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顿汤药下去,第二天,高慬鸢可以从床上起来了。
她翻开了《孙子兵法》,忽而听到外头盛夏唤:“主子,嫣贵妃的宫女仙草求见。”
“让她进来吧。”高慬鸢吸了吸鼻子,说完便合上了书。
仙草端着一锅汤,慢慢走了进来。
凛冬赶忙伸手去接,殿门关上后,直接引人进了内殿。
仙草从里衣的口袋掏出了一封信件,边问:“听闻主子病了,可还好?”
“风寒而已,过几日就好了。不过本宫为什么好像闻到一股子香味?”高慬鸢使劲地吸鼻子,鼻子不通的感觉可太难受了。
“主子说的是排骨汤吧?属下炖的,就算作是嫣贵妃的心意吧。”仙草说。
高慬鸢不禁舔了舔嘴唇,“晚上有的加餐了!”
仙草看她这样,也知道她病得不算太严重,便说起了正事:“事情有些棘手,属下还没有接,不知道要不要退回去,主子看看能接吗?”
“你都觉得棘手……”高慬鸢微微敛眉,慎重打开了信封:
“取江肇昀随身玉佩,背后刻字:昀。事成后另有一千两重谢。小姐仰慕皇帝陛下圣名已久,欲得之收藏。”
条件看起来挺诱人,而且此人已经附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高慬鸢盯了一会儿,随后又翻找出上次云姜所写的信件比对,二者字迹是不太一样,也不是那扇面的字迹,就不知道是不是他托别人写的了。
哪家小姐这么有钱还这么无聊?她总觉得这是江肇昀那个奸贼的男人请君入瓮的主意。
高慬鸢随口一问:“陛下最近与嫣贵妃走动可勤?”
“若是陛下真的能来几次,说不定属下还有机会得手……”仙草叹气,“我家娘娘入宫也有一段时间了,陛下的龙颜都没能记得清。”
高慬鸢惊讶,毕竟王嫣楠每日来请安,从未抱怨什么。
“其实太后娘娘这边,陛下每日都会来请安的吧?”仙草问。
高慬鸢叹了口气,只道:“陛下来本宫这里又不用脱衣服,本宫得手的机会可比你小多了啊。”
凛冬听着都脸红了,对主子的敬佩也多了几分,怎么一个黄花大闺女,讲这些东西,居然脸不红心不跳的?
仙草憋着羞,“其实陛下也来兰品宫用过两次晚膳,就是不曾脱衣服。”
“那怎么让他脱衣服呢?”高慬鸢思索着出了声。
“……”仙草沉默了。
“娘娘!”凛冬挤眉弄眼一番,提醒了一下高慬鸢。
高慬鸢却和没事人一样,反问:“怎么了?”
她的视线依然在一千两银票上,在想,这若是江肇昀设的陷阱,是不是也要往里跳呢?他武功高强,警惕性应该也不低,要拔虎须,就得有万全的计策。
“嗐,仙草你先回去吧,别太晚了让人起疑。本宫还得先了解一下,咱们陛下最宠爱的后妃是谁,哪里最容易得手,”高慬鸢也没有把握,“容我再想想,信先放在这儿。
你去写个回信,告诉对方一月为期,咱们试一试,若是不成功的话,就把钱退回去。”
“是。”仙草应下,便告了退。
晚膳时,江肇昀来了嘉瑞宫。
虽然是看准了时间来的,但他还是看着一桌子的菜说:“母后正好在用膳啊。”
“陛下用过了吗?”高慬鸢客气道,正好想打听他的情况。
“尚未,那就陪母后用吧。”江肇昀自来熟地吩咐凛冬,“去给朕添双筷子、添碗饭。”
“是。”凛冬去小厨房了。
江肇昀坐在高慬鸢对面,因着宫人围得多,他不方便去探她的额头,只能问一句:“母后今日好些了吧?”
“嗯。”高慬鸢点头,也明显不是昨日躺在床上的虚弱无力样了。
凛冬拿来了碗筷,在高慬鸢的示意下,给江肇昀盛了碗排骨汤。
见他接过就喝了一口,高慬鸢笑了,问:“陛下,这汤好喝吗?”
“好喝。”江肇昀随意地答,只是抬头看到她笑得着实怪异,有些不明所以。
高慬鸢阴阳怪气地说:“是嫣贵妃煮的,她可真有孝心,知道本宫病着,就给本宫送了汤,陛下觉得本宫该赏她什么好呀?”
江肇昀只觉得莫名其妙,这关他什么事?“儿臣不懂这些,母后看着办便是了。”
“那平日里陛下留宿各宫的话,都赏些什么?”
“……”江肇昀这下听懂了,哦,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但他只是暂时放下了筷子,依旧面不改色。倒是旁边的李召更替他觉得尴尬,除了太子妃刚进宫先帝赐汤药那一次以后,就从未留宿过。
江肇昀冷淡地说:“儿臣尚在为先皇守孝,况且先皇走后,公务繁忙,不曾留宿各宫。”
啊?高慬鸢在心里惊呼,什么呀?
