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转到陈校长家。这一大早,陈校长将昨晚自己通宵达旦酝酿又酝酿,斟酌又斟酌,精心加‘呕血’而成的一份举报信递到了王阳手上,信封底下还捎带着两张红色大钞。喜得王阳刚提起嗓门,就被陈校长眼疾手快得一巴掌给捂住了。
“喊什么喊,小点声,别让你舅妈知道了!事情给我好好办好了。后面成了,舅舅准让你吃香喝辣的!”陈校长虎着脸连吓带哄着,让王阳乖乖点头嗯嗯低哼。
“舅舅,等这事成了,你得替我跟我爸妈说说好话,让我回省里去。这黎明镇,我可是已经呆得够够得了!我可是镇上的孩子,还是**,我那爸妈心咋这么狠!我可是他们唯一的亲儿子!”王阳随手将那份举报信塞到自己怀里,倒是将那两张红色大钞小心翼翼得揣进口袋里,还止不住得开心地用手压了压口袋。
陈校长一脸鄙夷地看着他这见钱眼开的模样,心里暗暗讥笑道:“就这模样,还省里的孩子,还**!实在是没眼看。”一边又得让他安心给自己把事情办好了,只得扭着鼻子哄着:“好好好,到时候舅舅我要是能调到省里去,就做你爸妈的思想工作,让你赶紧回省里家里去!”
王阳收到自己满意的答复后,连早餐也不吃了,直接奔院子外蹬上自行车如风般窜出去了。口袋里有钱了,外面好吃的多了去了,谁还吃抠门舅妈做的清粥配榨菜呀!王阳心里得意,那车轱辘蹬得好似冒了火星般,一会儿功夫就到了镇上大巴车站。
王阳买好了去省里的大巴车票后,又赶忙窜到车站边上买烤鸭的店里,豪气得买了一整只烤鸭带上了大巴车。这一路,车上其他的乘客们就闻着烤鸭诱人的味,再看着这寸头小伙子一嘴的油光闪闪,心里也是各种吐槽。
王阳才不管其他乘客怎么想,反正他是美美得吃饱了。等下了大巴直接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J省教育局所在地。
话说这J省教育局对于王阳来说,这可是他从小就跟随爸爸来过无数次的地方,自然是熟门熟路。但今天因为情况特殊,他也不敢太张扬,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只露出两只滴溜溜的眼睛走到J省教育局保安室边上。在他的印象中,举报箱就设在保安室西边角落墙上。
今天是周末,J省教育局门口安静极了,连保安室里值班的保安也半眯着眼在打着盹。王阳就这样如贼般窜到举报箱边上,从自己的怀里掏出已经被他弄得皱巴巴的信件,唰得一把就塞了进去。干完这一切后,他又警觉得四周看了看,发现周围没人注意这边的动静,又像耗子一般闪出去了。
重新来到大街上的王阳,看得宽敞又干净,车水马龙的大街道,再想想黎明镇上的马路破旧又灰尘四扬的,心思一下子就活跃开了。我既然都来省里了,家里是暂时不能回的,但我那些哥们还是可以去找他们乐呵乐呵的。不然时间久了,这群家伙都把我这个大哥给忘了!
