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血腥味笼罩了营地，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铁锈。那堆篝火还在燃烧着，可带来的不再是温暖，反而将这片刚刚经历地狱洗礼的土地，映照得更加清晰可怖。断肢残躯以扭曲姿态铺陈在泥地上，发黑的血浆浸润了泥土，汇聚成小洼。

死寂持续了片刻，随即被啜泣和干呕声替代。

肖恩是第一个打破这凝滞气氛的人。他环顾四周狼藉的营地，镇定道：“血腥味太重了，不能这么待着，得收拾出来地方，把能用的东西都集中到房车附近，大家今晚必须凑在一块睡，互相能照应着点！”

他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人群，最终定格在瑞克身上，寻求支持和分担压力。

瑞克疲惫地点点头，爱妻和儿子还在他的臂弯里，他摸摸卡尔的头，道：“肖恩说得对，所有人！动起来！把尸体拖远点，集中堆到树林那边去，清理房车周围的地面，把帐篷重新扎起来，围着房车扎！”

指令下达，给众人带来了方向，大家沉默地行动起来，没有人抱怨，没有人质疑。他们用能找到的任何工具，开始清理这片土地。

莫尔啐了一口，走向最近的尸体，毫不避讳地抓住它的脚踝，往树林边缘拖去，尸体在地面犁出一道粘腻的深色拖痕。

格伦的脸色比死人好不了多少，他强忍恶心，和同样面无人色的T仔一起，合力抬起另一具较为完整的行尸尸体。

艾瑞拉被安顿在房车旁，靠着背包休息。她看着大家都在忙碌，也很想帮忙，很想分担这份沉重，但腿上的钝痛和持续的虚软感，像无形的锁链，把她钉在原地。

“艾瑞拉。”洛莉抱着卡尔走过来，小男孩受惊过度，紧紧搂着她的脖子。

“卡尔和索菲亚需要人看着，还有莫拉莱斯家的两个孩子。”她看向不远处，卡萝尔正搂着瑟瑟发抖的索菲亚，而莫拉莱斯太太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稍大点的男孩路易斯绷着脸，更小的妹妹伊莱扎把脸埋在妈妈腿边，只露出毛茸茸的头顶。

“我们得搭帐篷，清理地方，实在分不开身。你能帮我照看一下孩子们吗？他们吓坏了，就让他们待在你身边，离这些…”她瞥了一眼周围，眼里闪过痛楚，“离这些远一点。”

艾瑞拉的心，被那几双充满恐惧和依赖的眼睛揪紧了，她柔声道：“当然，洛莉！交给我吧，我保证看好他们。”

洛莉感激地点点头，把卡尔放在艾瑞拉身边，然后蹲下身，用额头抵着儿子的额头，低声叮嘱了几句，最后亲了亲他冰凉的小脸蛋，才匆匆转身加入清理的行列中。

艾瑞拉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拍了拍身边干燥的地面：“嘿，伙计们，过来这边坐好吗？我们一起开个小会，离那些臭烘烘的大家伙远点。”

卡尔最先蹭过来，小手抓住艾瑞拉的衣角。索菲亚被卡萝尔轻轻推了推后背，走过来挨着卡尔坐下。路易斯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忙碌的父母，最终拉过妹妹伊莱扎的手，板着小脸，坐到艾瑞拉的另一侧，伊莱扎靠着哥哥，大眼睛偷偷瞟艾瑞拉。

四个孩子缩在艾瑞拉身边，小小的身体传递着无声的颤抖和不安，他们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被那些尸体吸引，然后小脸变得更白。

艾瑞拉知道，孩子们亲眼目睹了刚才那场血腥画面，单纯的言语安慰是苍白无力的。

她拍拍双手，成功将四个孩子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嘘——”她把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神秘兮兮的表情，“给你们看个秘密好不好？我啊，偷偷藏了点‘星光’哦。”

孩子们茫然地看着她，显然没听懂。

艾瑞拉也不解释，她从战术腰包侧袋里，摸出一个扁平的盒子，其实就是个用完的薄荷糖铁盒，被她洗干净了。

盒盖打开，里面不是什么星光，只是几片她在下午随手捡起的的小石子，以及一小截用小刀磨得光滑的短树枝，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东西。

但此刻，在月光和远处篝火残光的照耀下，这些平凡的小物件，竟蒙上了一层光泽。

她拿起一颗圆润的深色小石子，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故意在孩子们眼前晃了晃，“看仔细了哦，就一颗。”然后她握紧拳头，将石子包裹在手心里，吹了口气，嘴里念念有词。

然后，再摊开手掌时，石子不见了。

卡尔的小嘴微微张开，发出小小的“哇”声，恐惧被惊奇取代。

艾瑞拉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咦？跑哪儿去了呢？”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伸出手，在索菲亚面前掠过，从她耳边抓了一下，再打开，那颗小石子又出现在她掌心。

“啊！”索菲亚惊呼。

“你的‘守护石’。”她笑着把石子放进索菲亚交握在一起的小手里。

女孩的手指触碰到温热的石子，身体轻轻一颤，握紧了它。

接着，艾瑞拉把目标转向努路易斯，“路易斯船长。”她拿起那截光滑的小树枝，“这是你的‘勇气桅杆’，看好了！”她将树枝竖着夹在两手之间，然后双手快速交叉、翻转，动作快得只能看到残影。再分开时，树枝不见了。

路易斯努力维持的严肃表情裂开了，眼睛不禁瞪大。

艾瑞拉指向他的外套口袋：“摸摸看，小船长。”

路易斯迟疑地伸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突然，动作停住了，他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抽出手，那截小树枝赫然出现在他手心。

他抬起头，看向艾瑞拉，眼睛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已经忘了害怕。

艾瑞拉对伊莱扎露出笑容，手心向上，空空如也。然后她把手放在伊莱扎柔软的发顶，像是在祝福，又像是在安抚，手离开时，一颗在月光下泛着淡淡莹白色泽的小石子，静静地躺在女孩的掌心。

“伊莱扎的‘月亮宝石’，”艾瑞拉的声音轻得像夜风，“它会保护你做个甜甜的梦。”

伊莱扎看看艾瑞拉，怯生生地笑了。

“姐姐，我的呢我的呢？”卡尔仰着小脸期待地问。

“你当然也有啦。”艾瑞拉从自己散开的发辫末端，解下一个小小的弹壳挂坠，弹壳表面还刻着几个字母，在火光下看不真切。

她递给了卡尔，“这是我一个挚友送给我的毕业礼物。”艾瑞拉想起了搭档尤清那张爽朗的笑脸，她将挂坠递到卡尔面前，认真道：“现在，我把它交给勇敢的小警官卡尔，答应我，你会保护好它，也会保护好自己，可以吗？”

卡尔的脸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他伸出小手，无比郑重地接过了挂坠，用力点点头，坚定道：“可以，我保证我会的！”

孩子们捧着各自的小礼物，脸上终于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第一抹笑容，紧张的气氛被这场魔术表演驱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