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异心回头归岸,表赤诚吞毒藏腹。
秀儿明确地拒绝了方心正的邀请,依旧守着巧绣阁揽着小单生意做。方心正灰头土脸地回到扬州,把心思都放在一件事情上,那就是从别的绣坊挖到更多手艺精的绣娘。如果能够找到能与秀儿匹敌的人就更好了。
漪霞绣坊在广纳人才,而且待遇优厚。所以很多人都动了心思,锦绣绣坊的锦香就是最热衷的一个,不仅自己去了漪霞,甚至还拉上锦暖和其他几个姐妹。锦暖本来是不愿意的,但锦香提到上次吕宇楠和锦瑟在众人面前没给锦暖面子还帮了外人,又说方心正待她们如何如何好。锦暖这才也勉强地跟着去看看。锦香拉上锦暖也是因为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的,若是以后吕家迁怒下来,至少也有锦暖这个班头在上面顶着。
昨日吕宇楠回府,萧辛慈把绣娘们被漪霞挖角的事儿跟他这么一说。第二日,吕宇楠到锦绣绣坊一看,果然见大事不妙。以前忙碌的绣室里如今绣座空了不少,而且都还是绣坊里最能干的几个绣娘走了。就像萧辛慈所担心的,这事可大可小。吕宇楠当即便叫来锦瑟:“她们走的时候可有告诉你一声?”
锦瑟自知管束不力:“如果有,我一定会劝着她们的。好歹我的话,他们还会听几句的。”
吕宇楠拿了一个物件给锦瑟:“也就你和她们最亲近了,我现在也是让你去找找他们的意思。你姑且好言相劝,跟他们说清楚利害关系。倘若执迷不悟,也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是。”锦瑟接过东西,领命前往漪霞绣坊。
她到了漪霞绣坊,放心正便以迎接贵客的礼节相待。迎到屋里,引到正位首座上,案上茶水瓜果一应俱全。“也来不及准备什么。锦瑟姑娘别客气,你可是平时想请都请不来的稀客啊。”
锦瑟退到下席坐下:“我只不过是吕府的奴婢,哪敢与方老爷同坐?”
“照我说,锦绣绣坊里数锦瑟姑娘是这个。”方心正抬袖伸出个大拇指来,“那气韵启示一般人能比的。怕是连柳冰秀也要退让三分的。”他见到锦瑟就以为是好事儿自己送上门来,又打起了锦瑟的主意。
“方老爷过奖。俗话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锦瑟对自己的绣技一向都是很有信心的,直到她见过秀儿的绣以后。才开始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只井底之蛙而已。
方心正把茶端到锦瑟手边:“唉,锦瑟姑娘这不是谦虚了不是?上次赛绣会上,姑娘的表现可是有目共睹的。吕家一定给姑娘不少彩头吧?”
“谢谢。”锦瑟礼节性地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茶,“奴婢本来就是吕府的包身丫头,自然不讲究那些。”
“若是在我漪霞绣坊有你这么个人才,一定是珍而重之。想要什么,我就给你准备什么。”方心正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前几天锦暖姑娘她们过来,我就给她们置下了别苑。”
“以前也常听说方老爷对绣坊的绣娘们有多么多么地好,看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我今天来就是想会会几个姐姐妹妹,看看她们过得可好。”锦瑟不好说自己是来劝人回去的,不然还没等见到锦暖她们的人就会被方心正哄出来。
方心正起身:“这有何不可?我这就带你去。”
“不必劳烦方老爷,我们姐妹之间聊聊天儿。您告诉我地方就可以了。”方心正如果去的话,很多话都不方便说了。
锦暖和锦香她们跟方心正要一所房子就是要躲着吕家的人,不想被方心正就这么泄露了出去。锦香开门的时候见到锦瑟站在门口,心里大呼不妙。“锦……瑟姐。”
“怎么你还叫我姐姐?出了锦绣就没有打算把名字也改改吗?”锦瑟没有正眼看锦香,右手甩袖就径直往里走。“把其他人都叫出来。”
锦香在后面怯怯地跟着:“是。”
不一会儿,锦暖锦香就和另外几个绣娘一起来见锦瑟。几个人都默声不语,生怕出言不慎点燃了火头。锦瑟看了她几人一眼就分出了左右来:“你们原本就是只在绣坊做事的,不是我吕府的奴婢,去留随意,我不过问。”
“那我等先行告退了。”站在后面的几个绣娘就纷纷退了出去。
锦瑟也不急:“锦香。”
第一个被点名,锦香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在。”
“把门关上。”
话还没开始说,就被吓掉了半条小命儿。锦香规规矩矩地去关门。
这别苑虽然谈不上气派华丽,但也是前有庭院,后有花园。锦瑟在这正厅里打量了一圈:“这房子还真的不错啊。可惜太空了些。我想就算我不说,你们也知道我的来意了。咱们都是打小就进了吕府的孤儿,吕家对咱们的好你们都忘了?都只看到这大房子住的舒服是不是?”