于是,王阳就这样又拦了一辆出租车,又开始了J省快活日子,全然早就将他舅舅的叮嘱抛之脑后了。
而这边,石头村里果然如黄兴旺所说的那般,热闹非凡。黄星跃刚进村,听见到宗室祠堂那边传来阵阵鼎沸的人声,各种工具叮咚当啷的声音。想着家里的李奶奶估计一直守着门口等着自己回来,所以黄星跃告别了黄兴旺就往家一路小跑。
李奶奶见了自家乖孙女自然是高兴万分,拉着她的小手一直舍不得撒开,细细问清楚她在一中的衣食住行,还有读书情况,才放心下来。接着自然是一顿美味的午餐。老母鸡炖小蘑菇,还是李奶奶自己种的最嫩的青菜,还有一大盆的西红柿炒鸡蛋。
黄星跃自己吃的同时也不停地给李奶奶碗里夹菜夹肉,还坚持大鸡腿得一人一个。李奶奶现在也知道孙女长大懂孝顺,也有自己的主见了,也乐呵乐呵吃完了她夹的菜和大鸡腿。
等和李奶奶一起收拾完碗筷,黄星跃表示自己想去新教室那边看看。李奶奶也不拦着她,让她自己路上小心点。这个时候已是午休时间,新教室建造现场已没人了,干活的村民都回家吃饭休息去了。所以,等黄星跃到的时候,就见到已经起了三面墙的红砖房。从外观看,估摸里面的面积大概在50-60平方米左右,屋顶还没上梁,但已经比以前黄星跃的临时教室好太多了。
“咔嚓”,从红砖房后面传来一声响,黄星跃顺着响声走过去,就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孩子背对着自己,正双手轻轻抚摸着墙上那一块块红砖。似乎感觉了身后有人,那个女孩子慌乱地转过身来,当她的目光触到了黄星跃好奇的眼神时,对面的女孩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这时,黄星跃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女孩子的信息,应该是原主留下的。这个女孩子也是石头村人,叫黄兰,今年十三岁,原来和黄星跃他们都在宗祠祠堂里读书的。当时两个女娃在一起很是要好,黄兰是家中长姐,又比黄星跃大,所以在班上一直扮演着黄星跃姐姐的角色,时常带些花生,地瓜干这些农家小零食投喂给她。
“小星,你怎么在这?我听黄村长伯伯说你在镇上最好的中学读书,你真了不起!”黄兰不好意思得用袖子擦了擦自己脸颊的泪水,然后止不住得高兴地上去抱住了黄星跃。
黄星跃在一中食堂好吃好喝了将近一个月,身上也慢慢养出了一些肉。可被黄兰抱在怀里却还是被对方身上的骨头给咯到了。石头村里的孩子没几个有肉的,尤其是女娃。
黄兰做为家中长女,很小的时候就被家里当作了一个劳动力。饲喂家里的家禽,上山砍柴,下田割草,农忙的时候还得留在家里做饭送饭到田间,所以既然在郑老师用心教学下,黄兰的书也是读地半拉子。后来郑老师去大城市看病,大家就被家长叫回去,直接就辍学了。用黄兰的母亲的话说:“女孩家家的,读那些书干啥用。你现在在家做些农活,帮衬一下家里,也算是孝顺爹妈了。等再过几年,看看隔壁村里有没有好人家,就嫁过去。到时候,你就帮你婆家干活了……”
黄兰一开始也体谅父母辛苦劳作,虽因没书可读了伤心,但在心里也安慰自己,爸妈一年到头在田里忙活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她和弟弟。但一个夜里她夜起去厨房喝水,却听到主卧里母亲正同父亲商量着,要多攒点钱,等小儿子到了上学的年纪就送他到镇上读书。你看那个黄星跃丫头不就进了那个好中学吗?那就说明我们村里的娃也能读……”
黄兰永远记着自己当时就站在门外,听着母亲滔滔不绝畅想着弟弟到镇上读书,将来有出息,有本事;却始终一句话都没有提到她,她的未来。那她的未来,在哪里?在隔壁邻村某户男方家里吗?
黄兰无人可倾诉,唯有黄星跃这个昔日的妹妹,可是她说着说着,长久以来憋着内心的委屈和不甘,都化为难以自持的泪水和愤恨。
“小星,我真羡慕你!我爸妈说的没错,你比我们村上所有孩子都聪明,所以你可以去镇上的学校读书。我虽然笨,但是我也不甘心呀!我也想读书!我也想变得有本事……”
黄兰毕竟也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她心里难受,有对父母的埋怨,有对人生不公的愤恨,有对家人态度的失望,有对黄星跃隐秘的羡慕和渴望。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么复杂多种的情绪说清楚,只有那苦涩的眼泪滴滴如豆粒般落在了黄星跃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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