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公司给的方案和效果图都超出顾元贺的预期,如果依他,他觉得没有什么好修改的,但李璐毕竟是在谭氏总公司做过的,阅历和眼界都非一般人可比,对一些办公区域和产品展示区域的功能性有更高的要求,跟顾元贺商量一番,又给设计公司提出了几点修改意见。
等把这边的事情敲定,顾元贺没回去,而是让李璐开车送他去了疗养院,反正现在事情忙完了,就过去看看,万一他妈真的有关紧事情找他呢。
等到了地方,顾元贺让李璐先离开了,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他打算顺便跟他妈一起吃顿饭。
分开后,李璐自然把这一上午的行程事无巨细,都告诉程英知道,设计方案那些倒是其次,主要是顾元贺去疗养院看望顾母这件事。
程英恰好来家里给谭默送一份急需签字的文件,同时准备跟他出门去见人。谭默听说,微微皱了下眉:“是不是老人家身体出了问题?”
程英摇头:“刚才我跟疗养院去过电话,照顾顾伯母的护工说她身体一切都正常,早晨起来刚检查过的。”
谭默拧开钢笔,在文件上签好字,又合上笔帽。
程英弯腰收起文件夹,犹豫着又说:“还有一个情况,之前我觉得不太重要,给忽略掉了。”
谭默看他一眼,示意他说下去。
程英道:“顾先生从曾刚那里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个纸盒,下车的时候还抱着,老吴说看样子挺重要的,就给他拿去房间了。”
谭默脸色稍凛。
“所以我觉得,顾先生去见曾刚,会不会是跟他带回来那件东西有关。”程英打量着谭默的脸色,又补充道。
程英的意思很直白,因为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曾经分析过,是否曾刚找顾元贺,是为了借助他的关系,想跟谭氏谈点合作。程英知道谭默的顾虑,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做生意嘛,跟谁做都是做。他分析,谭默应该是担心两人之间还有其他过节或纠葛。现在把纸箱的事情与那次见面联系起来,或许可以从中找到缘故,如果纸箱里面装的是贿赂,那么曾刚的目的显而易见。如果不是贿赂,那只能说明两人见面是因为一些陈年瓜葛。
谭默沉吟片刻,什么也没说,只是向椅子里面一靠:“待会儿先去一趟疗养院吧。”
“好的。”
“曾刚那边不用再查了。”谭默沉吟了片刻,又吩咐说。
程英虽然不太懂谭默的意思,还是道:“是。”
谭默想了想,又交代了他一句:“不过还是让人留意一下,以防他背地里动手脚,对元贺不利。”
程英:“好的。”
谭默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向上,对上程英:“晚上的应酬能推吗?”
程英苦笑说:“张总一个月前就约下了,现在推不太好,不过您有事的话,我让他们安排到明天中午好了。”
谭默点头:“那就推了吧,我打算晚上跟元贺聊聊。”即便顾元贺对他不再有印象,他也想跟他说说过去的事情,那个暑期的记忆对他来说太珍贵了,他想让顾元贺知道。
“好的。”
·
“不是说有工作吗?”顾母坐在轮椅上,脸色不太好。
“哪有什么工作比老妈更重要的。”顾元贺笑着说,试图哄老人家开心。
顾母白他一眼:“你少给我嘴甜,天天净会骗我,当我现在老了,没用了,住在这地方出不去,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你就能瞒天过海了?”
顾元贺心里‘咯噔’了一下,难不成还真让他妈知道了?可怎么可能呢!
“妈,到底怎么了?”顾元贺一转身,扶住顾母的轮椅,企图打马虎眼,把老人家糊弄过去,“要不我推你出去转转吧,下面林荫道上挺凉爽的,太阳也晒不到。”
“我不出去。”顾母硬邦邦地说。
“哦,”顾元贺看到桌子上的果盘,松开轮椅,走了过去,“那我给你削个水果吧,补补维生素。”
顾母这次没说什么,由着他拿起水果刀削果皮。
顾元贺边忙活边不时用眼睛的余光去瞥他妈,他直觉是他跟谭默形婚的事情让他妈知道了,不过他觉得这不太可能啊,谁会跟他妈说这些呢?
赵麟?赵麟看见他妈躲还来不及,肯定不会主动找他妈说这个啊。
正当顾元贺瞎琢磨的时候,顾母又一句硬邦邦的话劈头盖脸砸了下来:“你还不准备说实话?”
“我,我说什么?”顾元贺咽了一口唾沫,“妈,我跟你说,你这样真的很莫名其妙。”
“别装了,你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你强词夺理的时候当我看不出?你跟那姓谭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实话跟我说,快点说。”顾母脸都气白了,直愣愣地瞪着他说,手在轮椅的扶手上重重拍了一下。
顾元贺虽然猜到会是因为这件事,但被他妈直接点明,他还是蛮震惊的,手哆嗦了一下子,水果刀的刀尖扎到了左手的虎口处,他哎呦了一声,忙放下手里的东西。
“戳着手了?”顾母皱了皱眉。
“嗯,没事,就划破了皮,”顾元贺松开水果刀,用右手按着左手的伤口,站起了身,“我去卫生间冲一下。”
顾母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下头:“去吧,如果伤口深就去医药箱里找个创口贴贴一下。”
“嗯。”
顾元贺用胳膊肘把卫生间的门合上,一把拍开水龙头,然后拿出了电话。
“喂,是不是你跟我妈说什么了?我跟谭默的事情她全知道了。”电话一接通,他就压低声音匆匆问道。
赵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我不知道阿姨是怎么起的疑心,反正她早晨打来电话的时候,就认定了你跟谭总之间没那么简单。”
顾元贺压着声音反问:“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不是怕太早了你还没起来嘛,后来一忙就想着中午再跟你说吧,今天不是才周五嘛,我怎么会想到你今天就过去了。”
“我是被她叫过来的,”顾元贺一手拿着电话,一手伸到水龙头下冲洗,“你什么都跟她说了?”
