多大,却比喵子身手敏捷得多。过些天放开了,我也要带喵子出来玩。
我散步到临近早九点才准备回去,有个中年男人领着自家小姑娘出来打球,有个中年妇女抱着小孩站在路口。有个阿姨蹲在土地边上埋蘑菇,有个阿姨躲在灌木丛后取消她,她便也好不扭捏地大声笑了,驳她的话。有惊奇的是,今天我所经过的楼栋门口一个看守也没有,快到时,只看到有三五个人在公交站台旁等着。回到家我赶忙跑去窗户边看,有两辆公交车在远处停车场停着,有一辆公交车正朝着这站台驶过来。天呐!今天是——开始复工复产啦!
回归自由后的欣喜萦绕着我,想来之前我的那小段工作乌烟瘴气,之后,在迎来这得之不易的正常生活之后,我一定要好好努力呀。
想来,也想得明白先允许公交车运行再允许私家车出门的缘故。公交路线固定,也就在这么大个城里转悠,怎么也转不出城区,城市内部封闭的要求还是容易达到的,没有外来者,安全要求自然达标了。而私家车往哪里去,只在固定处卡点,那车能跑得多远,也就难管控了。
中午,我给喵子盛了水煮鸡胸肉拌蛋黄,它还在沙发上睡着,发现响动了,着急着下来吃饭。飞快地朝这边跑过来,一转眼,我只看到喵子摔了下来,另一只后腿也不能动弹了。喵子疼得不住地颤抖,在地上打圈儿,同时,它边嚎边将碗里的鸡肉吃了干净。
我涮了碗,它自己爬上了沙发,脑袋枕在软绵绵被子上,可怜兮兮躺着。我端了盆水浇花,它瞧见了开始不住地喵喵叫。我不知怎么了,一时听不懂,心中着急。它目不转睛地盯着从花盆里滴落的水珠,我赶忙舀了些水来,它喝了些。而后将脑袋放心地枕在被子上,闭上养神,十分安静。
我摸摸喵子的脑袋,“好好吃饭、喝水、睡觉,明天伤就会好的对不对?喵子很争气的对不对?我连自己都快没饭吃了,没法带喵子去宠物医院……”“喵。”它答了我的话,用脑袋蹭蹭我的手,又安心入睡了。
如果能去医院看一下,医生说句没大事我就放心了。喵子总是躺着,醒着,也不睡,戳一下它的大肚子就唬我。一个人待久了,总会把问题想得严重,希望只是我过度忧心,而非真的有了什么问题。喵子又唬了,我转过头去看,是它挣扎过去将脑袋枕在了枕头上。可穷苦人家,生死从来都顺应天命,小病熬得过去,身体就更加硬朗了就过去了,大病熬不过去那就去了,人如此,其余亦如此。因此我的心肠也变得铁了,倒不是因为性本如此,而是见得多了,自顾不暇,悲悯大都被消耗殆尽了。
今个儿见的那三只小猫,可爱是可爱,也不怎么胖,但见了我就逃窜、躲藏,从不看着我超过三秒钟。可喵子看我的眼神不一样,它不怕,它就时常会一直看着我,学我,逗我,喵子到底是我从一小只带大的。虽没有教会它如何捕猎,总归也教会了它如何理解语言,如何感受情感,如何与人相处。
我去逗喵子解闷儿,它便又作势要咬我。我心中有气,独自睡在卧室里。过了一个小时也睡不着,又糊里糊涂出来,看到喵子在沙发上正睡得舒服。我将喵子挪开了一点,躺在它旁边,那时候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幸福,困意来袭,我放心地睡了去。
喵子一晚上都在那儿睡着,哪里也没有去,最多换个位置换个姿势睡着。也醒来了有几次,自己在哪儿捉着沙发巾玩儿,而后继续睡了。有时也不玩,就睁着两只圆圆糖豆豆眼睛,很安静地卧着。让人想起上回一起去姥姥家它着凉的那次,小小的一团,卧在纸箱里可怜得啊,它如今也如此卧着,将脑袋枕在被子上,两只眼下糊了些小脏点,像一块涂了芝麻的小扁南瓜饼。我净想着这些,一时也忘了它的调皮捣蛋、高傲蛮横、任意妄为了。2020.08.28
