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沉默的对峙后，唐迟收下蛋糕，轻声说：“谢谢。”
许慕言心中雀跃，以为唐迟被自己的真心打动，却听见他下一句说：“蛋糕多少钱，我转你。”
他一下拿捏不准唐迟是不是烦他，为了让他消停些才收下蛋糕。
他取出手机，思索片刻后笑着解锁，调出个人二维码名片放在桌面上推给唐迟：“好啊，不过我们还没有联系方式，加一个好友啊班长。”
这是许慕言第一次和班里其他同学一样叫唐迟班长，挺正经的称呼，他却觉得脱口的瞬间舌头带着心脏一起颤抖。
好友申请通过，许慕言心情很好地收起手机，动手拆开蛋糕，将唐迟面前的书抽走放一边，把蛋糕摆放在那里，催促他：“尝尝看。”
奶油与车厘子的香气扑鼻而来，唐迟看着那蛋糕，说：“我也吃不完，一人一半吧。”
唐迟肯尝一口许慕言都谢天谢地，对这个提议当然没意见，他拿着蛋糕刀主动分蛋糕，私心将留给唐迟的那一块分得大一些水果多一些，自己端走小的那一块。
端着蛋糕他也不走人，就站唐迟身边，看他吃一口自己也跟着吃一口，香味在唇齿间溢开，许慕言想：甜点的确能带来好心情。
唐迟的睫毛为什么那么长，吃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好乖。
这吃相感觉要是把他带回家吃饭母亲绝对能殷勤慈爱地一直给他夹菜盛汤，并叮嘱他：“再多吃一点。”
胡思乱想中一个不大的蛋糕被很快解决，许慕言让唐迟别动，自己动手收拾垃圾丢门外打算明天扔，结束后一看时间马上接近十一点断电时间。
他给手机充上电后去卫生间洗漱，再出来闻到空气中蛋糕的香气淡了，被一股浓郁的红酒香味覆盖。
唐迟正坐在单人沙发上，前方茶几摆着一瓶开塞的红酒和两支高脚杯。
许慕言一言不发，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是唐迟瞥他一眼，很自然地倒半杯红酒朝他举杯，问：“来一杯？”
唐迟洗好烘干用准备明天穿的校服还用晾衣架挂在床头，红酒与这小小宿舍格格不入，许慕言难以接受它出现在这里，问唐迟：“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这违反校规了吧。
“杯子一起送你了不用还。”
唐迟将高脚杯放许慕言桌上，又给自己倒一杯，见许慕言还是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模样，歪头困惑问道：“你为什么要惊讶，你不是早知道我以公谋私？”
这是当初许慕言误以为唐迟故意废掉唐翎的奖学金名额后去找他理论，一时气极口不择言说过的话，如今被旧事重提，许慕言心虚气短。
他弱弱辩解：“那都是气话，我其实……”
“你其实也没说错，哪里真的有什么大公无私的人民公仆，”唐迟移开目光，语气冰冷，“所有看着慷慨无私的奉献背后都有更大的图谋和所求，无利不起早，对不对？”
许慕言心虚到不敢啃声，怀疑唐迟这话就是含沙射影说给他听的，想着那天唐迟要知道自己图谋惦记着什么，会不会打死他？
片刻后唐迟恢复常态，含着口红酒路过许慕言走向卫生间，在靠近许慕言时懒洋洋说：“只是睡前喝一杯助眠，影响不大，当然你要是看不过去欢迎向学生会举报。”
许慕言同手同脚地走到书桌前，抱着酒杯一饮而尽，明明唐迟的语气毫无起伏，但他却要命地觉得他最后一句挑衅太可爱了。
红酒助眠或许真有奇效，许慕言平时上床都要辗转到十二点左右才有困意，今天却刚粘着枕头就有些睁不开很，明明脑子里还惦记着许多待办事项，但思绪就像一团浸透水的棉花，不断下坠。
睡前他迷迷糊糊还惦记着要怎么凭真心打动唐迟而不被他打死，睡去不知多久之后，他在一张巨大柔软的双人床上醒来。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陈设陌生的房间，窗帘紧闭有种说不上来的灰败冷清。
待久了就觉得沉重压抑，呼吸困难。
许慕言撑着有些疼的脑袋起身，双脚陷入柔软毛绒的地毯中，他扭头向背后看去，看见挂在床头的巨大结婚照。
光线不是很好，但许慕言还是借此分辨出那穿黑西装个头稍高一些的是长大后的自己，那穿白西装冷着脸也俏的是他曾在未来自己的回忆中惊鸿一瞥的成年版唐迟。
他大概猜出这什么地方了。
欣赏了很久很久的结婚照，这既定的未来给许慕言对追求到唐迟增添不少自信，最后他依依不舍地出门探索，发现很多地方去不了，只有隔壁一扇门能推开。
走进一看，是他曾经在梦中来过一次的书房。
