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儿这个名字她是有多久没听到了, 在崇朝的那些日子,她日日夜夜都顶着这个无得姓氏的名字装作孤女。
起初是她爱慕他,一国之君的威武让她心神倾慕……
可那个含着爱慕的“朝儿”早就已经死在了多少年前的上京城中了, 现在站在顾昊面前的是万人之上的桓荫女君。
她拥有着两国全部的疆土,而顾昊不过是一具即将死去的尸体。
桓荫女君眉一扬,语气轻谑:“本君不是你那什么朝儿,本君是北渊的女君!”
顾昊仔细地看着面前的华服妇人, 怎么看都看不过一般。
听闻她说是什么桓荫女君,顾昊又是一惊。
“你是北渊的桓荫女君?你怎么可能是……”
顾昊初初遇到朝儿她的时候, 朝儿被他从马上撸了下来,他不过当她是北渊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兵而已,怎么背后还有这等事故。
“这是本君一辈子的耻辱!”
桓荫女君凤眼里都是寒芒。
“本君是北渊的褚阴长公主, 而现在是一国之女君, 本君的三个皇兄皇弟都是死在了你们崇朝的兵马之下, 而现在你们崇朝的国土一块化为我们北渊所有, 我昔日在你身边受过的苦楚我已经一一还了回来。
你不是最爱权势么,不是为了权势可以纳了前朝多少官家之女入宫,可以做到后宫无子么……
顾昊, 你且苟延残喘着吧, 你的崇朝已然在青史之中抹去了迹象,而你那什么‘颢景帝’的名头也不过是过去了……
天下现在在本君的手中, 你的朝臣现在也被我纳入朝中, 甚至你那些后妃我也都不会放过;尤其是你的那个皇后, 她在我身上划了多少道伤疤, 我都还了回去,她不得好死!
至于你……
呵!
本君当初还真是瞎了,居然觉得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心底阴沉, 为君者手段毒辣都不算过错,可他还残害忠臣,平南王华穆江所以说私德有亏,但功德还是不错的,如此精忠报国的将领,就被他轻飘飘的就陷害了去……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他们北渊才能乘虚而入。
顾昊被她这一连串的话直说的心神颤栗。
过去他只觉得朝儿性格火辣,自带一种贵气的原因不过是她在北渊长大,而现在他才知晓原来的当初一时兴起撸过来的女子居然有如此的身份。
敌国的长公主,他上京深宫之中的宠妃。
他特意为了她修建了一座琉璃高台,却还是锁不住她。
原来那日的滔天大火都是不是意外,朝儿没有死在火中,她甚至被人救回了北渊,成了北渊的国君……
看着朝儿身边紫色衣袍的男子,一副俊朗模样,眉眼之间还带着妖孽的气息,顾昊又是一口气堵在喉咙之间,差点没有喘过气来。
伸出不算紧实的手臂,顾昊目光如炬,对着桓荫女君严声问道:“这是谁!”
这是何人?
居然敢如此亲近他的朝儿!
宋清陪着女生过来的时候心情很是沉闷,看到床榻上的人更是愤恨不已,就是这人深深的耽误了女君,现在居然还是如此面目可憎,果然是让人觉得恶心。
可刚迈出一步的宋清被桓荫女君挥挥手臂拦了下去,桓荫女君一只手搭在宋清的臂弯当中,一只手摸着肚子。
那英气的眉眼,比得整个寝殿都亮堂。
顾昊带给她的一切都是灾难,唯独有一件事她不算后悔,那便是让她怀了阿鄞,虽说她没有陪伴阿鄞成长,但是在怀阿鄞的那段日子里,她真的算是有了主心骨。
每日在琉璃高台之中摸着肚子,看着肚子里的孩儿一点一点的长大,这是她的血脉,纵使混杂着顾昊的血,这也是北渊皇室的血脉。
如果不是阿鄞,她早就已经快熬不下去了。
可这个孩子却是没了,那个温婉的皇后将她擒住,取了她的孩子,还日日的□□于她。
等她好不容易被顾昊救了回来,顾昊却对此事闭口不言,皇后母族和前朝相互勾结,动一发而牵全身。
她的委屈也就这么白白的受了,她身上所受的每一道刀疤,甚至是她肚中的孩子都没有了。
好像一夜之间,她在崇朝坚持的全部动力都如同从未出现过。
浑浑噩噩,伤痕累累。
直到一把火烧了琉璃宫,宋清抱着她从火光中而出,她才如获新生。
她回到了熟悉的北渊,可崇朝的一切都已经刻在了她的骨血之中。
她要报仇,要掌权,要发兵。
好在北渊看中血脉,那时整个皇室徒留她一人。
她靠着自己的铁血手段压制了异议,终于是从褚阴长公主摇身一变变成了桓荫女君,更是夺回了军权,从未北渊当之无愧的掌权者。
而现在,她更是靠着无上的权势,将顾昊踩在脚底下,踩的死死的。
她可以看见整个天下的广阔天地,也可看见匍匐于地的顾昊,这般不得不认输的顾昊。
“你算什么东西……宋清这是本君的夫君,更是本君肚中孩儿的父亲。”
挽着宋青的手慢慢下滑,桓荫女君坚定而用力地握着宋青的指节。
十指紧扣,像是做着宣誓,又像是做了决断。
“本君要你这辈子都只能被拘束在这里,出不得这道宫门,直到崇朝本来的朝臣也逐渐忘记还有你这么一个人,你将逐渐被时间所遗忘。至于你同明芳姒的儿子……”
桓荫女君展颜笑得愉悦:“本君便是赏他个满门皆死……”
言罢踱步而出,桓荫女君听着身后男子的沉哼之声,心情好极的挽紧了身侧人的臂弯。
绵延万里,山河浩荡,现在处置不了一个顾昊,而顾昊那些余孽她都会一一处理掉。
