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的两位少爷刚刚是驾车去书院。
小雨淅淅沥沥, 下个不停,湿冷的氛围包裹了整个平南王府。
一身灰色衣衫的宋管家现在步履匆匆,他已经安排了好些下人去服侍了王爷, 但是都被王爷赶了出来。
除却当初王妃送过来的妇人,王府之中居然是无得一女子能接近了王爷的身,那妇人他瞧着还有些眼熟,送膳食的时候才发现那人居然是先王妃的妹妹。
王妃走了, 王妃的妹妹来了。
这倒是耐人寻味……
小心处理了这其间的复杂关系,宋管家聪明的不多做言语, 就连着妇人带来的孩子也只是安排了几个嬷嬷去照顾着。
当下茗棠院里烛火点的透亮,赵云燕已经是快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了。
她还给她的女儿取了个名字,“璇清”, 从了“华”这个姓氏。
“璇”者, 美玉也;“清”者, 纯透也。
她的女儿定是不属于赵琦烟的那个早产儿的, 为着能更好的教导她的璇清,她本该是亲自教养,但是她这个月都是被拘在这个屋子里。
这个院子她是万分的熟悉, 从如意云纹的屏风, 再是到高墙之上高挂着的古琴,每一处都留着她嫡姐存在的踪迹, 而现在都在龇牙咧嘴的嘲笑着她当初脑子的昏沉。
她本是妒忌万分, 为何都是赵家的女儿, 她阿姐就是能嫁的这么好的男子, 可怜她嫁了个病痨子。
怨妒了这么些年,赵云燕现在却是后悔万分。
若是她安生的待在府上不做死该是有多好,这样她也不会被拘在茗棠院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她身上留下了数不清的印记,或是淤青,又或是烫伤。
看着塌上安睡的中年男人,就这样他养着腿,期间还要她做些不算良妇该去做的事。
在他灼灼的目光之下,他居然是要她自己玩弄自己……
一想起来浑身都在颤栗,自打华穆江被马脚踩去了□□,整个人都变得阴鹜起来了。
赵云燕曾经拔出簪子想着干脆灭了他的口,可是最后都是被死死的镇压住。
华穆江纵使是伤着了腿,也不是她一个普通女子能可以对抗的,更何况她生下女儿后还未养护好,走一步都得喘一口气。
想着这一个多月过的糟心日子,赵云燕好似活着阴曹地府之间,日日被消磨着。
……
当宋管家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时,这亮堂的屋子里居然是有了一股子寒戾的氛围。
闻是无人回应,宋管家又是敲了敲门,正声道:“王爷……赵夫人来了……”
赵夫人,上京城城里能被称为赵夫人的还能有谁,无外乎就是刚刚已经同平南王府割舍了关系的赵琦烟了。
赵云燕目中划过一抹惊慌,随即看上床榻上的男人,果然看见华穆江当即便是坐立起来,面上还带着遮掩不住的欣喜:“本王这就来!”
“王爷……赵夫人说她只是来取嫁妆的……”
意思是先王妃不一定乐意见王爷……
宋管家在外头也是一头冷汗,许久不见王妃,他未曾想到王妃的气场越发的盛丽,即便是现在已经不再是平南王府的当家主母,宋管家也不敢多做亏待。
只是夫人要做的事,他可不敢是私自应下。
开了王府的库房取了那么一大笔的嫁妆……
他还得得来将这事报给王爷。
“取嫁妆……”
屋子里压抑至极,华穆江痛苦的抬着腿,动作到了一半便是凝滞了下来。
一别一个多月不见,他简直就快是疯魔了过去。
华穆江最后还是让人将他安置在轮椅之上,他还是想见一见烟儿。
……
正厅之中不只是赵琦烟一人在,连带着还有赵贺墨,知晓自己的女儿是要去讨要嫁妆,赵贺墨当即便是放下手中执着的狼毫笔,跟着一道来了。
他可不能让平南王欺负了他的女儿,此外他还是想来看看云燕现在怎么样了。
即便是她那日死活要带着孩子去了平南王府,现在赵贺墨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只是眼下还是烟儿的事情更是重要。
正厅之中雕栏红柱,花瓶摆件都还是原先的模样。
赵琦烟再次回到这正厅只觉恍惚,这个正厅她不知待过多少个日夜的,但是最后这些日积月累的记忆都淡了下去,随即蜂蛹而上的是她上辈子飘荡在王府之中看着舟舟是如何在府上不受待见的。
就是在这个大厅里,她的舟舟被华璇清那个奸生子夺去了未婚夫,也是在这个大厅了,舟舟生生受了她二哥的掌掴。
细细想来,舟舟在这个平南王府受过不少的伤痛,不知跪过多少次的祠堂,也不知被府上众人给予多少次的轻视和怠慢。
环顾四周,红色的大柱像极了血的颜色。
赵琦烟心间怨念不算是少,甚至又是随着屋檐之外的连绵阴雨而不断的生根,发芽。
只是这一切都是在她心间泛滥成灾,她那白净的面上还是一副温婉模样,就像是之前无数次在这处训诫下人一般,唇边微微勾起,还噙带着笑意。
父女二人没有等候多久,屋外的木轮滚压的声音就略显仓促的袭来。
赵琦烟微微抬首,果然是在外头看到了轮椅之上的华穆江。
须发不洁,而他身后更是跟着赵云燕,二人是如出一致的虚疲不已。
