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李霁想的一样，这龙葵就是一名半妖，身上流的血半人半妖。

“我小时候在仙界长大，那里的人觉得我不伦不类，身负罪恶，都忌惮我、厌恶我。后来他们把我关在屋子里，想烧死我。”

“哼！可我命大，我没死，但我娘亲却死在那场大火中……仙界容不下我，我便随爹来了魔界安生。”

“你想报杀母之仇？”魔尊突然开口。

魔尊唇微勾，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我能帮你。”

李霁侧目，没想到魔尊会管这闲事。

“我不报仇。”龙葵道，“我想变强是因为我爹…至于练剑，我爹是剑修，所以我也想当剑修。”

魔尊道：“废物。”

龙葵方才与他斗嘴，对这陌生男人的惧意消了大半。又见美人与他亲昵，于是觉得也不会多凶残。方才他还开口要帮她，如今龙葵心里全当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于是便毫无顾忌地吹胡子瞪眼：“我哪废物啦？我天天练剑呢！”

“哼！我不报仇是因为我爹不让，我问为什么……他说我不可能把天下人都给杀了。”

“不过我也不想杀天下人，我只想护着我和我爹。”

对半妖的偏见，不仅仅是仙界有，这龙葵在魔界，也不见得多受待见，终归仙魔两难容。

人妖之间，自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却有了私情，生了两边不讨好的半妖。

不可能把天下人杀绝。

李霁想起那秃头老板，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忽然他发觉腰上的大手用了力，?得更紧。

魔尊眸光一暗，冷嗤：“不还是废物？若是我，让天下人陪葬又有何不可？”

龙葵惊道：“你好嚣张！”

“你认为如何？”

何蚀没有看李霁，但李霁知道他在问自己，没出声，只摇摇头。

天下人陪葬？

这杀孽太重太重，李霁想到：魔尊若真有一天要报什么仇，以至于要杀天下人，李霁绝对是不赞同的。

“不论如何，你想变强，不该想着靠那些旁门左道。”

“旁门左道？”魔尊轻笑。

“嗯。”

“好烦…仙尊啊，我杀了她怎么样？”

何蚀凑到李霁耳边，如毒蛇细语，眼里恶意翻涌，危险的杀意显现。

李霁听到这句话，推开魔尊，方才还掐着李霁腰的手落了空。

魔尊表情不虞，绿瞳冷冷盯着李霁。

李霁不管魔尊，撇在一边任他不快，反手拔出云纹。

只见李霁持剑起势，利落凌厉地翻腕出一式剑花，剑尖舞动，仿若清风徐来，剑影飘飘，意绵绵而剑汹汹。

一招毕，白衣飘飘。

“这是我的独创剑招，你我有缘，这招赠你。”

龙葵早已在一旁看呆，她方才只顾欣赏，哪有记动作，不过就算刻意记了，这也记不住啊！

龙葵匆匆跪下：“师父！”

李霁却淡淡走开，不站在她跪的方向：“我不收徒，你不必跪我，教你只是因为想而已。”

李霁在龙葵额间轻点，光芒闪烁，龙葵顿觉识海中忽的多了一套剑招动作。

“这招叫水波不兴，要日夜练，刻苦练，等到你在水上使，能发出威力水面却无波时，便大成了。”

“那把剑不适合现在的你，若你真想入剑道，去寻把轻剑吧。”

李霁教完龙葵之后，便马上被魔尊带回魔殿。

魔尊走人时脸上的表情相当凶，握李霁手腕的力却没多大。

“李霁，你很好，我说要杀你就传她衣钵，你能耐了，你别忘了……”魔尊气得双目发红。

别忘了什么？魔尊却没有说了。

其实李霁本就有意传龙葵一招，和魔尊想不想杀龙葵就算有一点关系，但也不是最大的。

来宝发觉主人回来，一蹦一跳跑出来，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两人气氛怪异，也仍然摇着尾巴来蹭李霁，结果被魔尊拎起来扔老远。

“嗷呜嗷呜！！”

魔尊没想到李霁到现在还能傻成这样，就这么把自己独创的剑招白白传出去：“你就这么爱拦着我杀人？这么惜别人的命？干你什么事？你就喜欢用你的慈悲感化所有人？啊？”

李霁看他怒容，却发觉他眼睛好像有水光，心里蓦地一慌。

李霁方才就见魔尊说话时额间魔纹闪烁，隐约有些不对劲，像是心魔之兆，心下说不出什么心情。

担心？

魔族人多死于非命，并非死于他人之手，而大多是被心魔所困。

上一任魔尊白戮便是，据说他有一天夜里忽然心魔发作，而后不堪痛苦，居然自爆而亡，血味萦绕魔宫几月不散。

心魔是因为执念太深，欲念太重。

他为什么有执念？

就因为他不让他杀人吗？

“我……我教她，只是想而已，没什么原因。”李霁说得有些磕巴。

他想，何蚀，你别生气。

李霁传他剑招，大概还有因为那老板也给龙葵煲汤，等着她回家。

像魔尊给他煲汤那样。

这个事是从心说漏嘴的。

魔尊自然不信李霁的话，讽刺道：“仙尊倒是挺潇洒，想了就赐人家剑招。”

“你…”

“为何想杀她？”李霁问。

“烦。”

“烦什么？”

“……”

李霁看着魔尊。

魔尊磨磨蹭蹭开口：“她和你说…好多话…你还给她舞剑…她想和你双修。”

