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这气力,我的眼皮一翻,睁眼就看到坐在我床边一脸惊愕的讨厌鬼。
他盯着我的脸,半响,笑了一声:“稀奇稀奇真稀奇,木头人一朝成了精。”
我磨了磨牙,真想咬人。可惜我现在只能动动嘴巴和右手尾指。于是我就瞪他。
讨厌鬼倒也不恼,坐在床边,伸手遮住我的双眼:“省省力气吧。”
他的手掌倒是很宽,严严实实地把我视线遮了个干净,手心的皮肉似有清浅的疤痕。我想起来了:“你怎么下来的?”
“嗯?”
“你那天怎么从树上下来的?”
“被救下来的。”讨厌鬼说。
这倒也是,我都被救了,没道理他未得救。我似乎问了个蠢问题。
似乎是看出我卡住了,讨厌鬼开口说道:“你那日为何……算了。”
他今天讲话吞吞吐吐的,仿佛之前对着我耳朵絮絮叨叨的是另一个人。
我眨了眨眼,睫毛在他手掌扫了扫:“别捂了。”
讨厌鬼移开手,我这才看清楚他身上穿着,是往日未见过的,很华贵。室内的装潢也精致,这不是我的小院,身边也没有熟知的人:“来福呢?”
“谁?”
“来福。那个圆脸的。”
“你的侍从?”
我纠正他:“不是侍从,是来福。”
“回头替你问问。”讨厌鬼说着就往外走。
我这才想起躺着时一直想问的话:“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躺着的时候只听到他们叫你碧霞碧霞的,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你不是知道吗?”讨厌鬼转身对我笑着。
“啊?”
“你不是一直叫我破人吗?”
我脸一红。这破人!哪有人的名字真叫破人的,他揶揄我,真烦!我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不问了!”
讨厌鬼哈哈大笑,在我睁眼瞪他之前,讨厌鬼溜出内间:“我叫沈鱼。小呆子,别忘了。”
沈鱼,沈鱼。讨厌鬼的名字可真滑稽。
自我醒来后,沈小鱼很少再来了,连外间都不待着。
不过我一点都不会无聊,我有来福陪着。他扯着一车零碎,变着法地逗趣。
我让来福站到我能看见的地方,他那张脸还是肉乎乎的,像个大饼,圆满得很。
“贵人,我给您擦擦身子?”
“好。”我眨眨眼睛。
来福帮我褪下衣衫,拿温水浸过的团布擦拭,只是越擦越慢,越擦越慢,最后干脆停下了手。
“贵人,您近日身体可有不适?”来福问。
我转了转眼睛扫了一圈自己动弹不得的身体,想了想,这算身体不适吗?
“还好。”我说:“怎么了?”
来福放下团布,拿了面镜子,支在我面前。镜子里是我熟悉的脸和身体,露出的肌体上缀着点点青红擦痕瘀伤,像是雪地里的艳梅。
“还挺漂亮。”我说。
可抬眼又瞧见眼眶红红的来福:“贵人,您受苦了。”
这算受苦吗?这些擦伤不痛不痒的。沈小鱼也很爱说我吃苦。难道我过得真的很苦吗?
我有些费解。
来福替我涂上药膏,气味与那日沈小鱼擦给我的一模一样。很好闻。也不知道沈小鱼现在在做什么。
“来福,”我叫。
“贵人?”
“把药膏涂在被子上吧。”我说。我喜欢这个气味,就像是有人陪伴在身边一样。
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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