面色如常,赵琦烟无甚感情的伏礼。
“王爷,今日老朽是带着女儿来取嫁妆的。”赵贺墨淡漠的说道,看向赵云燕的眼中都在叹息。
“本王知道……”
华穆江坐在轮椅上,生生是比赵琦烟矮了不少,这会儿还需要抬头才能端着赵琦烟。
赵贺墨不喜这人看他家烟儿的眼神,木拐狠狠的敲了敲地面:“还请王爷快一些。”
华穆江被这声音敲回了几分神识,当即对宋管家下了命令:“去将府上的库房钥匙打开,让烟……赵夫人将嫁妆都取走。”
华穆江也想将烟儿留下,可他做不到靠着嫁妆吊着烟儿,不让烟儿离去。
赵琦烟也是满意他的识相,只是华穆江让她自己去库房娶嫁妆她可不愿:“王爷不若让人带上府上的账本子,免得带时候说我的人多拿走了府上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华穆江被她这般生分的话刺得心间一痛,僵视这赵琦烟的不肯屈服的面容,华穆江叹了一口气:“宋管家,就按着赵夫人的话去做……”
屋子里又是陷入了死寂,赵琦烟心情很是不错的看着屋外的牛毛细雨,静静的看着她带来的人将上好的红木箱子慢慢的运送到正厅之中,这又是道:“还要劳烦了王爷,还有些东西在茗棠院里。”
她还记得茗棠院的书房之中她还落下了许多封信函,那是她初嫁时每日写给华穆江的。
她之前以为这是夫妻之间的情趣,现在想来只觉得恶心,这些东西都不该是存在于世间。
赵琦烟不消他同意,便是让初夏去了。
华穆江不敢多言是他怕触到了烟儿的霉头,而赵云燕也是不敢多语。
这会儿的赵云燕哪里还敢是说话,自己一头扎进了平南王府,却发现自己选择的是跳火堆,而自己的嫡姐却是光彩夺目。赵琦烟那么多的嫁妆都娶回去,那她这辈子不靠什么男人也能活得快活恣意。
最让赵云燕害怕的是,自家的父亲看着她的目光也是冰冷无情的。
赵琦烟想也知道那人会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来,这会儿看着一旁担心的的父亲,只是上前微微的搀扶着:“父亲,这儿交给我,我还有些话要同王爷讲清……”
赵贺墨看着不争气的二女儿,又是瞪着又是连连叹着粗气,倒是也随着赵琦烟的话拄着拐随着下人去了别院。
赵贺墨一走,赵琦烟脸上的温柔小意就已经完全是散了个干净,剩下的人也不值得她用什么好脸色去端着了。
“赵云燕,你女儿呢?”
赵琦烟寻了一周,都还是没有寻见她的那个女儿。
对这个前世一心要和舟舟作对的人,赵琦烟的确是无甚好感,若不是她这辈子离开的早,赵云燕那个女儿也是该除去了的。
“我……不知……”
赵云燕哪里知道她那女儿去了何处,这会只能是目中带着怯的看着华穆江,华穆江却是回她一冷淡一笑。
触及这样的目光,赵云燕有些胆怯:“王爷,我的璇清去了何处?”
这她也不知,自打搬进来平南王府,她的女儿就是和她分开来了。
“死了……”
正厅的二位妇人俱惊。
“你那女儿也是配享用了我平南王府的饭食?她连本王府上的丫鬟都不配做!”
华穆江本就是不喜这母女二人,他这辈子的孩子只能是烟儿生的。
他要对着烟儿表着忠心,只要是他和赵云燕之间没了孩子的束缚,烟儿是不是就会满意一些。
浑浊的双眼死死的看着赵琦烟,华穆江目光都是含着笑的,不由得让人想起无底的深渊,眼下还在刺激着赵云燕。
“所以你那女儿已经被本王丢到王府外头去了,寒冬腊月里早就没了气……”
“我的女儿……死了?!”
赵云燕好似小死了一般,华穆江这人居然是将她的女儿给扔了!
“对,她死了……”
早就已经骨瘦如柴的赵云燕一把扑倒华穆江的身前,双手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的在华穆江脸上留下数道血痕。
“你个恶毒的人!你活该是以后再无子嗣!你不是还想着挽回赵琦烟么!我赵云燕今日就告诉你,你和赵琦烟已经永远走不到一处去了,早在你被我勾搭上床的那一刻你就脏了!脏了!”
赵云燕死死的掐着华穆江的脖颈,嘴里还是在念叨着:“你还我的璇清……我的璇清她是无辜的……”
女声凄婉,绕梁不觉。
可这一声有一声的“无辜”像是寒刃刺得赵琦烟遍体鳞伤。
原本静坐的赵琦烟面色刷得变白。
华璇清,无辜?
赵琦烟被气笑了。
突然起身,赵琦烟一把将这撕闹不停的疯婆子拉扯下来。
赵云燕受不住赵琦烟这力道,生生是从华穆江的轮椅之上摔了下来。
看着突然动手的赵琦烟,赵云燕又是恨又是惧;现在她面前的赵琦烟哪里还有温婉的模样,看着她的目光中都带着刀子。
“华璇清她无辜?”
赵琦烟质疑一般的女声刚落,不待赵云燕回复,随即又是抬起手来。
“啪”的一声。
宛若惊雷,这一巴掌的声音活活的震响在在场所有人的耳边。
赵云燕捂着脸诧异,轮椅之上的华穆江也是瞪大了眼。
“还你的华璇清,可有人还我的舟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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