留了顾昊不过是为了朝政的稳固,若是真的留了顾昊同明芳姒的儿子才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明芳姒儿子怎么配和阿鄞相比呢……
*
太子东宫。
府上里面的下人还和以往一样忙忙碌碌,只是这东宫里面主事的人心境大不一样了。
被拘在这处,顾齐渊这三年来心中都是慌乱。
从前他还是这个国家的太子,而现在却变成了被拘在东宫里供养者的人。无得实际的权利,再也不能如同以往一般,顾齐渊沉闷的在屋子里看着外头的灿阳。
苦菊已经没了香味……
这可是去年秋日留下的上好苦菊,现在已经干枯了去,若是他母后能看见开始有多高兴。
可惜她的母后已经在崇朝破国之际便是已经玉殒香消。
沉迷于往事,外头的院子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喧嚣,服侍的小太监声音不算低,尖着嗓子叫出了声。
顾齐渊神情疲倦地看了看外头,这一看可了不得,书房外头那面墙居然是塌了下来。
尘土飞扬,好些墙块儿顺着坍塌的地方滚落到水池子里,惊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涟漪,而这会儿墙头之上握着一只白色的猫儿,毛发极长,圆溜溜的眼睛,瞳孔碧蓝如天。
不过是跑进来一只猫儿,整个府上都像被这事儿给惊扰起来,喧闹不已。
院子里传来了丫鬟和太监们惊讶的声音,一抹白光从他宣传之外划过,猫叫声留了下来。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屋子里明明是悄无声息的,可小太监就是觉得里面在刮着大风,而这风儿刺着自己的骨头,不寒而栗。
外头隐隐约约又是猫叫的声音,顾齐渊垂下眼睑,略带死气的问道:“外头的猫儿是哪儿来的,赶走。”
“殿下,那是隔壁镇远侯府窜过来的猫儿。”
“镇远侯侯府?”
顾齐渊眉头微皱,青葱往事破土而出。
这东宫最初修葺的时候就闹了一通笑话,修葺东宫的人不慎将镇远侯侯府的一面墙也给推倒了,当时还使得平南王府家的嫡小姐落了水。
他母妃打小就教育他,要多读书,要变得聪慧,他是整个后宫唯一的皇子,以后要接受着父皇的万里江山,你要坐上那无上的尊位。
可他究竟在这个过程中失去了多少的东西,父王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浅浅的凉薄,甚至他经常觉得父王看顾罹尘都比看自己更加火热。
甚至可以说这也好,不过是父王的侄子,却比他更像是父王的儿子。
这个问题想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想清楚。
他只能将这个归咎于顾罹尘是崇朝国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将领。
顾罹尘武艺高墙,甚至能驯服北渊送过来的烈马,他还拥有着上京的兵权,不像他手中始终是握不住旁的人脉。
想来也是可笑,那样一个人落下了那样的结局。
活着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顾罹尘死于漫天白雪之中,这辈子便也是没的。
宫里的女使过来的时候,顾齐渊还在看着案几上的苦菊沉思;他心中的妒忌达到了顶峰,此刻双目赤红的顾齐渊好似疯魔了一般。
作为服侍女君的女使,朝晴这日是带着女君要了了前党余孽的命令来的。
猫叫声散去不久,朝晴也不伏礼,只是后头的人很快送上了些东西。
“本使奉女君之命,公子还得从这里头挑一样……”
只是瞄一眼,顾齐渊心间一颤,但很快便是了然了些。
好似尘埃落定一般,他本来就早该有这么一日。
“这是要本宫死?”
“公子您现在已经用不得这‘本宫’二字了……”
不过是废了封名的前朝余孽,朝晴见了北渊那么多大英雄,看到这人一副萎靡的样子也是瞧不起的。
“公子还是快些挑吧……”
案板之上,白绫,匕首,一壶鸩酒。
他却突然笑了,一直看着不顺眼的顾罹尘已经死了,他现在也要去死;这便是到了碧落黄泉也摆脱不了顾罹尘了。
顾罹尘这个梦魇,他生生死死都是躲不过的。
又是看着那白绫,顾齐渊脑海中猛然出现一道白色的身影,那是他窈窕的太子妃最喜欢的颜色。
娶华璇清虽以她背后的平南王府为主,但也不乏他的些许用心。
但是现在顾齐渊唯恨自己当初心性不定,在女人身上载了跟头。
华璇清是什么样人他还是在婚后才发现了,善妒,心间险恶。
他就快到而立之年了,这二三十年来活得像梦一场,就连塌上女人的真面目如何都瞧不明朗……
顾齐渊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日,事到如今,心绪竟然也还是坦然的问道:“全府之上,只要本宫一人之命?”
朝晴不言。
也不消她回答,顾齐渊探手而去,掌心还在颠着那把匕首。
刀刃锋利无比,轻轻从指间划过便是落下一层血痕。
顾齐渊反手握着匕首刺向心间。
红热的血喷射而出,直接溅落在那素净的白绫之上。
撑着最后一口气,顾齐渊看着那条白绫,带着决断一般恶笑。
“本宫可以死,但本宫要太子妃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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