今儿凌晨四点醒来,肚子饿得咕咕叫。往冰箱里四处找了,除了一只放了十来天的香蕉,没什么可直接吃的。我将那香蕉拿起,欲扔进垃圾桶去,却又发现还是可以吃的,并且比刚买来时香甜得多。
昨天早晨走了好些步,午后睡得早,也没有去买菜了。一个香蕉不顶饱,可房子里,芝麻糊、牛奶粉、豆浆粉、核桃粉,这些可用来冲泡充饥的,这一个半月全被我冲泡干净了。六月那些日子,我钟爱于随手买些新鲜喝的,冲泡的还需烧水,实在麻烦。而后闲下来,便将这些都搜罗来冲泡着喝了,也觉得好喝。还有一大包黑糖沙琪玛,一包山楂条,一包蔓越莓干,那时嘴馋,一发了工资就买了,买回来又不爱吃,就搁着,后来吃一吃,也都是好吃的。还好有这些储藏,要不我居家隔离的日子真是没有什么零嘴了,尚不说零嘴,只求一个充饥。
挨到早晨八点,出门去买菜,商店大多都关着门,我方才发现自己没交话费好些日子了,扫不了行程码出不了小区门,扫不了二维码买不了小商店的菜。于是我灰溜溜回来,找家里还有些零碎的什么。十来颗干木耳,两个鸡蛋,一小包冰冻火锅丸子,加上一颗西红柿和一支辣椒可以烧一道大杂烩了。柜子里的绿豆还剩个底儿,前天泡的最后一点扁豆留了三瓣橘子那么多些,都发了芽儿。我也全都洗了倒进锅里,煮了汤喝。
正午十一点,我吃午饭,给喵子吃姜片水煮的鸡腿肉,它吃得挺快。喵子吃之前,我输入法还没打开,喵子吃完后,我看了不过五行字,写了那么一两句。听到它的哀嚎,我赶忙起身去看,原是吃完了鸡肉,自己站起来往回走,腿又疼,疼得直嚎。我打了些水给它喝,将它抱回沙发。
我坐回来还没几十秒,喵子开始喵喵叫。没吃饱?刚刚鸡肉还剩在小碗里一块,该不是。发现什么不明动静?除了窗外的大风吹了老半天,什么也没有。是冷了?喵子向来不爱盖被子,稍微盖着些肚肚都要想方设法蹬掉。“上厕所?”“喵。”确实快一整天没撒尿拉屎了,我先前都一直担心着它腿脚不便,可别在这我刚用手揉洗净没几天的沙发垫上胡来。我起身将它抱去猫砂土盆试试,今早醒来刚换好的新土。一落土,喵子便把脑袋往那土的表层放,打了个圈,准备解决点什么。我便躲了回来,听到它挖土的声响,虽则后腿疼,但这爱干净的品质怎的也不会因为一些身体上的困难就改变的。
写了会儿字,没听到喵子的动静,也没看到它爬上沙发,我想它大致是躲到沙发底下去了。又过了会子,我去寻它,发现它直躺平了在猫砂土盆里,一时惊诧,赶忙将它抱了出来。抱去个有阳光的宽敞地儿,“喵子好生晒太阳,待会儿回去睡。”希望喵子早日好起来,我带它去楼下树林里放开玩儿。
晚上,看剧看到一半我摸了摸喵子的脑袋,这么硬?“快点摇摇头!”它头硬得摇不动。喵子平时都软绵绵的,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了?“喵子!你不要死啊!喵子!振作起来呀!”我大声叫喊,手握成拳不停地拍打沙发垫,喵子被弹得噗噗飞。
