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你就让人家见见他,好不好嘛?”是夜,夜昙也没忘了和自己的正牌夫君撒娇。
后宫妃子会见外臣这种事情,当然是要通过官方渠道。
“行……”神君心里多少是有点吃味的,但碍于要表现身为正牌夫君和大王的大度,也挨不过夜昙的撒娇,“就只是看看,知道吗?”
闹出人命之后当然得低调了。
“哎呀知道知道~”夜昙满口答应。
最终,他们约定好了,让伯邑考以琴师的名义来九间殿给夜昙欣赏欣赏,饱一饱眼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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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夜昙的准许,真·苏妲己的情人,姬昌长子伯邑考于一个下雨的午后,背着琴来了九间殿。
“见过娘娘”,这位传闻中的美男子朝夜昙行了个中规中矩的礼。
整个人的气质倒是挺温和的。
“起来吧,坐。”看在美貌的份上,夜昙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青梅竹马可以说是相当客气。
之前她就听玉容讲起过,本来这两个还约好要私奔的,就是没来得及,然后冀州城就破了。
“娘娘……”伯邑考欲言又止。
他这次来朝歌的主要目的,是求苏妲己救自己的父亲——姬昌,但想见见她的心也是很强烈的。
“你……您还好吗?”
他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她已经有身孕了。
“你问我啊?”夜昙正盯着美男子仔细看呢,“挺好的啊~”
她觉得这人是长得不错,便也更加和颜悦色起来,“你呢?”
“此次前来,臣有一事相求”,伯邑考将背上的琴放在案几之上,“望娘娘能够看在旧日情谊的分上,向大王求求情……请他放了我父亲。”
“……”那他可真算是所托非人了,不让放人可是她的强烈主张。
但姬昌的身份不一样。
人家可是周文王啊!
即使是她,都不会轻易说出要把人砍了的话。
“这个待会儿再提……”
夜昙顿了顿,又开口道,“不过你刚才还提到旧日情谊……你很想我吗?”
她还是比较关心这个八卦。
“……娘娘”,伯邑考对苏妲己,本就有些余情未了,此时听夜昙提起刻意提及“旧情”,也有些按捺不住,“娘娘心中,可还记着往日的情谊?”
“若我说……有~~~那你准备如何呢?”夜昙看热闹不怕事大地接口道。
“……妲己,当初没有履行约定,带你一起走……是我的错”,伯邑考面上也露出痛苦之色,“若此次,你能帮我救出父亲,我们可以一起离开朝歌,到大王找不到的地方去,共度余生。”
“你是说……”夜昙起身,绕着伯邑考转了一圈。
“私奔呐?”她又将脸凑到人面前。
嗯……长得不错,气质也不错,鉴定完毕。
“妲己,我爱你”,伯邑考有些不自然地向后退了半步,“你……还爱我吗?”
“你真的爱我?”夜昙不置可否地开口。
从刚才他的陈述里,她好像还得不出这个结论。
“妲己……我……”伯邑考嗫喏着,想再开口解释些什么。
“你口口声声说很爱我,可是当初,分明是你狠心弃我于不顾的呀!”长得好看是没错,可惜又是一个自以为深情的……脸皮真的厚过城墙!
夜昙悄悄叹了口气。
“且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了,就算一切都能和你计划得那样顺利,我们逃到了大王找不到的地方,然后呢?”夜昙低头,用指尖挑了挑桌上那古琴的琴弦,“要是大王又用西岐百姓的性命威胁你把我交出去,你要怎么做?”
“要知道,你可不仅是把他的妃子拐走,还把孩子也带走了”,见伯邑考不说话,夜昙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只要是个人就会觉得你是要用孩子威胁他吧?”
“……”面对夜昙的质问,伯邑考再次无言以对。
“好吧,就算大王他无所谓,不在乎孩子,也不来追我”,看伯邑考那样,夜昙也不打算故意为难他了,“那我们靠什么为生?离了西岐,你什么都不是!你是打算让我食不果腹,整日提心吊胆,这就是你说的爱我吗?”
“我……我还是有一些私人积蓄的”,伯邑考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
“呵”,夜昙嗤笑一声。
从前她没怎么注意过苏妲己和伯邑考的剧情,只是觉得第一美女理所当然要和第一美男在一起。
现在看来,这爱情未免有点太轻了。
至少在这里,这个伯邑考是个懦弱又天真的男人。
她没必要再和这样的人浪费时间。
“伯邑考,你不是来献曲的吗?那快弹吧?”