赵麟苦逼兮兮说:“阿姨你也知道,脑子比我转得快多了,她说疗养院是谭总家开的,照料她的护工说漏嘴了,她什么都知道了,她这一开口就诈我,我都懵了,就被她诈出来了,后面就什么都交代了,老大,我跟你说,阿姨她啥都知道了,你态度好点,她兴许还能原谅你。”
虎口处的口子还挺深,冲着水还一直有血流出来,“行,我只知道了,先这样。”电话挂掉,顾元贺关了水龙头,摁着伤口走了出去。
“妈,创口贴在哪儿?”
顾母一双眼睛睁得很大,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脸上带着薄怒,显然是余怒未消:“在那个柜子最下面一层,柜子门上都贴的有标签。”
顾元贺按照标签找到地方,弯腰拉开,把医药箱从里面拎了出来。
“你说吧,为啥要形婚?”
顾母的语气咄咄逼人,看样子今天他不把话说清楚,老人家是不肯罢休了。
到了这个时候,顾元贺也不想再隐瞒什么了,破罐子破摔说:“遇不到合适的,你又催得紧。”
顾母被他一句话噎得两分钟没说出一个字,等那口气顺过来,才又问:“你们两个形婚,我听说,是他先找的你?”
虎口不比手指,创口贴拉不住,顾元贺把伤口贴上后,还得用手指摁着,才能止住血,他低着头,摆出一副认真坦白的姿态:“嗯,是的。”
“他为什么找你形婚?这疗养院是他家开的,他还有别的公司,那护工小姑娘也说他家特别有钱,富豪排行榜上有名有姓的,既然这样,他什么样的找不着,干嘛找你啊?总得图你点什么吧?”
顾元贺想到上午出门的路上,李璐对他说那一长篇,脑子里有点混乱,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
顾母又问:“听说他还投资了你那个网店?”
“嗯,是的。”
“凡事总有个缘故吧,你都没想过这些都是为什么?”顾母追问说。
顾元贺低垂着头,半晌才叹息了一声:“想不明白,就懒得想了。”
“你小时候挺机灵的,什么事儿都能安排妥当,越长大,怎么越糊涂了,”顾母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可以糊里糊涂过去,有些事情糊涂不得,你还是想清楚吧。”
顾元贺不知道该说什么,依然一副认错的态度,垂着脑袋。
顾母盯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母子俩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顾母先开的口:“上次你们过来看我,第二天一早,疗养院的院长亲自过来了,说要给我换一个更好的病房,我说那得多少钱啊,人家说钱的事情不用我考虑,我只管跟着过去就行了,我觉得不妥,就没搬。接下来,好家伙,每天都有护工和医生过来给我做按摩,做检查,照顾得那叫一个精细,连吃的东西都是营养师专门配好,他们照着单子做的,我就想吧,你就算是做网店赚钱了,也不可能赚这么多吧,而且,如果是你安排的,你肯定会跟我说。所以我就存了心,慢慢套他们的话儿,有个小姑娘人比较开朗,久而久之,总算是让我套出来了。”
顾元贺不禁苦笑了一下,抬头冲他妈竖了一个大拇指:“您这思维逻辑,不做侦探真是屈才了。”
顾母虎着脸说:“少拍马屁。”顿了顿,又说:“这些事儿你都还不知道吧?”
顾元贺摇头:“不知道。”
顾母看着他,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半晌才说:“非要说人家图你什么,有点亏心,我这当妈的上看下看,也看不出来你有什么好让人图的。从小我就教导你,不要占人家小便宜,小便宜占不得,大便宜自然也不能占,你还是早点问清楚,不然我这心里不踏实。”
“嗯。”顾元贺答应一声,又垂下脑袋,沉默下去。
顾母又瞅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你一直说遇不见合适的,你跟妈说,是不是还忘不掉那个人?”
“我……”顾元贺欲言又止,不过最终也没说什么。
门外忽然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透着殷勤小心:“谭总,您过来了。”
母子两个面面相觑,一同向门口望去,顾元贺这才注意到,门板上那块磨砂玻璃外确实有一道人影。
“嗯,你们忙。”谭默淡淡说,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闻讯赶来的院长还要再说点什么,看到程英投过来的制止的眼神,又知趣地闭了嘴。
顾元贺下意识想要追出去,至于追上谭默后说什么,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只是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可惜刚打开门,就被院长和随他一起过来的两个医生给拦住了去路。
“……顾先生吧,你好。”院长微微一愣,随即笑容和煦地打起招呼来。
顾元贺越过医生的肩膀,看到谭默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扯出笑脸应酬着来人,却也冷静下来,你追过去干什么?虽然不知道谭默怎么会到这里来,但刚才跟老妈的谈话谭默很可能是听到了,追过去不是更尴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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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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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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