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青路救溺女,好心人百口莫辩。
晌午的时候,天空密布的乌云被秋风吹得尽散,被拘缚这许多日子的太阳总算是露了出来。草色脆嫩如新,雨露沾在上面水色晶晶亮如宝珠。温暖的阳光照在暖江上,暖江就化作了一丈绣满红叶的金色丝绸。江岸上的小道上,两人一马地边走边欣赏着眼前的风景。
牵着马的小厮很开心的说到:“公子,你说这天气也真怪。早上还雷雨交加的,这才一会儿就雨过天青了。”
走在前面的穿着青色绸衫的公子,摇着扇儿慢慢吟,“雷以动之,风以散之,雨以润之。若不是这场突如其来雷雨,我们又怎么会在离开京城的时候看见这般景致呢?”
“公子说的是。连这畜生都不听使唤。”这一路上小厮牵着的马儿也左顾右盼,频频被路边新鲜的脆草吸引。小厮边说还边使劲地拉着缰绳让马头抬起来。“小子,你给我抬头看着路。”
“饿了,就让它吃吧,我们也歇会儿。”青衣公子说完就在一块半干的大石头上坐下来。
小厮从马背上取了水囊下来:“公子,小的去取些水来解渴。”
早上的江水还浑浊如泥浆,这时候已经清亮透彻。小厮把水囊在水里左摇右晃地洗了个干净,然后按进水里等着水装满。小厮忙里偷闲抬起眼四处观望,这一望不要紧,但是吓掉了手中的水囊。也来不及捡了,马上转身朝自己的主子那跑去:“公子,公子,河里面有人。”
青衣公子闭目养着神:“什么大惊小怪的,是游水的还是划船的啊。”
小厮的声音都跟着发颤:“公子,都不是啊。是个死人。”
“在哪?”这时,那个青衣公子才站起身来,朝着小厮指的地方快步走去。
江岸上有一棵被雷劈倒的黄栌树,主干断了一半横在江水中央。一个穿着白衣丧服的女子趴在倒在水里的树干上,凌乱的头发浮在水面遮挡住了那女子的容貌。这么远远的看上去还真的不知道到底是死还是活,青衣公子马上就脱掉了外面的绸衫,准备沿着树干下去。
“公子,小的去吧。”一旁的小厮马上拦住青衣公子,也脱了衣服要下水。
那青衣公子斜着眼打量了一下小厮的身形,然后把自己的绸衫扔到小厮怀里:“坚哥,你看看这棵树很细的,你要不要先减减肥。我怕你救不了人,还把自己搭进去了。给我拿好衣服。”
“我其实也不是很胖啊。”那个小厮还在自己低头看着自己肥硕的腰身的时候,他的公子已经下到水中。
刚下过雨,水流还是有点湍急。青衣公子下到水里,他没想到江水这么冷,冷得打了一个哆嗦。他顺势扶着树干往江中去,但是怕把树干折断就不敢太用劲儿,只能慢慢儿的往前面挪动着。终于到了那女子的身边,先拨开她的湿发,伸手在她的鼻子下面探了探,发现虽然气若游丝但还是个活人。马上就冲着岸上的小厮喊道:“陈坚,她还活着,你别管衣服了,去拿绳子来。”
“哎。”那个肥胖的牵马人原来叫陈坚,他听见主子的吩咐,把手中的绸衫就扔在地上的水洼里,转身在马背上取了一捆绳子来,绑了一块石头就往江水中央扔去。
青衣公子眼看着一块飞石就要砸在自己的头上,即刻舞起带水的衣袖,将石块拂到一边。“栓这么大的石头,你想砸死我啊。”
“公子,这水里绳子打漂,不用石头绑住您抓不住的。”岸上的陈坚马上给青衣公子解释。
青衣公子拉过浮在水面上的绳子,解开石块上的活套儿把那个水中女子的腰身绑得紧紧的。然后把她从树干上抱下来:“行了行了,你赶快拉她上去。小心点儿。”
“哎。”长得肥壮也有他的好处,这时候可派上的大用场。陈坚一个马步扎稳,双手就慢慢地收着绳子,一圈一圈地往手臂上绕。水里的青衣公子也在一边扶着,将那女子的头抬在手上一齐往岸上游。
这个女子,我想大家都知道是谁了。没错,正是早上为了一片红叶落水的秀儿。秀儿落桥之后,呛了几口水就失去了知觉,顺着暖江的江水流到这里,幸好这棵被雷劈倒的大树干将秀儿挂住了。这时候,暖江桥下正忙成一片就为了找到她,或者说找到她的尸体。在场的人都看到了,秀儿一落入江水中就被江水吞没了。尽管都想着秀儿没有机会生还,但是还是从了刘若凛和余碧涣的皇命懿旨从暖江桥段一路仔细的找找。不过,离这里还有一段路程。
陈坚看着秀儿苍白的脸:“公子,我看是死了吧。”
“还没呢,你把手放在她的胸肺上按两下,看看有没有反应。”一上岸,公子就走到马后边去换衣服。
“公子,她是女的啊。”陈坚往后退了两步,这女子岁说长得不丑,但是她也不能趁人之危吧。
“女的怎么了。”马后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男女授受不亲啊。”
听了这话,马背后的公子起得又跳了出来,衣衫耷拉着,扣到一半的衣钮,腰带胡乱的在腰间一扎,散了发髻**的发垂在脑后。若不是皮肤有点黑,真俊美得像是个女子。“我真的服了你了。”说完就蹲在躺着的秀儿旁边,一掌推在秀儿当胸。这一掌下去,就是完人也会用疼痛的感觉。秀儿迷迷糊糊中感觉胸腔里有水要从鼻子里出来,一边咳一边把肚子里的水都吐了出来。
