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负债累累

现在的宝藏男孩归属于小朋友了,成年人倒是无趣得很。

我打算要回学校了。路上发觉行李箱前轮坏了一只,行李箱上放着好大一袋子,两步停一步挪地移动着,刚进了城铁门就听到后边进来的人念叨着,“没有位置了。”紧接着是飞速走过我旁边到前边车厢去了。我想,等我拎着箱子赶过去,是真的没有座位了。生活,本来就是这个破烂样子吧。

瞥见一小孩儿,在我路过时一个人占着两个位置,调皮捣蛋还笑嘻嘻的,旁边是爸爸,他很沉着冷静地看着手机,我想,那位置应该是留给妈妈的吧。我推动了下箱子,箱子又没停稳,我也跟着踉跄了一下,他很好奇问了句,“你要坐吗?”我仿佛看到了一点儿希望似的,“这里……这里没人吗?”“没有啊,就我一个人。”他的声音听起来稚嫩又干脆。“我可以坐吗?”他忽然挪到边角上让出一位置给我,“坐吧坐吧,你坐这里吧。”

“这个车有坐着的,有躺着的,这里这个黄色的扶手,还算是一个座位啊?”“嗯,站座。”“火车的速度有多快如果能像火箭那么快,再转几个跟头就好了。”他就在旁边一直自言自语。然后站起来,“军官就要侧踢,然后横踢。诶?到先锋站,先锋站不是终点站,先锋站下车的人不多。”由于他起身在过道里横踢侧踢,有个不知情的人坐了他的座位,感觉到身旁有个大人坐下,我一抬头,就看到他憋着气眼镜瞪得大大的神情,直愣愣瞧着我,对上我的眼神,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反而很大度地很酷地说了句,“没事儿。”继续接着横踢侧踢去了。

“姐姐你看,下雨了,雨都流到玻璃上了。”我转过头,看着这再平常不过的雨,在小孩子眼里却是像精灵般的存在啊,如果有个小孩可以时常陪在身边,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儿呀。“这些车窗上的雨,越来越像流星了。”“你看在车窗外这个森林里,如果有一个狙击手,在平地里就不行,要在有坡的地方隐藏,一发子弹,打爆油箱,把坦克的感应器给打掉。飞机也可以被打下来,除非飞行员飞得角度刁,速度快。”他神情得意,眉飞目舞,小孩的世界其实很好理解,他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讲完了他脑袋里在想的事情。我只是开始想起,父亲也经常给我讲起他在机场当兵的日子,那是他在后来的所有日日夜夜里回忆起来最骄傲自豪、最气血方刚、最风采动人、最简单无谓的时光了吧。

在自己真的很落魄无处可归的时候,再回到这条喧嚷的老街,曾经不怎么喜欢来的地方不怎么喜欢与之交流的粗鄙之人,在我眼里成了生活艰辛的一部分。那个卖羊肉串的大叔,烟熏火燎里他的妻子拿着一包撕开一个小口的牛奶靠近他的嘴边;那个开着商店体格雄壮的大哥,在我向他寻求帮助时他说他曾受过欺骗所以拒绝帮助;我停在装修奢豪一些的店面前边,掉头进了一家简陋的路边摊,但那边的阿姨很热心的帮我挪来椅子示意我把行李放在上边,只听到屋檐外雨声阵阵,她轻轻转身将走,并没有问吃什么,大致是实在没钱吃饭的样子,我说了句,“要一碗鸡蛋粉。”

对啊,我在一个下雨的傍晚之后等了杨梅五个小时,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觉得很无力,在这最熟悉的地方也最害怕。除了她,我没有可以放心相信的人了。可她,说自己要学习,她没有来。

我身上还有300块,花呗欠款1000,由于在主播工作期间我还是趁着空余去面了另一家广告公司,面试官告诉我说提前交钱做模卡是模特行业的行规,因为是第二次被告知行规了,我忽然就不怎么警惕了。但是我身上没多少钱我准备走了,面试官说,“你可以只支付摩卡制作费用的一半,再去下边化妆间支付化妆费120就可以了,我看可以为你立马安排拍摄任务。”我说,“我刚刚毕业,身无分文。”她说,“可以花呗支付的啊,想想你待会儿就可以接到单子了,就可以挣回200块,这一两千还不是很快就挣回来了?不迈出第一步就永远都没有机会走得更远。”“你会给我安排工作么?”“当然,我们签合约,白纸黑字的凭据。”

她的确给我安排了工作,安排了一次。另外把模卡寄给了我,在我一个多少接触过一些摄影的人看来,拍摄得极其敷衍,角度随意,模板套用,调色简易。我再多联系几次负责人,说说好话,也许还能接到几次工作的。我给负责人发了消息,她说不着急,有合适的商品会联系我的。

我曾和经纪人说起过这件事,她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是你被骗了,好好工作还花呗吧。” 但我还是隐约里抱有一丝希望,不知过多久才会有合适我拍摄的商品呢?