“是……臣遵旨”,见妲己全然不顾旧日里的情谊,伯邑考只得坐下,开始抚琴。
“你弹的这是什么?”夜昙托着腮。
她不懂琴,只是为了美色而来,现在颇有些无聊。
“我弹的是……想飞盖于河曲,思解佩于芝田。”
伯邑考心下烦闷,他只道精通琴道的妲己此时是在故意刁难自己。
“此曲描述了人神定情之谊……人间的帝王回忆起那些与神明相随的绮纨岁月,便作此曲,以抒发人神道殊的惆怅。”
他和妲己……也只余他一人,凭空怅惘了。
想到这里,伯邑考心下一紧,琴音也戛然而止。
是琴弦断了。
夜昙注意到琴弦将伯邑考的手割开了一道口子。
伯邑考和妲己之间的情,其实在城破之日,早就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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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儿……”此时,九间殿外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大王~~”夜昙也不管什么第一美男子了,跑出殿外去迎他。
也不管外面是否雨疏风骤,她开开心心蹦跳着径直来到大殿外。
“做什么跑这么快,小心点。”要是淋着雨再受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少典有琴抱住扑上来的夜昙,又低头摸了摸她的脸颊。
最近,他的思绪一直都很纷乱。
她的确还小,是爱玩的年纪。
但是孩子……不行,他不能如此自私,一定得尽快解决这事。
“大王大王~”夜昙抱着自家大王的腰又蹭了蹭,“人家想你啦~那你想不想人家?”她盘算着,待会儿要不要用伯邑考的事情来刺激一下他。
“想啊”,不就是因为想她才忍不住过来找她的嘛,“外面凉,快进去吧。”
于是,这两人搂搂抱抱,腻腻歪歪地进了九间殿。
“参见大王”,伯邑考站起身,向少典有琴行礼。
“咦?你还在啊?”夜昙有点惊讶。
“你下去吧?”神君也觉得他有点碍眼。
“……”
好吧,这俩完全就视他于无物。
“大王,关于罪臣父亲之事……”伯邑考像是下了决心,猛地跪倒在地,向着二人叩首道,“父亲年迈,不知大王能否开一线之恩,准许臣接父亲回西岐关押。”
“这个……”少典有琴刚要答应,就被夜昙按住了手。
“这事容当后议啊……”现在把人放走,他们没好处的啊!
“这事明□□会再议吧。”少典有琴看了看夜昙。
他就是打算放人,才会答应伯邑考的进朝歌的要求。
西伯侯必须要放了,这样,他们幕后,那群反商的势力才会动起来。
“罪臣……告退。”很是受搓的伯邑考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在内侍的带领下,离开了九间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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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方才是在弹琴?”神君状似无意地扫视了一下四周。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因为担心夜昙被美男子诱惑才火急火燎地批完奏折赶过来的。
现在,玄商君的整个衣角都在刻意彰显着一种云淡风轻之感。
“哎呀,我不就是无聊嘛”,夜昙将少典有琴按坐在几案前,自己则仍选择站着,“他的琴技不是冠绝“封神”嘛,就让他弹来听听。不过……他弹的,人家也听不懂啦,完全~~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说到这,她忍不住摊手感慨。
“那……还想听吗?”神君看到夜昙摆在桌上用来练的那张琴。
“嗯嗯,你弹呗~”夜昙点点头,表示自己很感兴趣,“人家想听。”
“好。”少典有琴坐下来,用手抚上琴弦。
夜昙凑过去,她有点想将脑袋搁在他肩上,但是又懒得费尽坐下来。
肚子会硌到。
她不舒服。
“弹的什么?”等一曲终了之后,夜昙看向少典有琴。
“风入松。”此乃太古遗音。
“我觉得……和刚才听的那个很不一样哎……”她依旧是没听懂的。
“此乐与诸乐皆不同。”尽管她什么乐理都不懂,但神君倒是很乐意为她解惑,“有八十大调,五十一小调,三十六等音。有内外五形,六律五音。”
“那你方才是怎么弹的呀?”夜昙有点费劲地弯下腰,摸了摸那琴弦,“教教我呗?”