“好了。”青衣公子给秀儿按压的时候,才看到丧服**的紧贴在秀儿身上,隆起的小腹很明显。“我看她应该还有救,但是肚子里的估计够呛。陈坚,我先骑马把她送到前面的镇子瞧大夫,你收拾好东西,自己跟上来。”说完扒了秀儿身上的丧服外袍,抱起地上溺水的身躯。纵身一跃跳上马背,两腿在马肚上狠狠地一拍,就往前面的路上奔去。
陈坚把地上的东西一兜,在后面追着马蹄声喊道:“公子,公子,你还没说在哪儿找你呢?”但是刚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抱怨,“公子也真是的,为了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把我一个人留在这荒山野岭的。”
离这里最近的地方有个小镇子,本来青衣公子和他的仆人是打算边走边逛,只要在天黑之前赶去找个客栈落脚就可以了。没想到路上还捞了个人。不对,应该是两个。
虽然说是救人心切,但是那青衣公子也毕竟和秀儿不相识,送到医馆来就说了一句话。“大夫,她溺水了。”然后把还没有醒来的秀儿往医馆里一扔,外带留下了一锭银子,就到医馆旁边的酒肆大酒大肉的吃起来。
说了这么久,这青衣公子不知是何方神圣。凑近一细看,原来就是三王爷刘熙的挚友吕宇楠。此时右脚架在长凳之上坐着,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看着街道上一个东张西望的人发笑。
再说陈坚被吕玉楠丢在荒山野岭,幸好不是晚上,要不然肯定不识得路。刚到镇上就四处打听着医馆,东张西望的寻着吕玉楠。可是他不知道吕玉楠正坐在酒肆里取笑着。
“陈坚,这儿呢。”吕玉楠终于不忍心在看着陈坚端着肥硕的身子跑动跑西的,发了善心叫陈坚进来。
陈坚寻着声音又看了好一会儿才擦着汗跑过来:“公子,我可找着你了。”
吕玉楠端了酒杯把嘴里的吃食都送了下去:“你可真是可爱。”
陈坚只好无奈,他对他们家这个玩世不恭的公子早已是逆来顺受了。倒是没看到那个女子:“那女子呢?”
吕玉楠扭了扭陈坚脑袋上的发髻:“就在旁边的医馆里,剩下的事儿你看着办吧。救不救的活我不管,但是明天早上我们还是要继续赶路。本公子累了,先上去睡一觉。”
吕玉楠虽然不认识被自己救起来的那个女子,但是看着她梳着发髻,像是已为人妇。身上穿着丧服,猜测是家里有亲人过世。看样子,一定是悲伤过度,一时想不通就跳河自杀。他是最瞧不起懦弱的人的,遇到一点点坎坷就要以死来逃避。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尝了点儿苦痛么。要是他也像这些轻生的人一样,只怕是早就死了千百万次了,就不会忍辱偷生到现在。想着想着吕玉楠就沉沉的睡去了。
陈坚把桌上吕玉楠刻意给他留下的美食吃了精光,才补回刚才消耗的体力。去了医馆,大夫正在忙着。“大夫,我家公子送来的人怎么样了?”
“哪个人?”
“就是从水里救上来的那个。”陈坚边回答便左看看右看看。
那个大夫以为吕玉楠抱来的女子是他的夫人,现在又有下人来问,就责怪起来:“你们是怎么搞得,明明知道夫人有孕在身,怎么能让她到水边去呢?而且还泡了那么久的凉水,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太不像话了。再晚一点送来,就一尸两命了。现在幸好夫人和孩子都没有什么大碍,贱内正在照料着,我开贴药,你们要好好地给夫人调理。”
“不,不是的,她是自己……”陈坚本来就有些愚笨,面对大夫的职责更是结巴起来。
还没说完又被大夫抢了话头:“你家公子也是,是不是太狠心了点。把母子俩放在我这儿就不闻不问了,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夫人和孩子啊?”
一个药郎也顺势插了句:“我刚才看到那位公子出了咱们医馆就到对面的酒肆里大酒大肉的。我看那样子倒是真不担心。”
那老大夫摆着手摇着头说:“哎,世风日下啊。”
旁边还有很多看病的病人,听到孕妇落了水,丈夫还不管,都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这时,纵使陈坚浑身上下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道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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