答案是,一直到半个月后的现在也再没有。二十多年了,长这么大我第一次有一种负债累累的感觉,我妹说不回家不管我,我最好的朋友在我回去公寓的时候说,“你明天就搬出去吧。”

第二天,我们一起去图书馆,是我一定要和杨梅一起走的,不知道原因的,我莫名感觉自己已经受了天大的欺骗,这个世界极不友善,我不知道还可以依靠谁。我只想,我真的很需要杨梅陪在我身边。

晚上我们一起回去,她新认识了一个男孩子。他们在前面欢声笑语,我落在后面十来米远,那时候我深刻地觉得,连我最好的朋友也抛弃了我。

那么我能说,是因为孔晴晴告诉我他有女朋友了我失恋了才失魂落魄头脑不清楚才会因为别人的一点点小关心一点点小恩小惠就被骗走大半个月的工资吗?这在他本人听来,着实太可笑了。2019.07.13

我尝试着去投诉维权,但我势单力薄,投诉无果。

她们每天就干着这种因着小姑娘梦想欺骗她们钱财的勾当,以还清自己的豪华房贷车贷为由以提高自身的生活品质为由,理直气壮毫不避讳,站被欺骗者的痛哭哀愤之上,站在被欺骗者的贫穷困苦之上。为了她那点既得利益,还有一群跟着既得利益矜矜业业掺和进欺骗人的勾当中的年轻人,一伙天天炫着奶茶火锅的年轻人,不知道吃得是从被欺骗者牙口间省下的残羹冷炙,喝得是从被欺骗者脊背上留下的汗渍甚至污血,她们炫耀着所谓月入过万仗着公司财大气粗无人会因着两千的拍摄费打了水漂而紧追不舍地一厢情愿起诉。

那么,每一个深夜都睡得心安理得吗?每一次花钱都花得开心愉悦吗?每一次拿这工资对家人好的时候家人知道它的来路吗?对啊,她们会自然而然地说,“辛苦赚得。”在本就弱势的人群面前赚得,在为还一个质量不值的写真花呗欠款而吃不上饭每日奔波的人群面前赚得,在明知道自己是欺骗人及时删掉好友以免被恶言相向的心绪行为之后赚得,原来也都明白得很。

资本家横行的世界,资本就是正义,贫穷就得闭嘴。因为不存在贫穷的被欺骗者打赢官司的案例,甚至受害之后也不知如何为自己伸张正义。也许工薪阶层不会因了这两三千的拍摄费用而过多计较,这不会导致他们吃不上饭住不上房,当是买了一次教训而继续混沌度日。当总有人必须记得,欺骗人的勾当就应该被制止,直到没有人平白为他人的恶意与懒惰承担责任。

无耻的真实,我不称之为“真实”,那些全部,在我看来始终是虚假的,连我自己也快要完全融入虚假。

在那份直播工作中,似乎我的优点对我有害,我的独特之处使我成为一个被敬而远之之人。那时候我想,“观众无非就是一群恶心的流氓。”他们不懂艺术,也没有同情心,准确来说是缺乏自信,寂寞、胆小而又无趣。

我简直快要发疯了!

现在唯一能够拯救我的,是沉迷于各种非现实美好——

加拉生前从未对外宣扬,但在未出版的私人日记中,她这样定义自己:

敏感的女人,爱人,也被爱

坚强,如古橡树伸展的枝干

呵护着,似潮湿的洞穴

灵巧,像花间采蜜之蜂探出的喙。

对于小说,他固然倾注了很多的心血,但对于诗歌,他必然付出了全部的灵魂。——凌小汐《致我们终将逝去的爱情无处话凄凉》

诗歌是他的航程,却不是他的岸。(寄哈代)

但不仁善的,磨难我的光阴,

消耗了我的身,却留着我的心。 ——哈代《窥镜》

你是夜不起来的黄昏

你是明不起来的清晨 ——木心《芹香子》

别人都不曾费心走那么远,

别人都觉得寻找太麻烦,

所以没人发现过我的美丽,

所以没人到过这里。 ——罗伊克里夫特《爱》

杉本在书中说,相机与人眼的区别,即是前者并不具备记忆。

如同强光必须逐渐释放,我们站在光源之外,渴望光明,却又害怕失明。

我向旧日的恋人道歉,因为我对新人如同初恋。——辛波丝卡

读艾吕雅《凤凰》有感——

严肃的虔诚

我们对天才这种有趣的犹豫可以莞尔一笑

艺术家需要一种短暂的犹豫

在犹豫的过程中,爱情之于我,十万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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