她向李召投去了疑惑的目光,李召朝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是陛下与寻常人家的男子不同,子嗣尤其重要。先帝曾同本宫说过,是希望陛下早些开枝散叶的!”
江肇昀的面上添了显而易见的不悦,敷衍地答:“儿臣知道了。”
而后他安静地用完膳,不等往日里整天想着怎么避嫌的高慬鸢赶他,就先告退了。
寝殿内只剩下高慬鸢和凛冬两人时,高慬鸢说:“这可麻烦了。”
凛冬问:“主子还在想怎么偷玉佩吗?”
“总共两千两呢!”高慬鸢陡然激动起来,“凛冬,若是这一票成了,咱们就发财了!”
凛冬记得主子也不是爱财之人,况且,“天机阁最近也不是很缺钱吧?主子可是有什么想要的?”其实以太后的位分,月例已经不少了。
“富贵险中求啊!谁会和钱过不去?!”其实醉香楼是有些地方要修一修了,而且先前在醉香楼挖地道的工钱大约也该结了,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凛冬无奈,只能说:“那如果奴婢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主子吩咐奴婢去做就行。”
“好,容本宫再好好想想。”高慬鸢说。
而一觉醒来,高慬鸢想通了。
要脱江肇昀的衣服太难,那就干脆造一块一模一样的假玉佩交差不就行了?
如果真的只是一位小姐仰慕陛下想要他的贴身之物留念,那便给她;而如果是江肇昀设的陷阱,那大不了退钱完事,他也不知道捉谁。
宫妃们得知皇帝如今下朝便会去嘉瑞宫请安的消息,估着时间,争先恐后地来了。
“哟~大家一起来了呀~”高慬鸢看着眼前的三个昔日的玩伴,浅笑,“都请起吧~”
王嫣楠戴着太后赐的玉簪,特意谢了太后。
高慬鸢也觉得她戴着挺好看的,就装模作样地又夸了她送的排骨汤。
章慧琬是个惯会来事的,眼下竟然被王嫣楠抢了先机,立刻道:“母后的病好些了吗?
臣媳进宫时带了些天明山的人参,很补的,臣媳已经好多年没有生过病了,想着就是这人参的功劳。嗐,刚刚走得太急竟是忘拿了,过会儿回去就遣人给母后送来。”
“不必麻烦,慧贵妃的心意本宫领了,”高慬鸢推辞,“本宫只是偶感风寒,太医已经开了不少药了。天明山的人参惜贵,你家里也是好不容易得的,还是自己留着吧。”
“不打紧不打紧!”章慧琬赶忙说,“虽然稀贵,但没病的时候补身子也不宜多用,所以家里还存了不少。母后若是担心药材配伍的事,那臣媳再去问过太医便是。”
郑研看着王嫣楠和章慧琬都那么能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慬鸢成了太后,她觉得自己和慬鸢的距离变得更远了。刚入宫时还能说说体己话,现在,却只能听别人说了。
高慬鸢看了看在场三位,道:“本宫倒是看陛下最近辛苦,你们若是真有心,也都主动些,去陛下那里送些药啊、汤啊、点心什么的。
要是真的照外头的旧规矩,守孝三年,陛下都多大了?现在哪家男子到弱冠了还没个一儿半女的?先帝在天上看见也要忧心的,你们可都勤快些!~”
她想着,自己尽到太后的职责了。
只是这一番“教训”,听到的人太多了,所以很快就传到了皇帝耳中。
江肇昀心里憋着气,于是连着几天都不去请安,害得高慬鸢完全没机会研究玉佩的事。
而更可恨的是,她劝了后宫佳丽对陛下主动后,反而起了反效果。
皇后:“臣媳现在连陛下的脸都见不到了。”
嫣贵妃:“臣媳也是。”
慧贵妃:“陛下就是忙,也要用膳啊,以前还会来臣媳宫里用膳的。”
……
“好吧,本宫知道了,本宫去找陛下说说。”
高慬鸢终于坐不住了,为了她的钱,更为了她太后的名声,决定亲自去德泰宫走一趟。
李召禀报:“陛下,太后娘娘来了。”
“请进来吧。”江肇昀倒也想听听她来说什么。她避嫌避了他不少时日了,如今还开始将女人往他身上推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继续批阅奏折,直到高慬鸢走了进来。
见人走近,他站起身,绕过桌子,欲要跪下请安,高慬鸢却先说:“陛下免礼。”
江肇昀便站着,问:“这么晚了,母后有什么事吗?”
李召已经搬来了椅子,放在皇帝的书桌前。
高慬鸢看了看江肇昀,又看了看桌案上的大叠奏章,说:“陛下勤政,母后就来看看,陛下近日是不是太累了?”
江肇昀顺着她的话,指了指桌案,道:“母后可知,楯城动乱,梁城外敌来犯,还有烜城那边,竟说收成不好、民怨诸多,要朕减免赋税……事情确实是多啊。”
高慬鸢本来是来说后宫之事的,没料到他提了前朝之事,不禁皱眉,问:“梁城?四殿下可是才到梁城不久?”
“是啊,急报。骞遽听闻父皇驾崩的消息,出兵挑衅。”江肇昀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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