“我们去那边。”神君看出来她的动作有点不自然,便抱起琴起身,牵着她往更高的书桌那走去。
“好了,你先把手摆好”,说罢,神君抚上夜昙还在琴弦上乱摸的手,将之摆正,“左手龙睛,右手凤目。”
“琴有八法,分别是抹挑勾剔,撇脱揉打。”只要一开始教学,他就止不住的有些唠叨,“还有六忌七不弹……”
“什么是七不弹啊?”
“遇惊,闻哀,恸泣。念怒,心事,**。有这几种情绪的时候,是不适合弹琴的”,神君继续认真解释道,“ 不旁近欲,不洁近秽,无香近亵时不弹,而且……疾风骤雨,大悲大哀,衣冠不整,酒醉性狂之时,都不能弹。”
“那今天不是下雨天吗?”夜昙仰起脑袋,“那是不是就不能弹琴啊?”
“严格来说是这样的。”
规矩真多!
夜昙在心里小小翻了个白眼。
“可你不是正在抚吗?”
“我这是教学。”神君狡辩完,又转过头去亲了下夜昙的脸。
毕竟,抚琴还得不近女色呢,现在他还不是得手把手教。
“是哦~其实咱们这是弹给孩子听的哦~~”夜昙帮他找的借口就自然很多。
说说是学弹琴,但夜昙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琴上。
她弹的基本和弹棉花没什么区别。
此时,她的注意全在握着她的手上。
能感觉到他手上的薄茧。
一曲终了,夜昙有些依依不舍地摩挲他指尖的薄茧。
摸着感觉很粗糙。
她还记得那处的触感。
突然就觉得心痒起来。
“怎么了?”神君低头看她。
玩琴也就算了,怎么还玩起他的手来了。
“那个……你手上的茧是练剑还是练琴的时候弄的啊?
“都有吧?”
也可能是握笔吧?
“你做什么?”
“继续弹琴呀~”夜昙拉起少典有琴的手就把他往床帐那里拖。
帐中弹琴也是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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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夜昙噘嘴。
孕妇的需求似乎是比较高。
“现在不可以。”被青葵教训过的神君说什么都不可能还如之前那样放肆。
他的头已经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哎呀,现在可以了啦!”
夜昙的手如蛇一般自衣角处滑进去,摸他脊柱。
指尖跳动,仿佛真的在弹琴。
当然了,她说要弹琴的嘛,那当然是要说到做到嘛~
她一向就很喜欢摸他的脊梁骨。
“不……不行”,少典有琴的语气有些滞涩。
“……孩子”
“我看过书,书上明明就说是可以的啊!”夜昙有点不爽,“你最近都不和我亲热,是不是嫌弃我!你说你说你说!”她最近的确想到什么就吃什么,感觉是有点变胖了。
“怎么会,只是这时候不宜……”少典有琴一脸为难地看着夜昙。
“我不管,你就是嫌弃我了!”因为怀孕的缘故,夜昙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果然你还是个负心汉!肤浅的男人!”
“……你真的非要……”面对夜昙的热情,神君有点不知道要怎么拒绝。
“那……要不我用手?”
“啊?”夜昙有点不想依。
“不然免谈。”神君狠了狠心,硬是从她手里将自己的衣角给抽出来了。
“那……那好吧?”夜昙赶紧拦住他。
至少也是一个选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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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自夜昙身后拥着人。
“你……感觉怎么样?”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哎呀,没事”,夜昙侧着头,靠着人的胸膛喘了一会儿,就开始得意忘形地吹牛,“我跟我爹差不多,都属于很~~厉害的那种~”
“哦?嘲风很厉害吗?”某人眯起了眼睛。
到底为什么她会给出这种评价啊!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某人过去偶尔会听青葵和嘲风的墙角。
“嗯……他……也算挺厉害了吧?呀……”夜昙刚说完,就遭到了小小的报复,“别闹我!”
“那……你觉得我和他,到底谁比较厉害?”某人的幼稚病又开始犯了。
“嗯……你没他……”夜昙抽出被握着的手,放在自己下巴上,开始认真比较。
“嗯……”
虽然他也身体强壮,但总觉得不如她爹?可能是她老爹皮肤比较黑的缘故?
要不就是她对自己亲爹的滤镜?
不过,他长得好,武功高,会赚钱,脾气不错,还会讲故事。
比她爹讲得好多了。
这么来看,他也是不错的。
“没他怎么样?”男人往往对这个问题往往很敏感,他也不例外,听不得她讲这些,“他哪里厉害了,又打不过我,我难道不比他强吗?”
