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过后,刘若凛和萧燕升再次来到余府探病。听得太医回报如此那般,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老太医,这解药哪里寻得到?”
“回禀皇上,“蚁噬”乃苗疆奇毒。要制解药不难,只是需要产自苗疆的草药黑种子。黑种子也是奇毒无比,并不做药用,药铺里也不存这个。但要解“蚁噬”,非要此物不可。”
“你怎么不早说,朕这就派人去苗疆。”刘若凛一听有解也不细想,“燕升……”
余荣昌不忍众人徒劳:“皇上,此一去一回,少说也要半月。半月回来,庭烨怕是已经……,还是准备后事吧。”
余庭烨和萧燕升两人就好比刘若凛的左膀右臂,余庭烨对他来说又好似长兄。“不能就这么等着。燕升,在京城以及附近城池张榜寻医问药。若有能治庭烨者,重金封赏。再派人去苗疆,一定找到黑种子。”
相府书房,秦安国已经罚自己的儿子跪了一整夜。秦仲坤这趟差事算是办砸了,当时他安排杀手一路尾随刘若凛三人,命他们趁夜色射杀骑着龙马之人。听赶回的杀手回报任务完成,还以为那刘若凛必死无疑,兴冲冲地到书房找父亲邀功。不想,得来的却是一记耳光。
“你说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秦安国指着秦仲坤的鼻子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这回是儿子疏忽了,谁料到他们会换马。莫不是事先就知道?”
“若是事先知道,余庭烨也不会是将死之人了。先机已逝,小皇帝此时纵是不知道真相,以后也会更加戒备。”秦安国示意秦仲坤站起来,“没有留下什么祸根吧?”
“现在这件事就只有爹和孩儿知道。”秦仲坤已经亲手杀了他派出去的刺客。
“嗯。”
秦仲坤见父亲满意的点了下头,才松了一口气。
余府,初二在回廊跑着。今天可是来了位贵客,还指明了要见老爷。余荣昌这时候虽然已经醒了,可是疲乏得很,依旧是倚在床上。他像是得了呆症的老人,眼神空洞,神色呆滞。
“老爷,秦相爷来了。”初二提高了音量。
余荣昌像是梦里惊醒,身子一抖:“什么事?”
“刚才秦相爷到府上要见老爷,说有要事相商。”
余荣昌心里就犯嘀咕了,他与秦安国平日素无来往,而且早就分了敌我。余府生了乱子,他就是找上门来。会有什么要事?既然来了,主人家也不能失礼。余荣昌命初二领秦安国到正堂好生招待,自己也换了套整齐衣衫。
“不知丞相大人有何事找微臣?”
“当然是好事儿。”
现在在余荣昌眼里的好事唯有一件,就是能让儿子马上好起来,其他再好的事儿也与他无干。秦安国看得出来他救子心切,心想这笔生意看来是有戏。“余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余荣昌领着秦安国到了偏厅,屏退左右。“秦相爷,现在可以说了吧。”
“本相听说令公子中了苗疆奇毒,刚好我府上有一个苗医能解此毒。”余荣昌本来绝望的心又被秦安国点燃了火,他眼神一亮。秦安国见状更加摆高了姿态,“只要余大人肯允诺本相一件事,这笔交易就算达成了。”
就知道他秦安国绝对没这般好心赠医施药,余荣昌心里虽然想着不管什么事都先答应下来,只要能让余庭烨好起来。但面对秦安国,还是要谨慎些好。“什么事?”
“余大人可否答应他日助我秦某人辅助三皇子荣登宝座?到那时候,余大人即便是什么都不做,也算得上是帮了我的大忙。”
“你……你想谋反,”秦安国有反心余荣昌是心知肚明的,没想到他今日竟然毫不遮掩地说出此事,“你胆大包天,目无王法。置皇上于何地?置先皇于何地?”
“哈哈……我有何不敢?猎场遇刺就是本相的安排,可惜棋差一招。那小皇帝竟然拿令公子做了替死鬼。如今没有我的解药,令公子必死无疑。时至今日,你还要帮着小皇帝?”秦安国故意把一半的责任推到刘若凛身上,相信这老儿也会半信半疑。
“你这个乱臣贼子,我一定禀明皇上灭了你秦氏一党。”
“哈哈……既然我敢告诉你,就不怕你说出去。余大人以为有用吗?你到朝堂之上奏之,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拿什么证明?我完全可以说你这是诬陷忠良。余大人可要考虑清楚了,难不成你真的是要令公子踏赴黄泉?”
看着那阴险的笑,余荣昌歇斯底里地拉扯着秦安国的衣袖:“你给我滚,滚出去!”