锦香被吓过了,这时候也胆大起来:“锦瑟姐,你说得对。吕家是对我们有恩,但我们在吕家也不是白吃白睡,都是干活的人。这么多年了,恩情也应该还清了。”
“香儿。”锦暖拉住锦香,“锦瑟姐别怪香儿,她就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也是想给自己找条出路。在吕府里我们都是奴才,时刻都是围绕着主子们转,但现在在这边才我们有了自己的身份和生活。将来还刻意嫁人生子,总好过要在宅子里老死一生。”
这些话难免让锦瑟有些触动。除了吕宇楠锦瑟就从来没有想过别的男人。虽然没想过能做他的妻子,但也奢望能分得一份怜爱。自己尚且耐不住寂寞,又何况是她们。“姐妹们在吕府待久了,难免会想到外面看看。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咱们的身份允许吗?亲人都已经是死在文王的铁骑之下,若不是太夫人收留也许都活不到今天。你们应该知道从那时候开始我们的命就是主子们的,这一生就是为南宫王族活着的。”
众人不语,方想起其中厉害。现在安逸舒适的生活让他们逐渐忘记了仇恨的感觉。谁愿意看见战火连天?谁又不愿意活在天平盛世呢?
“为了复国大计,少主也没有办法。”锦瑟拿出吕宇楠交给她的东西,一个褐色的小药瓶。“这是太夫人和少主最后一次给你们的机会,你们想好了要回去的人就吃一粒赤心丹,证明你们的忠诚。”
在场的绣娘们都闻之色变,唯有锦香问了一句。“若是不想回去呢?”
锦瑟毫不客气地从腰上抽出一把匕首,晾在身前:“那就只能死。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那瓶子里装着的是一种赤色的小药丸,也就是锦瑟说的赤心丹。此乃毒药,药效虽然迟慢,但伤人心肺。服下之后若不能服食解药,便会心肺溃烂而死。吕府里拿赤心丹来控制一些人为自己卖命,给他们吃下赤心丹,但每月只给中毒之人服食少量的解药缓解痛苦。这种被人牵制的滋味虽然难熬,但也好过现在就死在锦瑟的刀下。
锦暖第一个上前接过瓶子,倒出一小粒药丸,闭上眼仰头就吞了下去。众人也纷纷效法,但锦香还是站着不动。锦暖走到她面前,放了一颗药在给她的手心里。“吃了吧。”锦香最后还是含着泪把药丸吃了下去。
就这样,锦绣绣坊的绣娘们大都跟着锦瑟回了吕府。这一下,方心正被气得不轻。自己好心让锦瑟和她的姐妹们见面,本以为可以留住锦瑟。结果他的如意算盘又一次落空了。如今锦瑟是苏绣第一绣娘,锦绣绣坊抢了漪霞的生意不说,就连这么几个绣娘也要跟他抢来抢去。方心正心里随之而来的只有对锦绣绣坊的憎恨和嫉妒。
这日,巧绣阁来了一个秀儿早就想见的人——如意。如意被方心正以欺盗之名赶出了漪霞绣坊,自然是没有绣坊愿意要她,就打算回乡找个婆家安度余生。但心里对秀儿有愧,一直放不下。如意听人说秀儿在苏州开了绣阁,便来苏州要亲口跟她说明实情。一见到秀儿,便跪地不起:“秀儿姐,是我对不起你。以前姐姐待我如至亲,我万不该听信老爷安排。我为了能让爹娘生活的好些,才一时鬼迷心窍。做错了事情,要打要骂,姐姐请便。”
秀儿见到如意,反而没有当初自己想得那样生气了。事过境迁,她也不想再提:“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不能全怪你,人谁没有一点私心呢?起来吧。”
“如意非得姐姐原谅,绝不起来。”
秀儿见她执拗,便微笑着伸手扶她:“我原谅你。”
如意伏地一拜:“谢姐姐不罪。”
秀儿记忆中还没有被人这么拜过:“快起来,怎么行如此大礼?”
“谢姐姐。”如意还没起来,眼泪就一颗一颗往下滴了。这里面有对秀儿的感激,也有自己的委屈。在漪霞绣坊,自己从来都是最守本分的。要不是方心正的唆使,她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如今他对方心正没用了,就被赶出来,还背着欺盗之名。
两姐妹正说话的时候,里屋传来冬冬的哭声。“对了,你还没见过冬冬呢。快跟我进来。”
小家伙刚睡醒见母亲不在摇篮边,一边嚎啕大哭起来,一边伸着小手在空中乱抓。秀儿忙抱起冬冬哄逗着:“好了,是为娘冷落冬冬了。明日就给你请个乳娘整天陪着你。”
如意上前凑近了些:“秀儿姐,不如我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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