“我爹就是很厉害!”夜昙开始拿手打他手臂。
“……我说我爹可以,但你不行!”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最后还是神君服软。
疏不间亲。
他不得不承认,这辈子嘲风跟她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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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夜昙忽然小小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神君有些紧张,“哪里疼?”
“在动……”夜昙喃喃出声。
“我没有……”神君有点懵。
“我不是说你啦!”
她是感觉肚子里的家伙在动。
很难让人熟视无睹。
“我是说进宝。”
之前没有情给取的名字是招财和进宝,夜昙凭喜好就自我认定这是女孩,就一直拿着“进宝”称呼了。
主要是她觉得“招财”真的太像小狗的名字了。
当时,他们两个还就这个假孩子的姓名激辩了几轮。
“我觉得招财进宝挺好听的嘛……”神君有点委屈。
不是挺吉祥的嘛。
“还说什么招财进宝……你那个姓根本不行!”姓什么不好,偏偏姓没!
夜昙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他看起来挺有文化的,却要取这种名字。
最后便只能将之归咎于某财迷的独特爱好。
“要不就用我的吧,我的姓好得很!一听就高端大气上档次!离光进宝,听听~~多好听~”夜昙开始自夸的同时,又用手捅了捅少典有琴,“要不这样吧,你干脆也入赘我们家算了”,入赘好像是她们家的光荣传统来着,“就改名叫作离光有情哈哈哈……”
“……你摸摸?”夜昙看向少典有琴,她的眼睛亮闪闪的。
她也是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神奇之处。
“嗯。”
神君将手附上有些圆的小腹。
等了一会儿,掌下就有了动静。
真的有东西在动……
他心下温软,下一瞬又顿觉酸楚。
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因为他的过失,却注定无法得见天日。
他真的不知道,究竟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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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走西伯侯姬昌返回西岐后没多久,就到了一年当中最重要的那个日子——年节。
按照惯例,新年的第一天,商王和王后都必须要前往宗庙,祭拜先祖。
自嘲风刺杀事件之后,少典有琴一直都很紧张夜昙的安全,几乎可以说是“行则肩舆门相对,坐则执其之带”。
暂时没什么事情。
至于祭祀仪式……
神君本来是担心这一系列繁琐的仪式累着夜昙,但见她看起来像是兴致很高的样子,最终是没有出言阻止。
安全很重要,但她开心也重要。
希望这祭祀能她能玩得开心,他可以顺便也求求这里的祖宗庇佑庇佑他们的后人,给孩子祈福。
不知何时,神君觉得,自己对这孩子的感情已经不同于以往了。
他固然可以说出“一切都是假的”这样真实而残酷的话,却没办法克制自己不对孩子产生感情。
祭祀当日,夜昙穿了件全是狐狸毛的新冬衣,还美其名曰——这样看起来更像是狐狸精。
那衣服暖和又宽大,连带着还能遮住肚子。
她向来就爱美,没事就喜欢创造点新花样玩玩,神君也就随她去了。
除了叩拜仪式之外。
这个时候可一定不能做这些不适合孕妇的动作。
当然,这样的举动还是引起了朝臣们的一些不满。
“以前的王后哪有那么娇贵……”是不满。
“是啊,怀孕了就能不拜祖宗了吗?”是嘲讽。
“你说她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是质疑。
怀孕的理由,并没有能封住宗室们的嘴。
当然,他们的大王熟视无睹。
反正他现在的职责就是要扮演一个昏君。
“走吧”,仪式完成以后,神君牵起夜昙的手,准备带她离开。
“等等。”
原本一切都进行的好好的,等他们三跪九叩之后,祭祀大典就能结束的。
谁成想大祭司比干却叫住了他们。
“还请娘娘上前来。”毫无意外,比干的目的依旧是夜昙。
“不要!”夜昙有些警觉,下意识就拒绝了。
那厢,比干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一把走上前去,拉过夜昙的手,趁机锁住了她的寸关尺脉。
“你做什么!快放开她!”少典有琴上前几步,想将人拉回来。
“大王,人家不要过去啦!”比干到底不会武功,被夜昙很轻易地就挣脱了出来。
她退了几步,顺带就扯住神君衣服,又他身后躲了躲。
——————
“比干,你到底想做什么?”少典有琴将夜昙护在身后。
他看着眼前横眉怒目的老人,皱了皱眉。
神君现在开始怀疑,之前那些针对夜昙的事情,可能也和这些贵族脱不了关系。
嘲风和他们到底有没有联络?
