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前尘殇花尽弃,灼青丝新蕊待开。
雪从夜里开始就一直下着,地面上有些地方已经垫了薄薄的一层。吕宇楠看着地上的薄雪若有所思。如果这雪不停,地面全被盖住的时候,再想找到香囊就难了。秀儿说的对,她溺水时身上就这么一件东西,就算是个没有什么用处的香囊对她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吕宇楠觉得秀儿是因为自己才会遗失香囊的,所以就悄悄地带着伤一个人进山里去寻找。
香燕给秀儿找来的老嬷嬷真是够体贴的,她怕秀儿给弄出月子病来,一会儿不准秀儿喝凉水,一会儿不许秀儿坐久了。反正但凡事女人坐月子里忌讳的,都不让秀儿做。午间,吕宇楠就来看秀儿。老嬷嬷见他一身行头都浸了雪水,就挡在门口不许他进去:“吕公子,你怎么弄得这么脏兮兮的?”
吕宇楠把整座山都翻了过来,身上能不脏吗?“嬷嬷,我有事要跟秀儿说。”
老嬷嬷仍没让出道儿来:“想进去可以,但是还请公子把这外衣给脱了。瞧这一身寒气的,怕损了夫人和小公子。”
“好。”吕宇楠二话不说就把外面湿重的衣服脱下交给了嬷嬷,全当是交了进屋的凭证。嬷嬷接过衣服就出去了,不好打扰主子们说事儿。
一进屋,吕宇楠觉得迎面扑来温暖的空气,全身冷却的温度又升了上来。“你住的可真舒服啊,我看要是把桃花放进这屋,兴许都能开花开朵的。要不,我也来跟着你坐月子吧?”
冬冬刚睡下,秀儿闲得无聊坐在床上给冬冬缝着小棉袄。“你小声点儿,冬冬闹了好久才睡了,你别又吵着他。”
吕宇楠在暖炉边坐下,搓揉着着自己冻得发红的手。“你还真叫他冬冬?我也就是敷衍一下香燕而已。”
“反正挺顺口的,我也喜欢。”秀儿递了自己的手炉给吕宇楠,“你怎么冷成这样,你屋里没生炉子么?”
“我早上出去了一趟。刚回来。”
秀儿见吕宇楠头发上还有些许没有融化的雪片,看来是在外面呆了很长时间。心里上来无名火,就把吕宇楠说了一通。“你的伤就好彻底了?大雪儿天儿的,跑出去干什么?万一再遇见了上次的杀手我看你还有命回来?”
吕宇楠看着秀儿一脸认真的表情,略带玩味地说:“你是在骂我呢?还是在关心我?”
“我……干嘛关心你。你死了才活该呢。”秀儿扭回头来继续做手里的针线活儿,用披散着的头发挡住了脸颊上绽着的两朵红云。她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跟吕宇楠有这么多可说的了?
“我还以为我帮你找到了很宝贵的东西,你至少会对我说声谢谢。”吕云楠把香囊拿了出来探给秀儿看,“啰,你要找的东西。不道谢也就罢了,可别再咒我死。”
那个香囊上次秀儿溺水的时候被水浸过,这次又被雪埋,可谓是命途多舛。香囊周身沾了不少泥污,而且还湿嗒嗒的。一边侧缝的线散了,还露出里边的香料,看上去惨不忍睹。但是秀儿一看到它就跟看到了稀世珍宝一样踹进怀里,仰头往向吕宇楠:“你是在哪儿找到的?”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吕宇楠撒了个谎,“我听香燕说你为了这东西差点连性命都不要了。前天晚上的事儿都是因我而起,若是不给你找回来,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说来也巧,我正打算出去找的时候,就发现它好端端的挂在马鞍上。”
“挂在马鞍上?”秀儿不是傻子,“那为什么是湿的?”
女人太傻了容易被骗,就像香燕。太聪明了又难应付,就像秀儿。吕宇楠瞎编了一个理由:“刚才我摔了一跤,连带着也弄脏了些。”
“谢谢你。”秀儿已经不记得对吕宇楠说过多少次这句话了。
吕宇楠对其他的女人都没有这么耐心过,包括锦瑟。因为锦瑟的事从来不需要他操心。秀儿算是个例外了,吕宇楠也觉得自己像是上辈子欠了秀儿的。自打遇见她的那一刻开始,总是在自觉不自觉地为她做事。“你忙你的吧,我先回去了。”
这几日,梅花还没有全开,花蕾倒是满满地坠在枝头。秀儿叫来嬷嬷,让她帮忙把这个香囊拆了洗一洗。老嬷嬷的当着秀儿的面儿把香囊侧缝上的线用剪刀一一挑开,里面的什物都抖到线篓里。
秀儿见里面的香料都已经湿透了:“都扔了吧,反正也不会香了。劳烦嬷嬷过几天再帮我找些晾干的梅花来。”
“好。”老嬷嬷拿着线篓正要出去,偶然看到先篓里有一扎被红绳捆住的头发,提拎起来看了半天不敢自己做主。“夫人,这个也要扔掉吗?”