怎么稳重地余荣昌现在成了疯子?看来之前所受的打击不小。秦安国看来既然他这么看重余庭烨,这笔交易十拿九稳,因为余庭烨的生死现在在他手中。他喜欢这种掌控众生命运的感觉。“哈哈……”秦安国狠狠地甩掉余荣昌的手,“你不用急着答复我,反正三日的期限还长着呢。”说完,绝尘而去。
放肆的笑声在耳边荡绕不断,余荣昌的心好似在秦安国脚下被践踏。“烨儿,你叫为父怎么办啊?之前是救不了,此时是救不得啊。”
方才门外还有一人听到了这短暂的谈话,秀儿也并非存心偷听。她端着药碗经过偏厅正好听到秦安国提到苗医解药。本来以为大公子这下有救了,断不想这一听下去竟得知了天大的秘密。
待她恍恍惚惚地回到余庭烨房中,余碧涣正用面巾润湿余庭烨干裂苍白的唇。刚才听到的,她绝不能说出去,“涣儿,药熬好了。”
“哦。”余碧涣接了药碗,“我来。秀儿姐姐你休息会儿吧,一整天没合眼了。”秀儿看着余碧涣,这妹妹好似一夜间长大了许多。以前总是说哥哥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不该处处管着她,现在俨然一副当家模样。
余碧涣未经世事,平日里也从来不用为了府中大小事烦心,可一天的时间里家中突变,这边哥哥命悬三日,那边父亲又卧床不起,她自然是要担当起一份责任。虽然什么都还不懂,好在有长她几岁的秀儿帮她拿主意。中午,秀儿已让她命管家去准备余庭烨的后事。
余碧涣拿了白瓷小勺就送到余庭烨嘴边,到底是小姐没做过这些个伺候人的活儿。秀儿示意余碧涣等等,然后扶稳余庭烨的上半身。
余碧涣把白勺放在自己朱唇前,吹散了热气才喂进余庭烨的嘴里。可第二勺还没送过去,先前喂的药已顺着嘴角缓缓溢出。本来强打起精神的余碧涣又开始抽泣,终于忍不住把药碗放在床边,哭着跑了出去。
秀儿心里也不是滋味,弄干净余庭烨腮边的药汁儿,放平了他的身子。药不能不吃,就算太医说了必死无疑,总不能放弃救治的机会。可是药吃不进去,如何是好?她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出了房间。没多久拿了根细竹管回来,径直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大口。余碧涣还傻愣在床前的时候,秀儿已经把竹管插入余庭烨口中,自己含住另一端。秀儿慢慢地将口中苦浓的药汁送入余庭烨的身体,余碧涣马上懂了秀儿的意思,学着秀儿刚才的样子扶起哥哥的上身。费了好大功夫,一碗药总算下了肚,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这药起了作用,傍晚时分余庭烨终于醒了过来,张口就要讨水喝。秀儿拿了水依旧坐在床头扶着他,正在吃饭的余碧涣竟然端了饭碗就跑了过来。余荣昌也被初二搀了来。余碧涣握着余庭烨的手又哭的泪人儿一般,此时她是高兴的,高兴地哭。
余庭烨吃力地抬起另一只手托着妹妹的下巴,用大拇指抹去红颊上的泪花:“我说怎么睡的不安稳,老听见鸭子叫。”
“还不安稳?哥哥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涣儿怎么叫你都不理。”余碧涣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很委屈地看着余庭烨。
“烨儿……”余荣昌脸上亦是老泪纵横,“可……有好些了?”
“孩儿不孝,让您老担心了。现在已经好多了。”
“哥哥,还疼吗?”
“有涣儿在,哪里会痛。”其实余庭烨心里比谁都知道自己的情况。运气调息,却处处受阻,心口郁气难散。浑身上下依旧时时地传来刺骨的疼痛。刚才一口甜腥味又从喉腔涌出,硬是给他生生地吞了下去,“涣儿,秀儿你们先出去,我想和父亲单独说些话。”
众人安静地退了出去,余庭烨瘫软了身子微笑地对着自己的父亲:“爹爹,烨儿怕是命不久矣。以后不能在您跟前尽孝了。”
余荣昌只是默默地流泪,心疼地抚着儿子的手背。
“庭华他是在军营吃了不少苦,品性顽劣了些。但久放在外面也不是办法,我死后,爹爹找他回来,好生教导,亦能继余家家业。涣儿终究是要嫁人,看得出来她最是中意燕升贤弟。他二人从小青梅竹马,爹爹就成就这一段美满姻缘吧。秀儿虽是涣儿的丫头,这么多年来照顾涣儿,教导涣儿,涣儿也拿她当亲姐姐一般。妹妹出嫁时,劳烦爹爹也给她找个好归宿吧。……孩儿最放心不下的还是爹爹……”余庭烨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跪在余荣昌身前。“请受孩儿一拜。”
余荣昌忙双手握住余庭烨的手臂,阻止了那具下坠的躯体:“烨儿,烨儿。快起来。你有伤在身……“
“爹爹就成全了孩儿吧,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能报答爹爹养育之恩。叩头三声,来世再报。”余庭烨一只手捂着胸口伤处,一只手撑着地面,以头磕地三声。
余荣昌扶了儿子躺在床上,掩好被角:“烨儿,爹爹不会让你死的。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余荣昌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外出穿的衣裳,又到书房拿了先皇御赐的碧龙端砚一台,欲前往秦府应承了秦安国的交易。这端砚乃是先皇临终所赐,当时接受此物也算是和先皇顶下保刘若凛登位之约。今天拿出来意在送给秦安国,已表交易的诚意。
余荣昌还没有走出自家大门儿,又生事端。一人影闪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他身前,挡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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