姜氏前来刺杀的事情,是不是就是他们背后挑动的?
朝内朝外,大概都有反对他们的力量。
“大王啊!”比干就差仰天长叹了,“你已经被妖迷惑了啊!”
“列祖列宗会降下惩罚的,到时候,国将不国啊!”
“王叔凭什么说她是妖?”少典有琴试图先安抚比干。
现在,他倒不是怕比干再威胁夜昙,倒是有点怕这老人家自己先精神错乱了。
“就是!”夜昙躲在少典有琴身后,此时又探出一个脑袋,“那我还说你这老头是妖呢!”
“狐妖附身在苏妲己体内。”比干依然固执己见。
“胡说八道”,面对这样的无理取闹,饶是神君一贯脾气不错,也有些不耐了,“王后是人。我们终日相伴,她绝不可能是妖。”
“殷郊曾经在大殿之中看到有白狐出没。”比干又摆出一项证据。
“那就是真的狐狸,和王妃有何关系?”少典有琴不置可否,“就算是不是真的狐狸,他看到的东西,也有可能是幻术所致。”
“就是就是”,夜昙表示,这些幻术她都会,“我要是给你用点白曼陀罗之花,保管你马上能看到百鬼夜行了。”
“大王!等我杀了妲己,她自会现出狐妖原型。”比干是有备而来,绝对不可能轻易罢休的。
又是如此。
又是欲加之罪。
“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少典有琴试图和这位王朝里颇具分量的祭祀讲道理,“王叔你不觉得这要求太过荒谬了些吗?”
“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留!”
那也只会是妖孽!”
“放肆!”他绝对不能容忍他们这么诅咒他们的孩子。
说罢,神君抬头冲着门口那些僵立着不动的守卫。
守卫接到了大王的示意,纷纷开始向殿中围拢过来,只等着他一声令下。
“大王,《南山经》有言,‘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鹤发的祭司似是已经下了某种决心。
“王上,你该杀了她的。杀了她,吃了她,你就能获得长生。”
天底下,大约是没有一个君主能够真的抗拒长生不老的诱惑。
他不知道,自己这招实际上是用错了对象。
“长生不过虚妄。”玄商君淡淡地扫了一眼比干。
人君常有的不切实际的理想——长生不老,永世为王。
长生不老,感觉不错。
而且是很不错。
要不是自己是神仙,能够长生不老,他哪里能有命遇到她。
至于这永世为王嘛,他也不清楚。
想想自己批阅的那些奏章的高度,就觉得不是很好。
“她不是妖,杀她,那是滥杀无辜,而且……”神君转头看了一眼夜昙,示意她不必在意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典故,“九尾狐,原是象征着子孙昌盛。王叔想必知道,古时,大禹受到九尾狐的指引,与涂山女子成亲。九尾狐带来的预言开启了远古的王朝。”
“大王别忘了,夏已经不存在了,亡于妹喜!”
“哎呀,你别跟他废话了”,夜昙不耐烦了,“赶紧把这老头捆了!”
“既然大王执意不信苏妲己是妖”,祭司用法杖“啪啪啪”地跺了跺地,“我是殷商大司命,有七窍玲珑心。妖孽吃了我的心,就会现出原形。”
“你……”这回神君与夜昙都愣了。
他俩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又不约而同地看向比干。
剧本就是剧本,该发生的大概一定要发生。
后者还在滔滔不绝,慷慨呈辞:“为了成汤江山,殷商社稷。我有何惜!只是……若她现出原形,大王将如何处置?”
“我不要吃!”夜昙大叫起来。
这都是些什么鬼!!!