与上一次相比没有太大变化，不过办公桌后没有人，桌面上多了个堆满烟头的烟灰缸，沙发旁边垃圾桶里有一份皱巴巴的被暴力蹂躏后丢里面的文件。
盯着那文件，许慕言突然觉得心惊肉跳移不开眼，明知自己的做法不妥，但还是受蛊惑一般伸手，将垃圾桶里的文件捡起来。
薄薄四五页纸，许慕言将文件展开，看到封面上赫然写着五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你在看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许慕言充耳不闻，翻开离婚协议书查看，越看心越凉。
他紧紧捏住最后一页纸，末尾签名处“唐迟”两个字入木三分，与少年时期如出一辙的嶙峋风骨，跟刀子一样往许慕言的心口戳。
最终他一脸平静地转身，带着些许困惑询问站在门口的那个未来的自己：“你和我说的一点小的家庭矛盾，就是伴侣要离婚？”
被戳到痛处的许总面庞扭曲一下，强撑着疲惫地说：“就是一点小矛盾，我能解决的，总之一定不会离婚。”
这话不知道在安慰谁，听起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许慕言对自己的未来前所未有的心灰意冷，他对前路茫然不知，但已经明晰对唐迟一颗炽热滚烫的真心，他不懂自己怎么会走到婚姻破裂这一步，是不够爱了吗？
他又想到梦开头的卧室，那么闷，两位主人应该好久没有造访过，也没有开窗通风过。
他开始用怀疑审视的目光看这个未来的自己，替自己的未来伴侣鸣不平，咄咄逼人地质问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令他失望的事，他才会选择和你分开。”
“不要一口一个‘你’，我不就是你，我们是一样的。”
“不，我们不一样，”许慕言眼神清澈，语气坚定，“从开学你出现之后，我就不再是你了。”
对，就是这样，许慕言恍然地想，不管眼前这个未来的自己做的有多糟糕，他已经做出和他不同的选择，他和唐迟会有新的可能性，这可怕的一幕绝不会在他的未来实现。
许慕言重新支愣起来，他打断许总未说出口的话，催促：“现在没必要争论这些，快点说，唐迟为什么要提出离婚？”
成年人好面子，许总不想提，哪怕是对这个过去的自己，于是敷衍：“说了你能帮什么忙，照样解决不了问题。”
许慕言想也不想，反唇相讥：“你不说，你自己解决了吗？”
“……”
许总冷笑连连，破罐子破摔：“好，是你要知道的，唐迟离婚的理由是——没必要用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困住两个人一辈子。”
这话说得许慕言有点听不懂，什么叫没有感情，他还是个天真的高中生，父母完美的婚姻令他无法理解没有感情的两个人要怎么组建家庭，而且怎么会没有感情，没有感情为什么面对面两个时空的自己都这么痛苦。
他想到唐迟每次看向他是冷漠毫不在意的眼神，有些麻木地开口：“是唐迟对你没有感情吧，他回国后你也没追到他。”
“但我们结婚了。”
“唐迟为什么会答应和你结婚。”
“把多简单，”许总哼笑一声，有些混蛋，“他不乐意我乐意，自然是我强迫他的了。”
“当初他一回国就被他父亲安排着参加各种相亲饭局，有没有感情不重要，有利可图就好，唐迟也一点不在意，既然他觉得和谁结婚都一样，那我就出手了。”
“那结婚这些年呢，不是有个词叫先婚后爱，你和他朝夕相处，也没打动他？”
“没有，班长大人铁石心肠，也就只对女孩子有点好脸色，现在想想，他估计恨我都来不及。”
“那为什么又离婚了，是不是你破产了，没钱了？”
如果真是这样许慕言就必须更努力一点了，以后要一直有钱有权才行。
但许总给他看自己手腕上的机械表，冷冷地说：“我当然没有破产，是唐树君倒台了。”
什么？！
许慕言捏着额头，觉得这信息量有点大，而且唐树君倒台唐迟更不应该在这时候离婚啊。
“唐树君为什么会倒台？”
“因为他亲儿子举报他……”
“滴滴滴！”
一切戛然而止，许慕言压在枕头下的手机闹钟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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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令人灰心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