李霁抓住重点：“放心，我不同她双修。”

这句话对魔尊说有点怪怪的，但李霁又觉得应该这么说。

“哦。”何蚀闷闷，“因为这是旁门左道。”

“因为我不喜欢她。”

李霁还是有一点双修要和道侣才能做的常识的。而道侣，自然得互相喜欢。

李霁说完这句，明显感觉周围的气压都没那么低了。

但魔尊好像还是不大高兴。

李霁拿出那秃头老板给的画像，放到桌上，何蚀目露疑惑。然后李霁点了点自己那张。

很丑很滑稽。

麒麟看到这个的时候第一反应就很开心地笑了。

所以李霁试图用这个逗魔尊开心。

然后失败了。

魔尊一瞟过去，眉一横，脸上更怒：“这什么玩意？谁欺负你玩了？”

“偷溜出去被欺负你也是活该。”

“你是我魔宫的囚犯、人质，明不明白？”

“…谁干的？”

“说话。”

魔尊语速之快，让李霁答不上来。

李霁怪道：“…没有被欺负。”

然后李霁问：“不好笑吗？”明明凌当时笑得很开心。

“好笑个屁。”

李霁拿出油纸包着的糕点，这是早上的时候花妖给的。李霁觉得这桂花糕味道确实很不错，便留着没吃。

但也没有要特意留给魔尊的意思。

对，没有。

“你吃。”

何蚀看过去，李霁正把桂花糕往他那推，慢吞吞的推了好几下，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眉眼似雪的人好像融化了，此刻魔尊在李霁脸上好像看到了几分期待。

“这有什么稀罕？你喜欢？”何蚀哼了一声，屈尊降贵地捻起一块。

“喜欢。”李霁道。

魔尊挑眉，稀奇道：“我还想你没爱吃的东西，什么珍稀佳肴都不乐意吃。”

“珍稀佳肴？”李霁一思索，向魔尊笑道，“烤山鸡，我就挺爱吃。”

魔尊骤然看到他笑，一时愣住，而后才笑道：“你真敢提。”

若干年前。

山林之间，斜阳落山，余晖铺满大地，一黑一白两道极快的身影不断交织，招式太快，看不清动作。

忽然，两道身影停下。

“本尊不打了。”绿瞳少年说着，撇撇嘴收了剑。

李霁不知道他又怎么了，轻轻皱眉：“那受死。”

“诶！李霁，你良心呢？”

李霁刚举起的天雪剑被打断。

“老子很饿知道吗？你现在和我打，你也太不讲仁义了，你这样根本不是打败我知道吗？”

“我就知道你是个伪君子！”

李霁那时面容较现在还颇为稚嫩，凌厉不足而美感有余的黑瞳装着叉着腰趾高气昂的魔尊。

魔尊嘴里不停地念，李霁只好点头：“…那你去吃饱再来。”

“不行。”

“怎么？”

“我吃饱了你跑了怎么办？”

“你得和我一块吃！”

然后李霁就被何蚀拉着去抓了只山鸡，看着魔尊一脸邪恶地给鸡画脖子放血、烫毛、拔毛……

烤好之后，何蚀一脸不乐意，却给李霁塞了一个超大烤鸡腿，威吓他必须吃完。

但结果李霁吃了两口就不要了。

现在说爱吃，魔尊只能冷笑。

……

“他的恢复力惊人，现在性命肯定是无虞了，那样的伤势都能活下来，真不愧称为天才…当然，您老给人家掏的各种灵丹妙药也功不可没。”

商够最后一句有些调侃。

不过魔尊也懒得理。

“修为呢？”

“尊主急着问这个，是怕他走？”

商够心道，修为这种东西尊主您不该比我更清楚吗？

于是商够贴心道：“我有药，可以让他的修为永远止步，我还有药，能让他永远不想离开您，甚至…我可以替您给他下情蛊。”

“尊主真喜欢，腿打断留在身边又如何……哈哈……”

黑袍男人声音温润，说话内容却让人汗毛直立。

魔尊听着，勾起唇，然后一脚把商够踹倒在地，商够猛的吐出一口血。

魔尊居高临下，眼里流露出杀意，唇角笑意不分明。

他张嘴说了什么，不过声音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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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匆匆，李霁每日苦练混沌神诀，经脉修复好之后比从前居然更为通畅开阔。

李霁自小修炼，天赋又是上乘，踏入仙途时没有经过通脉期便进入了练气，灵气浑然入体，进入丹田下沉。

如今重新练一番，从头至尾的梳理，灵力更细密地破开每一寸经脉，细细滋润修补，凝气化液，比之前所练更为纯净和强大。

这个程度，隐藏身份后大概可以自保，李霁就打算离开魔界。毕竟他之前曾答应麒麟，要办他办点事。

……

蓝天下，那道剑影极快，那身白衣仿若往日，魔尊懒洋洋躺在树上，看着李霁练剑。

常人自然看不清李霁的动作，但魔尊却可以。

魔尊在高处，看到那人白皙的脖颈，如瀑的墨发、冷淡的表情……

好吧，看的也不是动作。

寻求庇护的小脏猫现在好像不需要庇护了。

李霁想离开魔界，何蚀感觉得到。

魔尊心里暴戾翻涌。

你凭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何况这一路风吹雨打，艰难险阻，他的天上仙会不会吃苦。

三百来年的时光，数十万日昼夜更迭，这短短几月重逢，怎够解思念。

过几章李霁就跑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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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谁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