就算她向来就喜欢吃肉好了,但这人心,她可是吃不下去,茹毛饮血的,谁爱吃谁去吃好了。
“你不能死。”
他不可能让他们伤害夜昙,也不可能让比干在这么个日子里自杀。
还是这种无谓又荒诞的所谓牺牲。
何况,他还想从比干嘴里问出幕后之人。
都到这步了,没人推波助澜,他是不信的。
“来人,把祭司给我带下去。”神君吩咐门外的侍卫。
“成汤之不幸啊!”祭司只是个老头,其实并没有任何异能,很快就被王宫的卫士们一左一右从两边架住,给强行带了下去。
“呵呵,你们成汤的祖宗在哪?”夜昙不以为意,“你叫一声有回音吗?”她冲着被拖出去的比干做鬼脸。
反正她向来就气死人不偿命。
“其实你刚才没必要拦他的……他要死就让他死了好了”,本来故事里就是这样发展的。
“他不死的话,反而会继续危害到我们。”夜昙转头看向少典有琴。
“……”闻言,少典有琴难得沉默了。
他不能告诉夜昙,让他们继续作妖,其实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因为他不想主动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去引诱此阵中的煞气主动找上门来的。
要转换阵眼,更改嘲风攻击的目标,就只能寄希望于别人泼脏水了。
————————
比干府邸。
没有达成目的的大祭司正在房中沉吟,颇有些郁闷。
商王只是下令他不得出府。
更奇妙的是,据说肩负着封神榜任务的吕尚也在。
自从女娲现身摘星楼一事以后,他行事一向来较为低调,并没有再进宫去进谏商王。
吕尚的身后,还有一些是三大伯侯的人。虽然现在几大伯侯名义上已被就地正法,但他们背后残余的势力,仍然借助着吕尚身负的封神榜,四处游说、拉拢或是欺骗殷商的旧贵族。
他们蒙骗比干,挑唆姜氏,如今,又选择拥护殷郊,怂恿他篡位。
“我不同意废掉大王。”比干坚持道。
废掉玄商君,他们也没有更好的人选。
反而会引起朝局动荡。
这点比干是很清楚的。
“这么说,大人是不肯答应了?”说话的是北伯侯家的世子。
“这点我不会答应。”比干背过身去,不再开口。
“那就受死吧。”突然出现的人正是嘲风。
他手持长剑,刺向比干。
殷郊是疯了吧……
比干睁着眼,望着自家的屋顶。
被自己人捅刀,挖心,其实并不符合他为自己设计好的结局。
“殿下……”吕尚朝着嘲风行了个礼。
“殿下,下决心吧”,北伯侯的世子来到嘲风身边,“王位唯贤能者居之。”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嘲风并不去看躺在地上的祭司,血从他手上的长剑上滴落下来,“我一定会杀了她,替母亲报仇的。”
此时的嘲风虽然身着白衣,但却有一股黑气,从他的身后泛起。
随着风,渐渐地飘向远方,飘入了长街的浓雾之中。
与此同时,整个朝歌都陷入了一阵地动山摇。
“怎么了怎么了?”夜昙一个机灵,想从床上弹起来。
“哎呀……”因为肚子的关系,她也不像之前那么灵活了,又倒回床上。
“是地震!”一旁的玄商君反应过来,他一把扯过床边的外衣披在夜昙身上,随后便将人抱起,冲出正殿。
“外面怎么样了?”少典有琴看着前来通报的内侍。
“回大王,仍有余震。而且……城里有多处地面塌陷。据说……”内侍犹豫了一下,“据说还有黑气源源不断地从大裂缝中冒出来。”
“吩咐下去,先将百姓迁移到郊外空地”,少典有琴想了想,又吩咐道,“记得要远离那些裂缝。”
“哈……”夜昙正依偎着他,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她困了。
“昙儿,我抱你去我殿里睡。”这样即使这殿要塌,他也可以随时带她出来;也可以顺便指挥善后工作。
今夜大概注定不会安宁了。
神君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也一样不安宁。
翌日。
回到九间殿的夜昙再次震惊了,“这心要怎么办?”
不知是何方神圣,居然把一颗心送到她寝殿门口。
盒子上还贴了个纸条,上写几字——狐妖作祟,害死忠良比干。
“这是**裸的污蔑!是诽谤!”
她被小小的恶心到了没错。
“一起葬了吧。”听到比干身死的消息,神君有些怅然。
“没事了”,他搂过身边的夜昙。
还好没吓着她。
此时,神君忽然觉得夜昙心大这点是真的挺好。
于是乎,坊间开始流传着苏妲己是狐妖化身,害死了忠良比干,又引发大地动的传闻。
——————
夜晚。
“昙儿”,神君抱着夜昙,却还是对白日发生的那些事情有些心有余悸,“你别担心,我已经加强了九间殿外的守卫。”既然有人的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比干之心送到九间殿之外,那就说明,在这宫里一定有他们的人。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要不你还是搬到我那去住吧?这里太不安全了……”
“好了啦……哈……”夜昙打了个哈欠,“我才不怕呢!”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东西真能够把她给吓着了。
她只觉得自家大王是杞人忧天,过度担心罢了。
要是他们真能随随便便就杀了自己,干嘛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见少典有琴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夜昙想了想,便去拉他的手,又带着他的手附上自己的肚子,“怎么样,有感觉吗?”