“什么东西?给我看看。”秀儿忘了以前的事,也就忘了自己和余庭烨的过去。秀儿接过那一扎发丝,放在手心里细数着。脑海里忽然就冒出四句诗来:“依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问无人处,绾作同心结。”
四句诗老嬷嬷一句没听懂:“夫人在吟什么?”
秀儿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什么?”
“这个还要吗?”老嬷嬷提醒秀儿。
“哦,先不扔了。你下去吧。”秀儿一直在想这撮头发是什么人?是她自己?还是另有其人?
找寻长公主的榜文已经发了三个月有余,唐跃海更是被授命四方问询。不过结果显然是徒劳,那枚血凤玉珏仍旧没有浮出水面。唐跃海只好无功而返:“皇上,微臣办事不力。仍旧没能找到任何线索。”
刘若凛叹了一口气,摸着自己腰上挂着的盘龙玉珏:“朕也知道,大海里捞针谈何容易?何况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那玉珏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世上。”经历过刘若湮的死,刘若凛对这种漫无目的找寻很害怕,他宁愿相信自己的二姐还在某个地方活得好好的。
站在旁边候着的李和瑞一声大气也不敢出,秘密就卡在喉管里,一不小心就会破口而出。
“如今该怎么做,还请皇上定夺。”唐跃海的意思就是想让刘若凛放弃这种徒劳的找寻。
文王留有遗命,刘若凛不能放心,他也不甘心。“你回朝理事吧,皇榜继续发,让各州县的官员们留心些。”
“那微臣告退了。”唐跃海出门在外,很长时间都没有去看过秀儿的母亲柳银荷了。
“等等。”刘若凛突然想起画像的事情来,“那幅画像不见了,皇后很伤心。你能不能再画一次。”
唐跃海听说了画像被盗的事情,要他再画一次无异于是要让他虐自已一次。秀儿的笑脸他已经藏在心底深处很久都不敢碰触了。“皇上,微臣已经记不起来怎样画的了。”
刘若凛也不强求,挥了挥手就让唐跃海退下了。
长歌门最初的建立并不是一个武林门派,只是一些喜爱吟诗作对之文人骚客聚集之所。长歌门下弟子即是文人也是剑客,大家在一起除了讨论诗词歌赋以外,就喜欢比武论剑。平时也鲜少掺和进江湖中的恩恩怨怨,不过这次长歌门门主香邱尘却管了吕宇楠的闲事。吕宇楠养伤的期间,香邱尘一直在帮他追查着杀手的底细。这“第一公子”是在长歌门的地界之内遭遇杀手,可以说长歌门弟子的嫌疑最大。“若真是我门下弟子,我定斩不饶。”
吕宇楠倒是没怀疑过是长歌门的人做的,抬手抱拳谢过香邱尘:“门主言重了,我吕宇楠在江湖上得罪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的,遇见这样的事也是家常便饭。我绝对没有半点怀疑长歌门的意思,若非如此也不会前来求助了。”
香燕插嘴道:“无论是谁胆敢在我长歌门岭界内胡来,那就是与我为敌。一定要查的水落石出。”
“不必了。”吕宇楠真是怕了香燕了,“过些日子,我们就回去了。”
香邱尘也怪香燕没个姑娘家的矜持,瞪了她一眼。:“吕夫人刚刚产子,何不在多住些日子?”
“我们这次出来,已经有些日子了。太夫人也急着要见见重孙子。”住在长歌门已经一月有余,吕府还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
扬州吕府。吕宇楠不在府中的这些日子,所有的事情都由萧辛慈亲自料理。尽管吕香蓉多次提议让其子曹仁杰从旁协助,但萧辛慈都未有明确表态。吕香蓉着急:“本来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吕宇楠不在府里,正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可偏偏那个老家伙又不信我们。吕宇楠这么个大活人,找不到也不能全怪你呀。”
因为曹仁杰这么长时间没能把吕宇楠找回来,萧辛慈难免怀疑他有私心。所以说就算是自己的一副老骨头,也要硬撑着整个南宫族。曹仁杰也就被搁置在了一边:“娘,其实一个月以前我就找到了吕宇楠。”
吕香蓉也被曹仁杰蒙在鼓里:“你故意没跟太夫人说?吕宇楠现在在哪儿?”
“是。”曹仁杰肯定地点了一下头,“我还找了一帮杀手。”
“你疯了?”吕香蓉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闷不做声的儿子能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来,睁大了眼睛望着曹仁杰,“……死了吗?”
曹仁杰这么做,就是因为吕香蓉的一句话,吕宇楠永远不会吕府才好。“没有,不过已成重伤,现在他就在长歌门养伤。”
“那他知不知道是你做的?万一知道的话,我们要赶紧在他回来之前离开。”吕香蓉慌了手脚。
“娘,您放心。我又没露面,他不会知道的。”曹仁杰安抚吕香蓉坐好,“不过奇怪的是当时他身边有个女子,还身怀六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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