喵子两根胡子太长了,变成了棕黄色,其余新生的胡子好似长长了些许,雪白雪白的。我拿了剪刀来将那两根老的横中剪断,看着好了许多,这会子这老胡子就少费些营养了。喵子似是被颠醒了,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露出了指甲——看样子还能动,没有僵掉。我摇它的头,脖子也还能动,我戳它的肚子,肚子也还是软的,可它毫无生气。“你怎么啦?快点醒醒!”我摇它,它不为所动,任着我摇。“快点醒醒啊!”实在摇不清醒,我一巴掌糊了喵子脑袋,“喵。”它方是感觉到轻微的痛,叫了一声。而后,躺展了,用前爪抓了两下沙发垫,安静了,将前爪垫在沙发垫上,脑袋枕在前爪上,又沉睡了过去。2020.08.29
夜里我陆陆续续醒来了几次,睡得不熟,做了噩梦,梦里被冤枉被排斥,哭了很久。这醒来的模糊当尔,喵子出现在沙发另一头两次,出现在我枕边两次。不知它怎么走到那另一边去的,想必腿脚好了一些。
清晨六点半起来,一个沙发单不知何时落下来,落成散漫的一条白色,喵子干的。想这两天来,它不玩不闹,就好生睡着,偶尔抱抱它的毛绒玩具,着实让人省了不少心。我去洗澡,洗到一半听到它抓箱子的声音,也没有唬音,赶忙披了件衣服出来查看。不知它怎么下的沙发,现在刚好小便完毕,卧在箱子不远处。我伸手将它抱回枕边,我身上的水珠正在蒸发,自己冷得直哆嗦,赶紧得给喵子团团盖好了被子,冲进卫生间,丢了衣服,打开水龙头。这冷气终是过去些了。
好久没感受到这种寒了,似乎这秋天才刚来不久,我便也预备着过冬了。
到早饭时间,这喵子推着饭碗给我撒得满地板砖都是,就它吃饭那块儿,紫的、白的、黄的,可惜了我这紫薯、蛋黄拌鸡肉米饭。换做腿疼的那两天,吃饭可是着实乖着,不唬不闹,吃得干净,现今这又唬、又闹、又急、又推的,看来肚子也不怎么饿呢。
小碗里还剩十几粒米、一块紫薯,我推给喵子,它闻闻不吃,我便将喵子抱回沙发准备自己吃饭了。吃了没两口,它又馋,往沙发边上爬,脑袋耷拉着看下面,快掉下去的样子。我赶忙将它抱下来,它寻了碗里的米,吃了个干净。我坐回去,刚才咽下两块鸡肉,它便唬着边我往我这边来。我又赶紧地放下筷子起身,将喵子放到个接近我的安全地方。“我的菜太辣了,你吃不得,你是小猪子吗?一天天的,吃了碗里的还不够。”
我坐下来,预备写点文,它坐直了发出短促有力的“喵汪”声。还是第一次听它这般,我打趣道,“你是看家的小狗子?”它才不理我,继续叫它的。我便也不理它,继续写我的。它叫了有一分钟,又将脑袋靠在我的腿上,这边脑袋靠靠,那边脑袋靠靠。而后又爬展了,爬到沙发边上,千里遥望饭碗,不禁有些失落之感。它发出小巧的一声“嗯”,而后卧回来,看着自己的尾巴,那尾巴像只蚯蚓似的,蠕动啊蠕动。而后,枕着自己的小前爪,预备入睡了。
我偷偷吃早饭去了。
刚将那米饭咽下去一口,它便觉察到了,不断发出二声的“嗯?”,甚是疑惑。“怎么,只许你吃饭,可不许我吃?”它甜甜地叫了会子,不见我搭理,便朝这边走过来,“睡下!”它眼巴巴看着我,又蜷在一起。过会儿趁我没注意,走得慢慢的小心翼翼的,而后过那一堆书,贴着那沙发沿,我看到时惊了一跳,连忙将其抱过来,放在腿上。好了,现在喵子离饭桌最近了。它看了瞧了闹了会子,便安生了,我方才好好地吃完了这顿早饭。
“嗯……哦?”“嗯……哦?”才闲下来,喵子开始自个儿一声嗯二声哦?想是,忙着讨水喝。2020.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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