她更关心的还是这件事。
“嗯。”少典有琴只是静静地将自己的手放在夜昙肚子上。
手上的温暖让他多少有些晃神。
“那……你有头绪了吗?”离之前约定的期限,就剩没几个月了。
要是到时候他不能够成功地破解掉这个阵,那就意味着她必需要承受生孩子的痛苦。
在夜昙看来,这比随时都要有人来暗杀她还要恐怖。
毕竟暗杀这种事情,她凭自己的本事就能够应付。
可生孩子的痛,那谁知道是有多痛啊?
但现在吃药也来不及了,只能寄希望于身边的人了。
“快了。”尽管他也舍不得这孩子,但那是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我……已经安排好了。”
明明知道不是真的,但却不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不行!
孩子的事情,他不能再想。
也不敢再想。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他不做任何动作,那些朝中的反对派,还有那些借着封神之事装神弄鬼的人,也会自己跳出来了。
比干的死就是信号。
而且……
整个阵……大概已经显形了。
地震后,大地之上凭空出现的那个地缝,现在正在源源不断地冒着煞气。
除了那个非常大的裂缝外,朝歌多地,还有一些小的地缝。
这些地缝都在往外冒着煞气。
现在,他正派人在这些小型地缝处搭建祭台,以便能够用压胜之法将那些地缝给填上。
因为那些煞气是诛仙阵阵法本身的具象显形,所以一般的手段是没法对付的。
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压胜”中的“明压”。
简而言之,就是用五行对抗。
例如,古时人们常常铸铁牛抗洪兴利。
原理就是五行相克。
十二生肖中,牛为丑,取丑为五行之土,土能挡水之意,铸铁为牛,以牛镇水。牛为地锚,则可化险为夷,除害兴利。
等那些地缝都被填上之后,所有的煞气都只会从距离王城不远处的那个最大的裂缝中溢出。
“快了到底是多久啊?”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夜昙依旧心有不甘,“要是你不能解决的话,你就完了!”没别的办法,她就只能开始用言语来威胁。
“真的快了”,神君少不得又得赌咒发誓一番,表示自己是真的会将功补过的。
“今天你必须说出一个时间!”夜昙不满意“很快”这种看上去就像是在骗人的回答。
“等祭台建成吧?”神君计算了一下,“我想下个月应该就会好了”,说着,他拍了拍夜昙的背,“所以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够离开这里了。”
“祭台?”夜昙奇怪道,“你怎么忽然想要建这个了?”
她没听过要建这个玩意儿啊。
之前继位的时候,他承诺过的那个要用来祭天的祭台,从来就没动过工啊。
“那你要建在哪儿啊?”
“建在大地缝旁边。”少典有琴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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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夜里,多少还是有些冷的。
待哄了夜昙睡熟后,少典有琴独自一人上了摘星楼。
这是一个晴夜。
正合适观星。
虽然星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但在晚上看星星也算他为数不多的习惯之一。
摘星楼的东南方向,是还在建造之中的那个祭台。
那是他刚布置下去的任务。
现在,诛仙阵已经显露出它的脉络。
若他判断没错,现在朝歌城外那些大大小小的地缝,都是能吞噬阵中人的阵眼。
它们是无敌的深渊,正张着黑色的巨口,等着那个注定的牺牲品。
自己绝对不能让夜昙接近它们。
他选择解决掉那些小的地缝,却留下最大的那个。
是因为他要代替她成为那个祭品。
但是,要代替,也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同时,他还要直接镇压并瓦解这个阵。
他能成功吗?
“没问题的……”少典有琴握紧了手。
曾经,嘲风的乾坤大挪移阵造成了错嫁。
现在,他也一样可以,李代桃僵。
不知道有没有解释清楚原理。
通俗来说,大概好比一只狗,它只喜欢吃骨头,不喜欢吃其他的东西。
现在,地缝是狗,夜昙就是骨头。
神君先用手段把狗的数量降低到一只。
然后要用一些方法假装自己是这根骨头,诱使狗来吃,但又不能单纯地被狗吃了。
最终目标是以自己的牺牲来毒死狗(同归于尽),但是又不能被恼羞成怒的狗主人(嘲风?)给打,就是整个阵必须要和平瓦解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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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轩辕坟·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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